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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屋里的皇太君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阖上了眼假寐。兴庆宫的总管张和正对侍从九歌递了个眼色,机灵的九歌会意,取了毯子过来,轻手轻脚地盖在皇太君的身上。
含元殿,月皇背着手踱来踱去,晃得内侍郭明贤头晕。
“安如愿那老东西回来没有?”月皇终于停止了踱步,转头问他。
郭明贤赶紧应道:“奴才这就去看看。”
月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郭明贤如蒙大赫,小跑着出了大殿。他运气也不算差,刚出门几步就遇到了安如愿。
“安大人,皇上急着见你呢。”郭明贤一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安如愿点了点头,大步走到门边:“郭公公可要一起进去?”
“不了,奴才就在外面候着。”郭明贤宁愿站在外面受冻,也不愿意进殿去听不该听的,在宫中混了这么多年,能混到皇上跟前,他靠的就是这“不听,不看,不问”三个字。
安如愿进了大殿,还未来得及跪下,就被月皇拉住,直接就问道:“如何?”
“洛蓝雪身边带着十八侍卫,其中有六个是常随在她身边的,出入各处都带着,宫中赐宴时,常随的六人中,却换了一个人,而在其他地方,那人却一直跟着。”
“那么,那人真的是柔然王阿那罗?她倒是好大的胆子,也不怕朕将她……”月皇顿了顿,“不过既然敢来京城,想必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朕倒是好奇如果真的扣下她,她会怎么做?”
“皇上真的……”安如愿躬着身子,亦步亦趋地跟在月皇后面。
月皇沉思半晌,摇了摇头:“你知道,朕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看来和亲并不是她们来月国的唯一原因,到底还有何目的,值得商榷。”
“皇上英明!”安如愿附和道。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若说朕还能相信谁,便只有你了,就是朕的亲人也比不上你可信。”月皇叹了口气,茫然地盯着前方,“你猜猜,一向闷不吭声的老二,这次居然突然来了这么一手,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朕和你都未察觉的事,竟然给她察觉了,我还当她会就这么一直哑着,呆在那院儿里摆弄她那些花花草草呢。”
“老奴不敢妄加揣测。”安如愿在月皇面前,很少称臣,她一直还当自己是王府里的奴才,遵守着上一辈人交代她的遗命,用生命来守护这个她看着长大的主人。
“你就是朕躲在暗处的一双眼睛,朕不会怪罪于你,把你的想法说一说。”月皇说道。
安如愿犹豫了一下,眼前跳出了一双清澈亮人的眼,那个孩子算起来,应该是她唯一的传人,虽然两人没有师徒的名份,可他聪明伶俐,继承了她的衣钵,在她心中,何尝不是将他当作了徒弟,说出事实来,可能于他不利,不过亦无法,皇上既然问起,安如愿便只有说出来,她的忠诚不允许她隐瞒主子,哪怕一丁点。何况一路走来,从一个不怎么受宠的皇女坐到了今天这个位置,这位主子靠的是她无人能比的智慧与强大的武力,在安如愿心中她是如同天神一般的存在,什么也瞒不过她那双眼。
“皇上您一直都对老奴说过,二公主的心思最是难测,到底哪些事是她做的,哪些不是她做的,还真很难说,表面上她一直置身事外,从来很少露面,看不出一点端倪,不过,正因为太沉静了,这才显得反常了。老奴想,必定是三位备选和亲的男儿中,有二公主牵挂的人,这人一慌啊,就容易失了冷静,于是她暗藏多年的人脉,便露出了那么几分。”
“你怎不直接说她是在动澜儿的心思?看来你教那孩子功夫,也教出了几分真感情。”月皇含笑凝视着安如愿,不怒自威。
安如愿嘎嘎笑了两声,说道:“老奴知道这些事都瞒不过皇上,便不用说出口,皇上心里比谁都明白呢。”
月皇冷哼一声,面上有些得意:“都是朕生的,她们心中想什么,朕比她们自个儿还了解得透彻。”
“那这事……皇上您看该怎么处理?”安如愿问道。
“宫中摆宴那日,楚辛那孩子因病没来,朕想着他心中定不愿意和亲,其实也未想过让他去,原是属意王妹家的那个小儿子,上一次就定的是他,不直接定了,而是拉了两个作陪,朕就是想看看这些个女儿的态度,最终,只有墨涵没有让朕失望啊!”
