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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慢慢偏西,直到酉正时分,钟澄才回到家中,宋氏派丫鬟把老爷请到了梨清苑。
在钟府用过了晚膳。庄太太一直等钟澄来到梨清苑,掌灯时分才离开。
月亮爬上树顶时,杨氏坐着马车,从学士府回来了。
第二天是休沐日,钟澄一大清早就赶往了正院,跟杨氏商谈大女儿订亲的事。
“为何拒了谢家?”把使女遣下去后,他也没拐弯抹角,直接质问妻子。
“为何要答应他家?”杨氏反问道,脸上还先露出不快来,“女儿的亲事,也不事先知会我这做母亲的,你直接定下来了,还跑来质问于我!”
“跟你商量?除了要利用她时,何事为她操心过?连学礼仪这种当人母亲的基本职责,都是宋氏帮忙张罗的……”他的眼眸如同深潭,平静无波。
“问我为何拒了他家?!若不是我拒了,今后妙姐儿还有哭回娘家的日子。”杨氏一脸的不屑,“不要告诉我,不知对方,为何要跟你结亲家,若不是我爹的女婿,若非杨、程两家是死对头,对方能看得中妙姐儿?”
“如何看不上她?忠肃公的嫡长孙女,样貌不差,为人聪明性子又好,还跟谢家公子有过渊缘。”钟澄音量高了起来,一副为女儿骄傲的样子,“除了现在没个靠谱的母亲,她哪一样比人家差了?”
“说了你们男人不懂这些!大户人家娶媳妇,一看家世背景;二看个品性教养;三看嫁妆。哪个世家会看中她这样的媳妇,那谢公子好像一根独苗,家中有三个姐妹。你让妙姐儿今后如何在婆家立足?”
“这些勿需你管!只要负责配合谢家程序就行了。这世上最没资格,担心她在婆家生活的,怕就是你这母亲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其他的就不劳你操心了……谢家纳采、问名、纳吉等程序,由你完成,其他的不要过界多问。”钟澄冷声要求道。
“什么意思,事前相看,没知会一声,这时又用得上我了?这是哪里的道理?”杨氏咄咄逼人地反问丈夫。
“你要讲道理,陷害女儿是何道理?派人欲置她于死地是何道理?在外散播谣言中伤她,又是何道理?你哪一天有当人母亲的样子了,再来问这些道理,你有操心过她的亲事吗?”钟澄反唇相讥。
杨氏顿时哑口无言。
“早跟你说过了,姐妹间相互帮衬。妙儿嫁得好了,今后也可以帮衬后面的几个。她对妹妹弟弟如何,你心里应该有数吧?!听人挑唆,从来没替这家里的其他人想一想。有没有真正替我想过?你如今到底是杨家女,还是钟家妇?”钟澄忍无可忍,指责她道。
“你有把我当妻子吗?钟家妇?跟谢家结亲,有想过爹爹和我的立场吗?是想完全投靠程太傅吧?!你把爹爹置于何地,把仪儿、妤儿摆在哪里?钟澄,不是只有那小东西,是你的亲骨肉。仪儿是你的长子,妤儿是你女儿,我是你的妻子。爹爹是你母亲的救命恩人。”杨氏也不甘示弱,反问道。
“你还好意思提母亲,那她的夺命仇人又是谁?妙儿险些两次送命,黑手又是谁?这些年来,有当她是你女儿吗?她的亲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若不愿过礼,让宋氏来……”钟澄衣袖一挥,就要出门去。
“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一个妾室张罗你女儿的亲事,敢情是送她去做小?”追在他后面,杨氏口出恶语。
钟澄气得牙齿上下打颤,圆目怒睁,愤然道:“你再说一句,相不相信,我可以让宋氏马上扶正……让你连小的都当不成!”
