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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此人虽然素有聪慧正直之名,但是却十分不把女人当回事。是有了名的只愿娶小美女,而且要一年一换的主儿,就是说他只肯娶年轻娇嫩的美女,而且最多一年就会腻烦,必然会将此女打发走了重新再娶。
虽然有人说东方朔这么做是体谅女子,既然不得他的喜爱了,还不如给些财物放走让那女子另觅良人,免得留在自己家中孤单寂寞,虚度了青春年华,是有心胸的表现,(陈娇其实就很希望表弟刘彻能有这个胸怀)。
不过对于处于弱势的女子来说,这还是太薄情了些,明显的把女人当作一件可以买卖替换的物品,旧了就毫不犹豫的换一个。
所以碰到了眼前这种情况,恐怕东方朔非但不会同情她一个弱女子,年纪又不是很大,曾经荣光无限,现在却被长久的拘在长门宫中十分寂寞可怜,也需要偶尔出来透透气。反而会认为她擅自离开,有悖后宫礼法。
这人据说口齿十分犀利,又很是大胆敢言,连刘彻有的时候都会被他的谏言顶撞,何况是自己了。
于是转个话题,“我听说陛下带着大批臣子去了上林苑,东方侍郎怎么没有伴驾同去?”
东方朔笑笑,“那是陛下为了给凯旋回朝的卫青将军庆贺才专门设的宴乐热闹,此番去的不是卫娘娘与卫将军的亲友家人,就是那些有头有脸的皇亲贵戚达官显要,我一个小小的侍郎自然是轮不上的。”
陈娇听他说的有些酸意,心道于是你就自己出来喝闷酒了?真麻烦,好死不死的偏又被我撞见。
轻轻摇摇头,“我朝大胜匈奴,乃是百年不遇的壮举,陛下和群臣心中高兴,想要多多庆贺那也是常理,别说他们了,就是我幽居在长门宫中,听说了此事也是心情激荡鼓舞,想要和大家同庆的。”举起面前的酒樽,“他们在上林宴庆,我与东方侍郎也在这里遥贺一下好了。”
东方朔也举起酒樽同饮,喝过之后微叹一口气,还是觉得这家店里的酒口感淳厚,回味无穷,笑道,“我真是没想到,能和夫人在这里为了卫将军大败匈奴而饮酒同庆,这可真是一大奇事。”
陈娇挑挑眉,“奇事?”
东方朔认为她应该对卫家姐弟恨之入骨才是常理,此话当然不好直说,只好不答,再自行举起杯来喝两口,“夫人胸怀宽广,在下十分赞叹。”
陈娇想要和东方朔打个商量,让他不要把在酒肆里遇到自己的事情说出去,可是怎么商量是个问题,心里计较着:要不然自己送他两坛酒,贿赂一下?
转念一想此法不妥,他也未必会收。干脆还是省省吧,也别破费了,就随口挑些奇闻怪事和他说说,拖着他和自己喝上一顿为时超过一个时辰的小酒,谅他回去之后就再不敢乱说在酒肆遇到过自己的事情,不但不敢说,只怕还要尽量遮掩着才是,否则要是被人知道了东方侍郎曾和前皇后娘娘在酒楼上开怀同饮,他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陈娇既然怀了这样一个‘阴险’的小心思,就要开动脑筋找个有意思的话题让东方朔忘记时间,全心投入地和她多聊一会。
想来想去,灵机一动,挑了一个以前看过的《宋公案》中的故事讲给他听。《宋公案》是宋代的一部断案传奇,其中案情曲折复杂,集古时的断案,尸检,证物分析等等手段之大成,绝对能吸引住东方朔这种自诩见识广博,心思机敏的人。
因为还是对东方朔曾经为难过董偃的事情心有不满,所以陈娇刻意恶心他,挑了一个十分恐怖还有些血腥的‘制靴人恶妻杀夫’的案子来讲,不时还要停下来反问一下你来猜想一下是怎么回事,以提高听讲人的兴趣,
“……宋慈和他的手下怎样都查不出那制靴人的死因,身上不见一处伤口,……眼看着就不得不当成急病暴毙结案……,却峰回路转………原来是那人的妻子趁他大醉不醒之时,用他缝靴子时专用的一种长约大半尺的粗针从鼻孔插入脑中……用细棍子将针顶到脑子的最深处……所以尸身上不见伤口……”
