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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培之无所谓的扬扬眉:“或者并不之情罢!毕竟这些年下来,知道实情的人也都死的差不多了!那个女人可不傻。她既不能生育,那么姐姐的儿子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荼蘼抿了下唇,便不再言语。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过此事既然与她无干,她又何必多问。她之所想知道的多一些,不过是为了方便她在夹缝之中求生存而已。
她这里沉吟不语,林培之却似误会了,因又道:“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皇兄之所以没有废了王皇后,也未曾赐下鸩酒,或者便是因为心伤杜皇后之死与淑妃之死,不想再重蹈覆辙!”
承平帝因诬告一事,愤而赐死杜后,不想杜后死后,一切却又真相大白。
得知真相的承平帝自是痛悔交集,恼恨之下,他又不加考虑的赐死了严淑妃。
但他本是多情念旧之人,一后一妃去后,他又忍不住心生后悔。尤其后悔赐死杜后,这也是为何如今他对林垣驰这般隐忍的原因之一。
而这也正是为何多年之后,王皇后毒害林垣驰未遂,他未下狠手,只将其幽禁的缘故。
荼蘼将这些事儿一一串联起来,细细的想了一回。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算明白过来,为何昔时林垣驰幼时。承平帝对他甚是淡漠的缘故。只因太过歉疚,承平帝反而无法面对这个儿子,因此面子上反愈加淡淡的。如今细细想来,从前林垣驰深陷夺嫡的漩涡,几次受诬却又每每死里逃生,这其中只怕仍是得了承平帝的暗助。
她不由的伸手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脑子里混乱成一团。从前的她,太过于刚愎又自以为是,根本不会往深处想,只是理所当然、且挖空心思的想着帮他。如今回想起来,当年她即便甚么也不做,只怕林垣驰依然能够登上帝位。
承平帝一生爱过三个女人,一个被人诬陷,由他亲自下旨赐死;一个心伤出走,最终却离奇的嫁给了他的父皇;最后一个,虽然狠毒,但他还是不能忘记他们之间曾有过的甜蜜。
三个女人,为他留下三个儿子,而他却只有一个江山。那么,这座江山究竟该留给谁前世,林培之安守南渊岛。明白的放弃了这座江山。于是他在再三权衡之后,最终将帝位传给了林垣驰。今世,林培之偏偏又因为她的关系而掺和了进来她悄悄的打量了一下林培之,心中一片混乱。收敛一下心神,她丢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轻声问道:“京都居,大不易,你如今有何打算?”
林培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无谓道:“皇兄一日不曾过世,这京里又有谁敢动我,他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早离开了,你不必挂心我!倒是你自己,宫里绝非善地,皇兄虽有心维护,但若有人存心算计,怕也不能保你十分周全,你也当小心才是!”
他眸光温淡,凝视她的时候,自有一份深切的关怀,让她心中不由的一暖。这个男人,很少有正形,多数时候总是以调侃戏谑的神情对她,但她却时不时的能从他眸中看到真切的关怀。或者,正是因为这份无缘由的关切爱护,使得她心中的那杆天枰总在逐渐向他倾斜。
点点头,她很想说些甚么,却又觉得无话可说,好一会。才莫名的问了一句:“你去过苏州么?”之所以问起这个,乃因林培之的母亲妙妃本是苏州人。
林培之怔了一怔,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有一些的错愕,但很快便答道:“没有!”
荼蘼原以为他定是去过的,忽然得了一个否定的答案,却是比他更加愕然:“没有?”
林培之点头道:“母妃似不大愿意我去,因此她在生之时我便一直没有去过,等她过世了,更是没了去的兴趣,因此从没有去过!”
荼蘼了然的颔首。林培之则笑吟吟的看她,面上神情似笑非笑,若有深意。她注意到他的神色,不觉略感窘迫,只得辩解道:“我爹娘有意往苏州养老,因此我才会问起这个,并没有旁的意思!”话一出口,却觉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感。
林培之挑眉一笑,眉眼促狭:“我也并没说你有旁的意思呀!”
