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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浩然当然明白妹妹的苦衷,征得到父母同意后,他就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见到前岳母还在记恨沈家的所作所为,沈浩然走了过来,朝聂夫人揖了揖手:“小生只想见她一面,当初没照顾好岩儿,是小生的不对。夫人您想想,令嫒若真是出家……”
突然,庵门被打开,聂锦瑟一身素衣地走了出来。
沈浩然一见到她,忙行至她的跟前,抬头望向前妻,哀声求道:“锦娘,说句话啊说你不想出家了,咱们破镜重圆,回家好好过日子。孩子咱们还会再有的你说说看,自嫁进沈家,公婆对你如何?为夫对你怎样,小姑对你可有半点不敬?”
女子面如死灰的脸上,让这几话惊得稍许有些动容。
见她脸上有所松动,沈浩然趁热打铁,连忙说道:“你不是没到过江南,一直想去那儿取景作画吗?为夫陪你一起去可好?”
“住嘴”旁边的聂夫人再也忍不住了,怒不可遏地质问道,“跟你去哪儿?难不成,还想把我女儿拐到南方去?”
沈浩然连连摇头:“夫人,请您听我讲,小生绝没这个念头。以前跟她约好,要去江南看看的,可如今……到南边走走,换一种心情,或许她会打消出家的念头。”
接着,他转过头来,朝聂锦瑟望去,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
聂夫人见状有些急了,生怕女儿受他蛊惑。跟这无品无德的家伙重归于好了,忙咳了一声:“瑟儿,你赶紧跟娘亲回去……”
聂锦瑟垂下螓首,如瀑布般的墨发顿时披撒下来,这样子让人见了,越发觉得她楚楚可怜。
妙如心里好生纳闷,不知他们这是在玩哪一出。
见她不置可否,沈浩然心中大急,一步跨上前,拉着前妻的手,不停在那儿摇晃:“锦娘,难道,你丝毫都不念及旧情吗?跟洪家退亲的事,我真的一点内幕都不知。”
见他们这等阵势,聂夫人暗叫不好。她的眼底余光,突然扫到身后跟来的妙如身上。不由地灵机一动,有了主意,对她的女儿说道:“瑟儿,你看,娘把谁给你带来了?”
说完,她回头一指,将身后的女子请了出来。
本来见到是沈浩然来了,妙如没打算搅进来的。没想到聂夫人还是没能放过她。只得硬着头皮出来应对。
闻声,聂锦瑟抬起头望了过来,只见好友戴着茶色面幕,缓了缓地走了出来。她像见到救星似的,扑上前去一把拽过妙如的胳膊,就把她拉着,朝庵堂里走去。
沈浩然顿时傻了眼,眼瞅着聂锦瑟消失在门后的身影,脸上不掩失望的表情。
聂夫人见了,微微一笑,朝着她前女婿说道:“瑟儿毕竟还未落发,她的事不劳你操心了。不好耽误你的归期了,沈公子还是早日启程为好。”
敛起犹不甘心的神色,沈浩然向聂夫人拱了拱手,带着身边的小厮,就离开了此地。
聂夫人目光微凛,叫来跟过来的侯府护卫,派身边的婆子,在他们耳边轻声交待了几句,望了一眼庵堂的大门。然后,带着一群仆妇,就打道回府了。
被聂锦瑟拉着,妙如给身后的仆妇和护卫交待了几句,让他们好生在门口守着,接着,就跟着好友进了庵堂。
进到里面,妙如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收拾的十分整洁。不同于她以前在江南见到的尼姑庵,进来斟茶的小尼姑,生得也十分清秀。她不禁心中暗暗称奇。
“这座山上,起先是前朝一位皇家公主在此修行。随后才建了龙泉寺,反倒成了和尚庙。后来纯悦大和尚提议,在山下修了这座尼姑庵。专门收纳大户里一些看破红尘的女眷。想不到,如今这里,倒真成了我聂锦瑟最后的依归之所。”
说完,她讽刺地一笑,眼泪忍不住簌簌地落了下来。
妙如面上戚然,想开导一下她,刚要开口,聂锦瑟突然抬起手来,把她的话挡了回去。
“不用同情和怜悯我我跟你不一样,当年你只是退亲,毕竟没嫁人。我不一样,不但嫁了人,还丧过子……娘家也没个亲兄弟,即便以后找了愿意娶我的,也不过是看在陛下和娘娘的面子上。姐姐虽执掌后宫,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她这地位特别危险,太容易成人家的耙子了。怕是到时轮不上顾惜我,那种亲事不要也罢……”
妙如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两天,应该没少亲朋好友来劝解她吧?