东方朔听得脸色发白,连酒都喝不下去了,更别说那几样小菜点心,碰都没敢碰一下,不过又觉得案情扣人心弦,就算是十分可怖,还是想要继续听下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陈娇神色悠然自若,不但能小呷两口酒,还能不时夹一筷子菜送进嘴里,一边还不忘劝劝他,“这道炖鱼不错,东方侍郎不要客气,尝尝看。”
东方朔甘拜下风,连连摆手,“多谢,多谢,夫人十分厉害,在下自愧不如,听着这些可是实在吃不下东西了。”
陈娇暗自得意,我这本事可是当年在病房里练出来的,听个血腥点的故事算什么,处理完大出血和露出骨头的伤口我都能面不改色的接着去吃饭。
等到陈娇意犹未尽的讲完,看看天色,还真是起码过去一个时辰了,任务圆满完成,拍拍手起身,“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今日一聚,东方侍郎果然名不虚传,这个,这个机敏能言,风度翩翩。”
东方朔苦笑,心说机敏能言的那个是你自己吧!
他还是觉得面前这个漂亮的前皇后让人琢磨不透,不过并不讨厌,反而心里更加好奇,此人的说话行事十分的有趣生动,一点都不像传闻中那个好妒骄横的陈皇后,也不知她从哪里听来的这么个故事,看她随口道来,那么心中肯定还会知道许多其它趣事,又想起上次她自称还会西域幻术,搞不好还真不是吹牛,暗自惊讶,她可真堪称是自己这辈子见过的最为有趣的女子了。
36欺负人
陈娇对东方朔听完钢针入脑案之后那明显发青的脸色十分满意,告辞的时候也就分外的温和有礼起来。
临走时还不忘再提醒他一下,鉴于自己那特殊的身份,又是长期被幽禁之人,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敢这么正大光明的陪着自己饮酒笑谈了,今天实在难能可贵,她对东方侍郎的洒脱大胆表示十二万分的钦佩。
好在东方朔本来也没有打着想要揭发她的主意,闻言虽然脸色更古怪了些,但也还能保持住风度,含笑告辞。
陈娇忽悠完人,回到长门宫中心情大好,看来自己不时冒着些小风险溜出去玩玩还是很有必要的,不然上哪儿去找这样的乐事呢。
芙琴和芙楠两个却是有苦难言,当日跟在她身后被迫听了一个十分血腥的故事后就连着几天胃口不佳,只要不小心看到那日桌上摆过的那几样菜式就会犯恶心,联想起被搅成一团浆糊状的脑浆。
自此陈娇添了新的消遣嗜好,爱在晚上无事的时候揪着芙琴,芙楠和几个替身的小内侍,给他们讲探案传奇。
《宋公案》是宋代的一部集大成之作,堪称可以代表了当时法医学的最高水平。书中的主角宋慈断案不同于其他官员的居高位听诉报,而是亲自勘察检验,从医学内、外、妇、儿、伤、骨及药理、解剖学各科知识推断死因、伤缘,他晚年集毕生心血著下的《洗冤集录》,是最早的一部较完整的法医学专著。
陈娇当年因为学护士专业,记不清是得了谁的推荐,看过这部奇书,当年看得如痴如醉,认为实在是绝了,现在重拾旧爱,给大家讲讲,自己顺便重温一下。
她又有些狡黠心思,专挑那些恐怖诡异的来吓唬人,搞得长门宫里的众人痛苦无比,娘娘讲的案情曲折复杂,有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精彩,十分引人入胜,那是非常的想听,可是后果大家又都很吃不消,那就是晚上经常要会被吓得睡不着觉,真是一齐体会了一下痛并快乐着的滋味。
于是长门宫中这一段时间中就常常能看到一群顶着黑眼圈还在激烈讨论案情的宫女内侍,蔚为奇观。
一次韩嫣悄悄来访,正赶上听了一出‘洞房惊变’,听得毛骨悚然,过后和陈娇抱怨道,“娘娘,你这不是害人嘛,我可还没娶妻呢,这下可好了,新婚夜要怎么过!”