他口气极为正经,但配着那一脸促狭戏谑的神色,却让荼蘼心下更是懊悔不已。
无语的白他一眼,她羞窘的脱口而出:“你还不走?”俏脸因刚才的一番话,又是好一阵发烧。其实她倒不是真要赶他离去,只是想要岔开话题而已。
林垣驰轻笑了一声。毕竟起身推窗瞧了瞧月色,才又回来坐下道:“不急,储秀宫地处偏僻,少有人来,多留一刻,也不怕。而且我早与人约好,时候到了,自然有人会来接我!”
荼蘼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放了心,林培之既说了这话,那便是说。他并非深更半夜逾宫墙而入,而是用了其他较为妥善的法子。且经了刚才的打岔,她也略觉自在些了。
“这宫里究竟有多少你的人?”她随口问了一句,并没指望他真的回答。
林培之一笑,竟毫不犹豫的答道:“虽不算多,却也还算得力!若是小事,你可就近去寻连秀儿尚宫,她早年在我母妃身边待过一段日子,勉强算是个可信之人,但也不可完全信任!”
竟然会是连尚宫,荼蘼心内一惊,不由记起连尚宫的年龄,算算倒也颇有可能。
至于那句勉强可信,却不可全信,她倒也能够明白其中涵义。深宫之中,原就是步步惊心。孤注一掷,虽有可能赢得满坑满谷,但更大的可能却是输得连命也没有了。
林培之说出连秀儿之名后,却还怕荼蘼不能明白,终究又补了一句道:“不过我母妃毕竟离宫多年,人心隔肚皮,谁知她如今又是怎样心肠,因此你却还是小心些为好!”
荼蘼颔首,表示明白,事实上,连秀儿区区一介储秀宫尚宫,只怕也真是帮不上她甚么。
林培之显然也想到了,稍稍犹豫片刻,他终究道:“若你实在遇到棘手之事,不妨去找吴源!”吴源两个字,他说的极轻,若是荼蘼离得他稍稍再远一些,怕便不能听清了。
“吴源?”荼蘼有些不置信的重复。连秀儿一个普通尚宫倒也还罢了,吴源可是这内宫之中数一数二的人物,非但君前侍应,且极得重新,如此一个人物。居然会是林培之的人?
林培之看出她的震惊,笑笑解释道:“多年前,我母妃曾救过他一命,他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对此一直牢记在心,这些年与我也一直有些往来。你放心,得了空儿,我会亲自交待他。只要你之所求无害于皇兄,一些消息,他断不会瞒你。不过你行事千万小心谨慎,他可算是我在这内宫之中最为得力之人,切记莫要引人疑窦!”
荼蘼轻轻点头,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算明白,林培之何以会对承平帝身边发生的事儿这般了如指掌,原来却是有个吴源在。默思了片刻,她问道:“皇上的病……”承平帝疾病缠身瞒得过众人却是无法瞒过身边之人,按照惯例,吴源对他的病势应该会很清楚才是。
林培之听她问起这个,面上不觉现出意外之色,深思的看了荼蘼一眼,他摇头道:“我知道长公主的病情多亏了你,但这事上头,你却不必枉费心机了,皇兄是不中用的了。”
说完了这句,他毕竟详加解释道“前些年吴源使人送了一粒皇兄服食的药丸给我,求我寻人看看。我在南渊岛寻了几个大夫看了,却都解释不清。那年我上庐山,便将那药带了给卢先生看了。卢先生看后,便问我皇兄服这药已有多长时间,我答他已有一年多了。他听了便摇头,说此药来自西方,初用之时有奇效,用得多了却易上瘾。若是刚刚服用,他还有些法子,如今一来已服了一年多,二来皇兄身子虚弱,怕是一断了药,死的还更快些!”