“提起她来,老奴还忘了恭喜皇上,这六郡主可真是不骄不躁,很有皇上当年的风范,当初任人说她抄袭凤金安,也不曾辩解过半句,如今却是凭一曲就折服了柔然国师,她与洛蓝雪的结拜,可说是一桩好事。”安如愿笑着说,其实她心中对六郡主凤墨涵的印象不错,如果步青澜嫁给她,也是美事一桩,她希望这个名义上的徒儿将来能有个好归宿,以她观察,凤墨涵绝对是能独挡一面的角色。看得出皇上也是很喜欢这个摆不上台面的女儿,可是在对她与步青澜的关系上,她就是不松口,这一点就连沉知皇上的安如愿也弄不明白。
月皇听她如此说,脸上也不禁展现了一丝笑意:“朕欠她兄妹良多,只要好好听话,以后会慢慢补偿他们,既然她是朕的女儿,也该为大月出一份力。听说她与太女最近走得近,这样……就好。”
“当年的事……”安如愿起了个头,她知道不用说太明白,皇上知道是什么。
“当年的事,切不可让她知道,那时她还小,应该也料不到会是谁要害她,便是我那个王妹,也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的事,起不了多大风浪,元初比她父亲明白事理,要是她像元君那个性子,朕也不会安心将月国的江山交给她。”月皇说着说着脸上浮现一丝遗憾,“只可惜……墨涵……算了,除了皇位,朕会给她这天下最好的一切!”
安如愿也觉得有些遗憾,如果早年没有疑问,确定了凤墨涵的身世,那孩子也不会吃那么多苦,几成废人,幸好她有个怀揣着天下至宝的安国皇子爹爹,也幸好她爹的身边有个医术天下第一的梦绮,不然的话,这个孩子早就没了。
其实以月皇的精明,光凭洛思齐与太医院陶信芳之词是不足以信的,她之所以如此深信凤墨涵是她所出,还因为她暗自采用了一个最古老的法子——滴血认亲。这滴血认亲她还不止搞了一次,而是两次,一次是她与凤墨涵,另一次是静亲王与凤墨涵。只可惜她却正中了凤墨涵的计,启发她想到用滴血认亲的方法,本来就是凤墨涵的主意,她知道月皇多疑,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要在自己的液中加入融血的药物,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滴血认亲本来就不怎么可靠,只要她想,任何两个人的血液她都可以融在一起。静亲王那里她也料到了,早就给母亲服了一种药物,那期间她的血与任何人的也不会融合,当静亲王在宫中意外受伤,还被月皇以护架有功大加赏赐时,她就明白一切都按照预定的围轨道前行了。月皇自以为聪明绝顶,却不知被这对母女耍得团团转,也难怪,任凭她再怎么有才智,也想不到对着的凤墨涵压根就不是原主,是一颗来自千年后的灵魂。
“六郡主也成年了,皇上不如考虑为她安排一门好亲事。”安如愿说道。月皇既然说了属意凤长波去和亲,是不是代表了步青澜的事有希望?那个孩子的心思总是写在脸上,他对安如愿一向尊敬,也是将她当作了长辈看待,并没有隐瞒自己那点小心思。
月皇瞥了她一眼,眼中带着一丝冷然,安如愿不敢再多说,只低了头跟在她后面,见她在案几前坐定,绕到了她身后,像个影子般地立在那里。
“澜儿这孩子,本来是不错,若不是因为金麟,将他嫁给墨涵,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老安,你的心思朕不是不明白,你这辈子没有成家,你对澜儿,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吧?可是他不能嫁给墨涵,朕不能因为他,让朕的子女手足相残,就让他去和亲吧,远远地离开,对谁都好!”