“你敢……你这忘恩负义的……薄情郎……本姑奶奶与更三年孝,你出不了妻……”杨氏也顾不得形象了。
“更三年孝?要不要请淮安钟氏本家的妯娌们,给你证明证明,看是如何守孝的?”钟澄气结,不欲跟她多作纠缠,拔腿就出了华雍堂。
杨氏在他后面追着嚷道:“要结成这门亲,除非让送彩礼的,踩在我的尸体上过去,若你想家破人亡的话……”
“那我也告诉你,既然是自己不愿当这个主母,自然有人抢着来当,别怪我没能提个醒儿。”扔下最后一句,钟澄匆匆往外院方向走去。
待男主子走后,崔妈妈凑到杨氏身边,不解地问道:“小姐为何要阻止这门亲事?跟二姑娘没冲突啊!”
“你不懂,那小东西飞上高枝后,肯定会挑唆她爹爹跟杨家反目。到时正室的位置,还是不是我的,都难讲。不说让她讨到好,不提爹爹跟程家是死对头,就是仪儿和妤儿,今后如何跟相公相处,我们三口在这府里,还有说话的地方?”杨氏喃喃自语,“爹爹说的没错,他果然用休妻来吓唬我,他早就想投靠那边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借口罢了。此次因那小东西,终于能搭上关系了。我杨雅音,也不是任人搓捏的软柿子……”
钟家夫妇还没就大女儿的亲事分出个胜负,谁知朝中局势急转直下,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第一百一十五章线索
本章节
六月十三,是康慈太后娘娘六十三岁的寿诞。
可在这一个月之前,太后娘娘就躺在病榻上了。太医院的众位御医束手无策。玄德帝感怀太后当年的养育之恩,特意斋戒三日,前往天坛为母后祈福求寿。
帝辇行至正阳门大街井儿胡同附近时,一声轰响,两侧围观的人群中,突然加剧拥挤,几个来回,冲破守在路边开道的御林军人墙。
几个衣裳褴褛百姓,冲到大道中间跪了下来,手里持着血写成的状子,要告御状。
守在帝辇四周的大内侍卫紧急合拢过来。前面开道的御林军加派人手,企图把那几位拉扯到旁边。谁知其中一位苦主是有备而来,打着火折子,把自己身上淋了油的衣裳点燃了。
一时间场面失控,周围的百姓群情激昂,惊动在后面的圣上和诸位皇子、亲王和大臣。
大皇子姬翌奉着圣谕,在侍卫副统领谷峰的陪同下,打马上前来了解情况。
最后那几位告御状的百姓,被御林军带了下去。
本来众人皆以为这个小插曲,就此揭过了。谁知皇帝到圜丘坛祭祀时,又出了意外。放供品的案桌突然倾斜,案上的供品散落一地,被随行的众臣视为大凶。
返程回到宫内,玄德帝大怒不止,欲向拦御轿那帮人问罪,一旁的程太傅劝阻了他。
“陛下,此事怕是有些蹊跷。您是为太后娘娘的身体康健,祷告上天。若因此事迁怒于其他人,岂不是要得罪神明?!不如查清他们所告之事,澄清冤情。上苍有感于我主心诚圣明,必降下福祉,佑得太后娘娘度过此难……”
玄德帝最后被劝服了。责令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联合会审。务必在下次祭祀的冬至节前,将他们所请案件,查个水落石出。
半个月后,京城城西太仆寺所在的时雍坊一个普通民宅里。
刖公子坐在案前,跟旁边地位尊崇的翌公子,在小声议论着。
“公子,我看姓杨的这回,是真的要玩完了!若证实此事,真的跟他牵扯上关系,只要关到大狱里。咱们就有办法。让他出不来。到时树倒猢狲散,咱们一定能策反几个,揪出他更多罪证来。”刖公子唇边一抹残忍的微笑,加上脸上遍布的伤疤,让他的表情在烛光下,显得特别狰狞。
“待此事一了,本公子登上储位那日,你恢复真姓本名吧!看得出,父皇对俞氏一族,内心深藏愧疚。把舅舅韩国公的爵位袭了。再娶个名门淑女为妻,别再过这种刀头舐血的日子了。早点成亲生子,俞氏一族,到时还要你重新振兴呢!”旁边翌公子长叹一声,喃喃道,“二十年了……我总算对母妃有所交待了……”
这时,从院子外又进来一少年,被守在门口的侍卫搜查确认后。被放了进来。
他刚从外面进来,一进到屋内,还有些不适应屋内昏暗的光线。只见他眯起眼缝,确认屋内的两人都在时,才向他们施了一礼,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又有了新的线索了。承恩侯府两个月前丢了个小妾。听内线报告。好像石敬请他的亲家姓杨的,帮忙追查。有兄弟收到羽扬卫那边的线报,他们下了死命令,见到了她格杀勿论。想是知道了石敬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少年禀报道。
“真的?”刖公子一跃而起,忙追问道,“知道是哪方面的事不?是何时发生的?”