荼蘼嘴唇微翕,很想问他这药可是林垣驰献的,但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
不知怎么的,关于林垣驰之事,她总是不大愿意在林培之面前提起。而相反的,在林垣驰跟前,她却总会不由自主的说起林培之,这种现象实在令她自己也深感无奈。
发了一回怔后,轻叹一声,她一手支颐,闷闷的凝视着林培之,莫名道:“我忽然很想家!”在听了这么一堆事后,她愈觉烦厌欲呕,也愈加的怀念父母、兄长与两个乖巧可人的侄儿林培之见她神色郁郁,似有落寞之意,屋内昏暗的夜灯将柔和的光线洒在她精致的近乎完美的面容上,格外的衬出一股平日难得一见的楚楚柔弱之态。一颗心在霎那之间柔成了一汪春水,柔软的近乎疼痛,他温柔的伸出手来,轻轻为她拨开靥边垂散而下的一绺零碎的乌发,轻声道:“再忍几日罢,明儿我会再入宫来,皇兄跟前,我自有话说!”
荼蘼被他眼中的柔情刺得无法直视他,轻轻垂下了双眸,她低声答应着。心中却是愈发的恍惚,林培之待她愈是好,她却愈觉心虚。相较而言,她更喜欢他笑吟吟的以那种戏谑的口吻调侃她,眸中漾着促狭与逗弄,那样她反觉得自在,甚至有种别样的开怀。
房内一时沉寂无语,直到外头院内忽然响起一声鸟鸣,清脆啭鸣,似夜莺鸣叫,婉转动听。
荼蘼被这一声所惊,抬起头时,却见林培之皱了下眉,朝她笑了一笑后,他起身匆匆道:“我该走了,明儿寻个机会再见罢!你且安心在宫内待几日,凡事多加小心才好!”
荼蘼忙点头答应着,林培之笑着伸手一点她俏挺的鼻梁:“走了!”言毕便不再多留,只快步离去,荼蘼怔立良久,终是忍不住上前推开窗户,向外看去。
屋外夜月泠泠西垂,院内早已人迹杳然,惟余几杆翠竹犹自风中婆娑轻舞。
次日起身,依旧是重复着昨儿的日子,用了早饭后,她仍是过去学仪礼。午时才到,便自回院用饭小憩。只是心中毕竟记挂着林培之,想着他此时也该入宫了,只是不知承平帝会如何回他的话。她想着想着,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烦郁之情,一时只是捏着乌木箸发怔。
一旁服侍的紫月与红英两个见她如此,不觉都有些诧异。二女互视一眼,静候了片刻后,紫月终是忍不住以手轻轻推了荼蘼一记:“女史大人……”
荼蘼骤然一惊,手中乌木箸立时失手坠地,她“哎唷”一声,急急弯腰便要去拣。孰料红英已在她之先弯腰下去,两只手几乎同时落在了地上那双乌木箸上。荼蘼略觉尴尬的抬眼看了红英一眼,红英冲她抿嘴一笑,拾起乌木箸,道:“这木箸脏了,奴婢为女史大人换一双罢!”
荼蘼自觉失态,回以一笑后,坐直身子,朝她轻轻颔首。紫月早知机的另取了箸来,笑着将之递给荼蘼:“女史大人在想些甚么?竟至失神至此!”
荼蘼自然不便告诉她自己心中所想何物,只淡淡的叹了口气,道:“只是忽而有些想家了!”
紫月轻轻“啊”了一声,面上便自然而然的带上了几分羡慕之色。荼蘼见她神色,心中不觉一动,便自然而然的转首也看了红英一眼,红英却是垂着头,一言不发。
“你们,是怎么入宫的?”总也无甚胃口,她索性放下乌木箸信口问了一句。
紫月有些生涩的笑笑:“奴婢二人都是京郊人氏,父母亡故,家中叔伯又都贫寒,既无心也无力抚养,恰值宫内遴选宫女,奴婢们便报了名,幸而中选,便一直在宫中待到现在!”
荼蘼闻言,略略的点了下头,却忽然问道:“你们,是亲姐妹?”
紫月点头道:“不瞒女史大人,奴婢二人正是亲姐妹!”她转头看了红英一眼,道:“早前我们原是在翠微宫服侍的。今年春里,翠微宫李嫔娘娘因事获罪,被打入冷宫,奴婢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