她心里来回思量了半晌,才开口道:“从六岁起我就成了慧觉大师的弟子,你觉得我会劝人不要出家吗?”
听到这话,聂锦瑟十分诧异,怔忡地望着妙如,不确定地问道:“你不是母亲找来劝说我的吗?”
妙如淡然一笑,不置可否,挑起另一个话题问她:“刚才,沈公子提到江南。你真想去江南走一遭?要不,明年跟着我们一起回吧?”
“你要回江南?”初听到这消息,聂锦瑟有些意外。
“公爹中风快一年了,得尽快找到良医。回乡还要祭祖。娘家兄长也快娶亲了。”
也不知聂锦瑟听没听进去,只见她呆呆地望着观音座前的莲花灯,眼神空洞而迷茫,面容悲戚愁苦。让人忍不住,为这位命运多蹙的女子暗暗叹气。
“要去多久?”昏暗的禅房中,女子幽幽地问道。
“看到时的进展你也知道,孩子还小,只能坐船回去。路途上花的时日会比较长。起码得一年以上吧?”
“都走了……”突然,她没头没尾冒出这样一句,对面的妙如却是听懂了。
她指的是沈家吧?
看来,对于沈浩然,她还真是旧情难忘。本来聂夫人请帮手来,是劝女儿打消出家念头。
可现在的情形,似乎更为复杂。妙如不禁有些进退维谷。
她默然以对,见对方这般苦楚,又有些于心不忍,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遂深吸一口气,问道:“刚才见到沈公子……当初,你跟他是缘何和离的?”
第三百六十四章乞怜
错愕地望着妙如,聂锦瑟心里不由得思量起来。
母亲专门请她来劝说自己,这种话题今日怕是绕不开了。
即便是她不想被人提及这块伤疤,可自从避到尼姑庵里躲清静,外面人们第一反应,必定以为她是为情所困,寻求解脱才会想着遁入空门的。
聂锦瑟面上的神色,顿时黯淡下来,嘴角露出苦涩的笑意:“不瞒着你了。自从上次被你开解后,回到沈家,后来总寻思着,那事没这么简单……”
她的声音顿了顿,抬起泪眼望着好友。
“……后来隐约听人提起,那妾室害我孩儿的背后,似乎有不寻常的缘由。我一直在搜寻这方面的动向。直到两个月前,我才知晓……只是,为何要报应到我孩儿的身上?”
