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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别院,所以庄子建的并不太大,分了九个院子。因荼蘼年幼,故而仍与父母住在一道。季煊所请之人,颇有本事,建这个庄子时,处处依合地势,将整个庄子妆点的高底起伏,又引了一处山涧入园,使得院内泉水叮咚,更多了几分山野之趣。
因时间匆促,九个院子才只建好了四个,其他五个,才只有了一个雏形,内里的家俱器物倒还不曾齐备。但一家子前前后后的绕了一圈,对这个庄子都觉甚是满意。
山间天凉,此刻又已入了秋,到了下午,便觉出寒意来。一家子换了秋衣,由季竣廷引路,在庄子近旁游玩了一番。触目青青,山涧处处,当真是美不胜收。
荼蘼坐在瀑布旁边,淡淡的水雾落在面上,好生舒服,她弯腰去拨弄清清湖水,只觉触手清凉,直透心臆。她乜斜着眼,瞧见她三哥正坐在一旁,舒舒服服的歪在石头上。
她不由勾着嘴角偷偷一笑,忽然扬手,将手中的水尽数泼向他的面庞。却不想季竣灏原是练武之人,反应何等的迅快,一个闪身便躲了过去,这一捧水便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正立在段夫人旁边,指点江山的季煊身上。
季煊猝不及防,不由哎呀叫了一声,回头正欲呵斥,却见女儿急急的将湿透的小手藏到身后,朝着自己可怜兮兮的缩了下脖子,一肚子的气不觉消了一半,只瞪了三儿一眼。
季竣灏其实无辜得很,只是这个时候也并不敢触他爹的霉头,只好不吱声。
好在方才荼蘼是坐着而季煊却是站着的,这捧水只是泼在了他的衣摆上,他穿的又是上好的缎子,这捧水倒有大半顺着衣袂滑了下来,却连衣摆也没打湿多少。
段夫人在旁笑道:“罢了罢了,这里也顽了一会子了,我们再到别处走走去!”
荼蘼吐吐舌头,顽皮道:“爹陪着娘先去别处罢,我走累了,让二哥三哥陪我再坐会!”她有意给季煊和段夫人制造些独处的机会,所以才这般说话。
段夫人还未及说话,季煊已赞许的看了爱女一眼,点头赞同道:“这样也好!”
他口中说着,便又向两个儿子交待道:“山里不比外头暖和,晚上更是凉,顽归顽,只不许顽得太晚,你们妹子若走不动,你们两个就轮流背着她罢!”
季竣灏忙抢道:“我背我背,我身体最好了!”
季竣廷在旁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倒也没有与他争夺。
段夫人见他们已决定了,只微嗔的白了丈夫一眼,并未再说什么。
夫妻二人并肩离去后,季竣廷才笑道:“爹娘的感情还是这么好,看着真让人羡慕!”
荼蘼冲他吐吐舌头,调皮道:“说起来,大哥也快要娶亲了。等大哥娶了亲,可就轮到二哥了呢。只不知二哥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何意的人呀?”
季竣廷虽人在庐山,但时不时的都有家书往来,因此对季竣邺的婚事他也是知道的。
“说起来,爹娘这事做的可真是漂亮,而且也巧了!”
荼蘼打从鼻子里轻嗤了一声,高高昂起了小巧下巴:“什么呀!这事可多亏了我呢!你还记得上回你跟大哥在家里‘翼然亭’悄悄说话,却被我发现的事儿么?”
季竣廷愕然,半晌才伸手一刮她俏挺的小鼻子,笑骂道:“你这个人小鬼大的!”
荼蘼气呼呼的捂住小巧的鼻子,气恨恨的看着他:“不许动我鼻子……”
她自幼鼻子便算不上高挺,与三个哥哥一贯挺拔的鼻梁颇有一段距离,自己心中也一直引以为全身最大的缺陷。她二哥三哥也都知道她的小小心思,因此便养成了一个不太好的习惯。但凡她做了好事,总是笑吟吟的伸手拧一下她的鼻梁,号称帮她拔高鼻梁;每次调皮捣蛋之时,便又总是轻轻刮一下,表示轻微的惩戒,常常弄得她气急败坏。不过好在十三岁后,她的鼻子总算是长得小巧挺直,堪称完美,这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季竣灏见他二人在一边有说有笑,心中不免有些吃味,因挑拨离间道:“就是就是,不许动我家妹子的鼻子,现下已经够塌了,还刮,将来可是要嫁不出去的!”