安如愿眉间一跳,低头答道:“是!皇上英明!”
这时的步青澜,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月皇手中的一枚弃子,他又偷偷跑出了宫,和凤墨涵携手去了京郊的西山。两人为了不让人发现,乔装改扮了一番,凤墨涵就戴了她常用的人皮面具,步青澜却被她弄成了一个中年男子。她的易容术是舒儿教的,若不是亲眼看见,她不敢相信那个之前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舒儿有此奇才。
“多年未用,手都生疏了。”当时舒儿在唐璇的脸上示范给她看时,还叹了一句。
经过她手的唐璇,彻彻底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张清瘦又不失圆润的脸变得颧骨高耸,明亮的眼睛瞬间无神,一看就是个一脸病容的中年女子,再也看不出一点清秀少女的身影。
沈轻飞从外面进来,笑着说:“阿丑兄弟,你莫觉得惊讶,舒儿的师傅是怪侠孙飞飞,其易容术之精妙,若称第二,天下无人敢称第一,舒儿自小得了她的真传。”
凤墨涵不禁疑惑地看了看舒儿,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脸,引来舒儿的一阵轻笑:“这张脸却是真的,我卧病在床时,可没有心思易容。”
沈轻飞见她的手抚上舒儿的脸,舒儿也未拒绝,表情便不自然起来,闷闷地往一侧坐了,低头不语。
凤墨涵当时讪讪一笑,手收回来,在自己的脸上也摸了摸。舒儿轻轻一歪,靠在了沈轻飞肩头,柔声道:“呆子,相处这么久了,你竟然不知道你的阿丑兄弟,其实是和我一样的女子么?你成日里和她在一起,我都没有捻酸吃味的,你倒心里不舒服起来了。”
“啊,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她)是女子的?”凤墨涵与沈轻飞几乎是同时叫了出来。
舒儿笑道:“我既然是孙飞飞的弟子,阿丑你的小小易容术岂又瞒得过我,依我猜啊,你这面具下的脸,一定是俊美无比。”
“再俊又如何比得过舒儿,你是我见过最美、最聪明的女人!我想,清月教的教主,应该就是你吧?”凤墨涵衷心地叹服,与舒儿相处良久,她发现此人天文地理,无所不通,可当得天下第一奇才,就连有着现代知识的凤墨涵也自叹弗如,要不是这一身怪病,还不知会闯出怎样一番天地。
“这句话应当是我对你说的,却被你抢了先。”舒儿诚挚地看着她,“阿丑,你可否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凤墨涵摇头,玩笑道:“阿丑名字都带了个丑字,在舒儿姑娘面前自卑,可不敢让你看。”
沈轻飞出言相求,舒儿的心愿一向就是他的心愿。舒儿拦住了他,不以为意地淡然一笑,说道:“别为难她,等阿丑什么时候愿意了,自然不用你相求,也会让我们一睹风采。”
凤墨涵想她会摘下面具,不过那要等只有舒儿一人,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她简直想像不出如果舒儿见到她的真面目,会引起怎样的惊叹。
舒儿倒是不藏私,见她喜欢易容,便将自己所学教了她,这还是第一次在步青澜脸上做实验,效果还不错。步青澜兴高采烈地照了照镜子,难为他还挺高兴。看着山间的百姓人家,他羡慕地说道:“如果我们就这像现在这样,做一对平凡夫妻,有间小屋,有一亩地,种种菜,养养鸡,那该有多好!”
凤墨涵挽着他的手说道:“你喜欢这样吗?那等咱们成了亲之后,就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只是到时候你可别喊闷。”
步青澜笑了笑,意外地这次没有出言反驳她,凤墨涵察觉到他似乎有心事,等上到山顶才问他:“怎么了,有些闷闷不乐的。”
“涵儿,你喜欢我吗?”他问道。自与洛蓝雪谈过话后,两姐妹都决定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