陈娇哈哈大笑,“本娘娘大方点,到时允许你到我这里来躲一晚。”
笑过之后有些奇怪,韩嫣怎么这个年纪还没娶妻呢?
陈娇以前不大关心他的这些事情,反正他们这些有钱的官宦之人,家中肯定或多或少都有些婢女侍妾,娶不娶妻的也没什么着急,更何况是韩嫣这种年轻风流型的人物,家里伺候的美女肯定少不了。
此时听他一说倒是想了起来,忍不住问道,“韩嫣,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没有娶妻呢?你的府里总该有人帮你管管才是啊,上次都还是我帮你出主意教你怎么管家的呢。”转念一想,小心问道,“难道是陛下不允?从中阻挠,不会吧!”
“那倒没有,”韩嫣摇头,“我家里的人也不太管我这些,我自己又散漫惯了,懒得操这个心,所以就一直拖着。陛下不管我这个的,他前两日还送了两个舞姬给我呢。”
微皱眉头,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就是娘娘你让长公主送给陛下的那两个舞姬,陛下又转手送给我了。”
“咦?”这可实在是出乎陈娇的意料,“是我让母亲专程找机会送的那两个!陛下不喜欢吗,怪不得他之后光是夸了夸我送的那副大地图,对美女却是提都没提呢,不喜欢就不要收嘛,真是,那两个舞姬很贵的!”
韩嫣道,“陛下赏赐的我也不好随意处置,不然倒是可以过段时间还给长公主。”
这两个舞姬是陈娇按照刘彻的喜好特意挑选出来的,没想到竟然没能入陛下的眼,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道,“他是因为自己不喜欢才转送给你的?”
韩嫣道,“陛下说那两个女子模样是不错,生得挺好,只是他看着心里不舒服,放在后宫里感觉也不对劲,所以干脆给我了。”
陈娇十分受挫,苦着脸,“真有这么差?那可是我花费了一整个晚上,细细的总结了陛下对女子的所有喜好,哦,一共有十五条要点呢,然后按照这个标准去精挑细选出来的那么两个人,我自己看着都觉得娇艳可心,陛下竟然会不喜欢?!”
韩嫣道,“不是不喜欢,陛下他也说了挺好的,只是因为知道是你送的,所以心里感觉不对劲,因此不想摆在宫中。”暗道其实我也看着那两个舞姬不舒服呢,只是不好多说什么。
陈娇很想说,太不公平了,这是赤/裸/裸的歧视对待啊!平阳公主送的女人就没事,我送的就别扭!您那贪花好色的名声天下闻名,代代相传,既然合意,直接笑纳不就好了吗,有什么好别扭的!
韩嫣其实挺佩服她选人的眼光,“说实话,要我看,娘娘你给选的那两个舞姬应该是很合陛下心意的,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陛下去宠幸别的女子吗,怎么又这么清楚他的心思?”
陈娇看看他,没好气,“我前些年,准确的说,就是自陛下登基后直到我被废的前两年,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几乎将全部的心思都用来琢磨陛下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然后尽量的把后宫中符合这些条件的女人统统剔除出去,让他没得选。唉,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可真是虚度了光阴,浪费了时间啊。”
韩嫣晓得她现在经常会说这类话,听多了还觉着挺顺耳的,笑一笑,“娘娘现在能想得开就好。”
陈娇见他忽然垂下眼帘微微笑了一下,本来灿若星辰般的眸子被长睫掩映住,显得十分温柔,脸颊的线条极为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