说到后面,聂锦瑟已是泣不成声。
妙如在一旁听了,不由得也是泪盈于睫。她是刚当了母亲的人,与骨肉生死分离,那种剜心的痛,在分娩的那一刻,没有人比她更能体会到。
将聂锦瑟揽在怀里,妙如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打对方的脊背,任其宣泄心中的悲恸。
当初就是怕她这样,沈家和聂家人一直都在瞒着她。直到事情传到街头巷尾,聂锦瑟才是最后一个知晓的。
从她断断续续的诉说中,妙如得知,也正是由于这个缘故,她才毅然跟沈浩然和离的。
眼前仿佛出现,那年上元灯节,她跟沈家公子在楼台上携手观看烟火的情景。
想到物是人非,妙如唏嘘不已。
“那他还敢来找你?”今日在这里碰到沈浩然,让妙如十分意外。
聂锦瑟抽了抽鼻子,站立起身,神色颇为游离:“他找人递话进来,说当年的事他并不知情。都是父母一手安排的,说那时在埋头苦读。听说女方退亲时,他还在书院里……要我原谅他”
“这套说辞,你可还会信他?”妙如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
聂锦瑟一怔,目光有些躲闪。
妙如心底暗叹一声,脑海中浮现对方丧子没多久,在宫中遇到沈夫人的那次。那时,嫡长孙刚夭亡,她婆婆就忙着进宫拉关系了。沈夫人眉宇间看不出多少悲戚之色。当时,妙如就在想,或许,聂锦瑟之于沈家,怕仅仅只是个象征意义。
皇后年过三十,至今尚无子嗣。那时沈首辅作为权臣,跟聂家互为倚仗。后来,岳贵妃诞下皇长子,对皇后之位形成威胁后,沈阁老对聂家更加重要了。
这些事情换作另外任何一户老牌世家,也不会像沈家那样,做得那般粗糙张扬。自从沈潜平步青云后,他除了热衷四处打拉势力,从没想过重新理理他跟聂家、皇帝之前的关系。是以,才会倒塌得这般快。
“我不知道,不知还该不该信他?”陷在情障中的女子,小声嗫嚅道。
“跟他破镜重圆,你还会觉得幸福?沈家人……对待昔日故友尚且如此若是以后再生变故,他们会如何对待你?”跟沈家人打过几次交道,见过他们在许多方面不同的嘴脸,比起聂锦瑟,妙如似乎更了解他们,有些替好友感到不值。
突然,庵堂外面响起了喧哗争吵之声。
有男子的声音在高声呼叫:“锦娘,跟我回江南吧?我们重新来过,下半辈子我一定会对你好……今后还会有许多孩子的……”
屋外,接着就传来袁嬷嬷和另一位婆子的声音。
“快快把这人轰走,夫人交待了,不得让闲杂人等,在此处扰了二姑奶奶的清修。”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你们……不怕报应吗?”年轻男子的声音不觉高亢起来。
“报应?沈公子这话说的……要报应也应该是你家吧?”聂家婆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锦娘,你就这么狠心,咱们岩儿要迁入祖坟了,你都不愿去看他一眼吗?”男子的喊声里带着些许嘶哑。
听了这句话,聂锦瑟脸上的表情,顿时扭曲起来。眨眼间的功夫,她的泪珠儿便如雨滴一般,落了下来。
妙如心里暗叫不好,古人都讲究死后有一座坟冢,作为灵魂的归依。沈家公子倒是能掐会算,一上来就扣准了聂锦瑟的弱点。
果不其然,这句话出来后,身旁的女子开始动摇。妙如忍不住摇了摇头,脑海中浮出那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话来。
心中对沈大公子还有绮念,外人就是用九头牛的力气,怕也是拉不回她的。更何况,她前夫采用哀兵政策,扮无辜拿孩子乞怜呢?
见天色已晚,妙如起身跟她告辞。
晚上回到镇国公府的时候,她将此事说与了丈夫听。
“其实,你是不知道,那事出来后,沈家算是完了。读书人尤其讲究名节,沈家父子就是不愿引退,等来的怕也只会是御史们永无止境的弹劾。”罗擎云告诉妙如。
“那沈家这是想……”妙如有些诧异。
“聂夫人的娘家,在本地是颇有名望的书香世家。顾大人生前乃圣祖爷年间的清流领袖。沈家若是还想子孙走科考仕途,必定会紧紧巴着聂家不放。一来是承平侯府的势力,二是为顾家的口碑。不过,聂侯爷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岂能让他们坏了皇后娘娘的名声?”
“那她夹在中间,岂不两头不是人?”妙如替聂锦瑟担忧起来。
罗擎云一脸不以为然:“所以,聂叔才会让女儿跟沈家一刀两断。”
妙如悻然道:“只是名分上断了,情感纠葛还是断不了的。”
“这还不容易?今天这事必定有人,会报告到韩国公那儿。想来,陛下不久后便会知晓。到时会派锦衣卫盯着,沈浩然想来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玩一些花招。”知道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