“说是某天石敬喝多了,是由这女子侍候的,醒来后第二日。这名小妾就失踪了。原以为是他夫人因妒生恨害死了她,他也没甚在意。后来因他婆娘跟一个得宠的姨娘斗嘴。才牵扯出真相,此人是收拾行李自己离家出走了……”
“子华,何以见得是知道他秘密而走的?下追杀令,说不定是怕戴绿帽子呢?”刖公子一脸的不以为然。
“不可能。这女子本就是娼妓,是被石敬从勾栏里赎身出来从良的,听说沦落风尘之前,还是个官家千金。”薛斌解释道,“找上羽扬卫追杀,好像是端午之前的事……”
他的话,让屋内的其他两人陷入沉思。
“把石家潜伏的那人,找机会接出来,带到你家的玉翎山庄去。让你妹妹把钟家小姑娘再约出来。等像画出来了,让暗部的兄弟们见见,都出去找找。我觉得此事可能不简单。”翌公子发话了。
薛斌领命而去。
妙如最近比较烦,父母因她的亲事又开火了,家中的氛围开始紧张起来。
自那次提亲后,谢家请媒人庄太太递话过来:说若是钟探花嫌他儿子无功名在身,不防多考虑一段时日,等两月后,他儿子的秋闱成绩出来了,再作决定不迟。
这番话让钟澄感动不已,认为此乃谢家有诚意求娶他女儿的表现。
杨氏死不松口。正妻在堂的前提下,钟澄又不能真的让宋氏,来安排女儿订亲过礼的事宜。
夫妻双方一直是这样的胶着状态,直到七月七,白绮要接妙如姐妹三人,到任家中作客,跟她小姑子一起过女儿节。妤如当即表示,她不想去,跟表姐约好到杨府去聚会。
七夕那日大清早,妙如两姐妹,带上丫鬟,搭乘马车,就到了住城北慈隆寺旁边的任家。
让打算上门邀请妙如上湿经山,神威将军府的二姑娘薛菁,扑了一个空儿。
白绮嫁人后,就再也没到红庙街的白家铺子上看顾生意了。她把绣活带到家里来做,然后送到铺子上去,帮衬家里的吃穿用度。
任家几代都是在京中居住的,隔壁街坊邻居、亲朋旧友,听说他家的新媳妇有一手好绣活,家中原是开绣坊的。纷纷前来找白氏绣些东西。
渐渐地,璇玑绣坊的名声,倒是先在任家所在的金台坊给打响了。
甚至有些大户人家,请白绮上门去教她们家待嫁的闺女。不过任母长年卧病在床,被一心要照顾婆婆的白三娘给婉拒了。在众人的怂恿下,后来在家里,开了个小型的刺绣学坊,教父母愿意送出来的少女们,做一些针线活。
这样一来,她倒比先前熬夜做绣活时,轻松了不少。
妙如听了,艳羡至极。看来自己注定与白家的绝活无缘了,让她心中饮恨不已。
前年认识的任家小姑娘晔儿,如今也长大了,她跟妙如一般大小。
这两年在嫂嫂的耐心教导下,任晔也练得一手好绣活。妙如看到的作品,就好像看到是自己绣的一样。若当时白姑姑留在钟府任教,自己的绣功,应该也能达到这种水平吧!
三位小姑娘乞巧完毕,妙如跟任晔已成了好朋友。午后,她带着婵如,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