荼蘼气急,便举起小拳头去打他,季竣灏哈哈笑着,一把抱住她:“罢了罢了,嫁不出去就留在家里,不管何时,三哥都最宝贝荼蘼了!”
荼蘼嘿嘿一笑,抱住他的脖子,笑道:“那三哥就背着我罢,我真是走得累了呢!”
季竣灏笑着一拍她的后脑勺:“没问题!”
季竣廷在旁接道:“你若背累了,只管说一声,我来替你!”
季竣灏摆了摆手,不大在意道:“你这个书呆子,只管好你自己便成了!”
季竣廷自幼习文,虽然身体也算得上健康,但又怎及得上季竣灏从小习武的体魄,听了他这话,他也并不多争,只笑道:“快些走罢!可别耽误了时间,回去被爹教训!这些日子,这庐山我也走了好些回了,带你们去几个好地方看看。”
季竣灏答应着,将荼蘼背在身上,笑道:“说起来,这里还真是个好地方,以后每年我们都怂恿着娘过来住几个月,只要娘开口,爹必是肯来的!”
荼蘼想着昨儿晚上季煊与段夫人的话,不禁笑了起来:“昨儿我临睡前,听见爹和娘在说话,爹说,他打算去拜访一下卢院长,让你也进书院学习一段时间呢!”
季竣灏闻言,不禁惨叫一声:“不是吧!”
荼蘼格格的笑,季竣廷在一边也忍不住笑骂道:“该,你再不好好学些东西,只怕将来荼蘼的字都要比你漂亮了,就你那笔蟹爬字,简直就是见不得人!”
季竣灏苦着脸,半天才强撑道:“不怕,娘肯定舍不得我!”
荼蘼吐吐舌头,笑道:“爹也知道娘舍不得你,所以他已决定举家搬来庐山住一些日子,反正前些日子的差事他已交卸了,如今也是闲着无事!”
季煊现袭着清平侯的侯位,又是季家的家主,在朝中也颇有影响力。但因大乾素有规矩,凡有爵位者,均不能入朝为官,只是有些事儿官面上的人不宜出面,才会交了给他。
偏偏他这人行事甚是公正,在京中颇有令名,因此圣宠也算隆重,年年总少不了落几件差事在他身上。这样日积月累下来,威望愈隆,俨然已成了京中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
季竣灏抱怨道:“爹怎么忽然想起要搬来庐山,总不会是专为了我罢!”
荼蘼心里打了个突,脑子迅速的转了一转,眨了眨眼,面上表情便带了些迷茫之色道:“我依稀听到爹跟娘说什么皇嗣的事儿,还说要避一避,免得扯进去……”
她口中说着,乌溜溜的眸子便悄悄的瞥了季竣廷一眼。果不其然,季竣廷听了她这话,面上便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季竣灏则是一贯的不往心里去。
“这样啊,说起来,前阵子,我在穆家还有看到二皇子……”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季竣廷一口喝止:“老三,隔墙有耳!”
季竣灏被他这一喝,惊了一跳,下意识的掉头看了一转,只见山风飘忽,落叶萧萧,瀑布疾如奔雷而下,周围却无一人。他回头正要抱怨几句,季竣廷却抢在前头道:“够了,什么也别说了。这些事儿原本与我们无关,季家永远只忠于皇室正统!”
荼蘼心中微微的酸了一下,想着前世二哥曾殚精竭力的为林垣驰策划打算,如今想来,他显然是全为了自己。她捂着小嘴,打了哈欠,抱怨道:“你们都在说什么呢,好无聊!”
季竣廷笑道:“不说这个,我们走罢,前头有条小溪,风景最好,我带你们去走走!”
正文 20 卢修文
19卢修文
此后的几日,季氏一家五口,便分作了两队。
季煊与段夫人在附近随意走走,而荼蘼便与季竣廷、季竣灏兄弟二人同行。
他们却又不像季煊夫妇二人,只挑着风景优美怡人之处走走就罢了。季竣灏专爱爬山,背着妹子到处乱钻。季竣廷正值少年,身体又好,虽然性格远比季竣灏沉稳,但好玩的天性却也并不下于他三弟。三人一路专挑险峻之处钻,每每不爬到顶峰誓不罢休。
荼蘼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登临峰顶,一览众山的好处她前世何曾感受过。放眼四顾之下,只觉满目苍茫,云雾霭霭之中江山如诗如画,怨不得天下英雄为之折腰。
一连游荡了七八日,却将庐山附近略有些好处的地方都走了一遍,三人仍觉意犹未尽。这一日,已是暮色微霭,山鸟归林,三人这才从附近匆匆往别庄跑。
季竣灏背着荼蘼,在山路上健步如飞,却比季竣廷还要快出好些。他们这日在瀑布下头顽了好一会,却耽误了时间,因此走的匆匆忙忙,生恐因迟归而惹来季煊的怒火。
季竣灏一个箭步冲进花厅时,却见季煊与段夫人已自坐在饭桌上首,似是已等了好一会。见他进来,季煊便抬眼冷冷的看着他,也并不说什么。
季竣灏嘿嘿的干笑了两声,将荼蘼放在他父亲身边。他知道妹子素来得宠,如此时刻,拿了她做挡箭牌,效果自然是最好不过。荼蘼知他心思,不免有些哀怨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对父亲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爹,我们今儿去了瀑布,在瀑布里头发现了一群红鲤鱼!”
她口中说着,便抱住了父亲的胳膊,左右晃了几下:“爹,明儿我们一起看看罢,那鲤鱼红的可真是好看!我听先生说,红鲤鱼可是吉兆呢,所谓的鲤鱼跃龙门呀!”
季煊本是官场中人,对这些所谓的吉兆,却是极为看重的。
何况他送季竣廷来白鹿书院读书,就是指望季家这一代能出个状元郎。荼蘼知他性子,刻意拿了这个来说,果然搔中痒处,季煊的面色微微的好看了一些。
她正打算再接再厉一番,却不提防后头季竣廷也跟着走进了花厅。季煊脸色才刚松弛了下来,忽然见到季竣廷疾步进来,额上隐有汗珠,衣衫也有些散乱,不觉又皱了眉。
段夫人先前一直不曾开口,此刻见状,终是笑道:“罢了罢了,只是孩儿们贪玩,你便由得他们去罢,通共也顽不了几日了!”
季煊打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发现额上并没有汗,脸上也是粉白红润,也没有丝毫气喘的意思,显是被两个哥哥照顾得很好,这才道:“你们两个,都坐罢!”
兄弟二人相互看了一眼,这才在下首坐下,却都是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季煊开口道:“我们来庐山也已有几日了,为父的也知道,你们初次来这里,难免新奇,也不忍将你们逼得太紧了,不过如今玩也玩了,看也看了,是该到时候收收心了!”
他转向季竣廷道:“你在书院已请了不少假了,明儿也该回书院去了!”
季竣廷忙答应了一声,他便又道:“今儿为父的已去见过了卢院长了,他也已答应让你三弟与你一道入学,你们两个从此非但是兄弟,而且也是同窗。你要好好照顾你三弟,学业上若有不懂的,你须尽力教诲。等为父得了空闲,便会时不时的考校一下他的学业,若是全无长进,你可莫要怪为父连你也一道罚了去!”
季竣廷啊了一声,因一路小跑而微微出汗泛红的一张俊脸顿时就白了。他自己的三弟,他还能不知他是什么德行,那可是见了书便呵欠连连,捧了书便呼呼大睡的人物。教诲他,倒不如让他教诲一块榆木疙瘩。榆木疙瘩虽然不开窍,可也比偷奸耍滑来的要好教些。
季竣灏更是哎呀一声大叫了起来,也顾不得这是在父母面前,便一蹦三尺高:“我答应了远清要十月头里回去帮他庆生的……”前几日,他已从妹子口中得知了父亲的打算,开始犹有些心惊胆战,及后数日,一直不见父亲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