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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到最后,庆王的拥戴者,和支持太子的朝臣,各执一辞,众说纷纭。
庆王既不能证实,妙如真的是为害人间的妖孽,自是不能把火烧到太子身上;太子这边暂时也无法判定,庆王手握遗诏的真伪,无法给对方致命一击。双方就僵持在那里了。
妙如突然灵光一闪,记起有次跟玄德帝无意聊起,关于书画名作真假鉴赏的事来。于是,走到太子身边,低声跟他嘀咕了几句。
姬翌先是眉头紧锁,听到后面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沉思了片刻,他召来亲信内侍,在对方耳边,又轻声嘱咐了几句。
然后,他对着现场的群臣道:“各位稍等片刻,明天,明天本宫自然有法子,来解开两份遗诏之迷。给天下人一个交待。虚谷道长,继续完成父皇的法事。”
庆王本欲再闹上一闹,庄翰林给他递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是夜,作为未洗脱罪名的嫌疑人,妙如被太子派人,暂时安顿在了皇宫西南角的裕和殿里。
那厢,跟同僚交接完毕,拖着疲惫身躯,罗擎云回到府中。听到三叔提起今天在双仪殿发生的一切,这位少将军一跃而起,要马上进宫跟太子殿下去交涉。
“你给我站住”罗燧闻言赶到,气不打一处来,“这就是你找来的好媳妇,差点给咱们罗府招来灭顶之灾你还不知悔改,主动送上门去,是怕别人不知,你也有不轨之心?”
罗擎云一脸震惊地望着父亲,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爹爹口中说出的。他登时激动起来,反驳道:“您也相信那番鬼话了?太子殿下都没相信,您怎能给自家人先定罪了?”
罗燧想起昨晚接待沈曹二位后,跑到妻子那儿的质问,曹氏一番说辞。老将军登时心头火起,满脸恼羞之色。
他抬起腿来,狠狠地踹了儿子几脚:“没出息的东西若不是狐妖,怎会把你迷得晕头转向,变得忤逆不孝起来?”
罗擎云脸上瞬间急得惨白,“扑嗵”一声朝父亲跪下求情:“爹爹,您听我说,能娶到她,太子殿下也是首肯的。您不能这时候才要改弦更张。若是四殿下登位,才会给咱们罗府招来灭顶之灾。”
接着,他把前几天,东昌伯府串通曹氏姑侄,企图绑架妙如的事,跟父亲和盘托出。
“你说什么?”罗国公一把抓住儿子的衣襟,“把话说清楚,沈阁老跟万家勾结,已经倒向庆王那边了?你说清楚,到底是何缘故?”
“就是爹爹你告诉过我,沈大公子逼死未婚妻。此事被庆王知道了……”罗擎云咂巴着嘴唇,一脸不屑地说道。
他却不知自己父亲,此时陷入天人交战纠结当中。
昨天晚上,沈相和曹淳连袂前来探病,罗国公这才知道,姓曹的把“孝玉”的秘密卖给了沈潜。
“国公爷您请放心,沈某自有法子将此事摆平。三家既然互为姻亲,自当捐弃前嫌,同气连枝,共同进退嘛若是哪一天,罗国公有用着上沈某的地方,您尽管吩咐。当初没能跟您结成亲家,沈某至今都……”
此番柔中带刚、暗含胁迫的话,让罗燧立刻就清醒过来。
对方不欲与罗府为难,暗示两家关系可再进一层。当时他就有种感觉,沈潜几乎处处在暗示,罗家若是对六殿下另有安排,他倒是愿助一臂之力。
基于这个考虑,今日在双仪殿,儿媳躲到他身后时,罗燧犹豫了……
现在他才明白,原来姓沈的,是脚踏几条船,四处在撒网。拿捏住他罗家的把柄,是想到时保命?还是欲另辟蹊径,拱六殿下上位讨个拥戴之功,当一位操纵朝堂的权臣?或是想一举两得,既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同时又给以后谋得退路?
罗国公想到这里,他更加确定,沈潜欲将水搅浑,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他立即就瘫软在太师椅上,脑中一片茫然。
罗擎云却不管这些,打定主意,不管父亲允不允许,今晚势必进宫探望妻子。顺便到毓庆宫跟太子好好商量一番。
第三百一十章前尘
望着窗外的孤月,妙如觉得遍体生寒。
穿越到这时空十多年,没想到最终还是身隐囹圄。
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父亲挂冠而去后,她根本就不该再次上京,躲在云隐山过清静日子,才是她最好的归宿不成?
可是一路走来,哪里又由得了她自己选择的?当初若不是罗擎云救她下山,说不定困守在书院里,早已成了埋在地底下的一堆枯骨。
罗擎云——难道跟她真没有白头到老的缘分?
一想到镇国公盯着她时,有如洪水猛兽般的眼神。突然间,妙如明白过来,自己并未被这家族真正接纳。遇到危及家族存亡的关键时刻,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更别说有人替她遮风挡雨了。
听到消息后,罗擎云会如何打算?那些甜言蜜语和山盟海誓,可还能作数不?
罢了,想来古代寻找爱情,本来就是痴心妄想……
她长叹一口气,有些讪然和悲戚,正欲返回殿内休息。突然,外面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
“郡马爷,要不要奴才带路?”一声尖细的男声恭敬地说道。
“不用了,你就在门口守着吧”另一名男子的声音响起。
妙如停住了脚步,转身朝门口那边望去。淡淡的月光底下,男子高大魁梧的身影印入眼帘。她脚下不由得一滞。
瞥见妻子单薄纤弱的身影,罗擎云心头一紧,大踏步地走了过来。也不出声,一把将人搂进自己大麾里面。疼惜地说道:“怎么穿这般少?衣服没带出来吗?”
“不要你管”妙如使出浑身气力,拼命要挣脱他的怀抱,“罗家不是希望,道士将我收去了,正好不能再缠着国舅爷了。你何必来这儿惺惺作态……”
见她态度有异,罗擎云不由变了脸色,问道:“出什么事了?”
妙如懒得再理他,挣脱出来奔向里面,进屋后还把房门反锁起来。
“开门,让为夫进去,你到底怎么啦?”罗擎云在外面拍门。
“你来这儿有何贵干?若不是来斩妖除魔的,就赶紧回去当你爹爹的孝顺儿子。以后也不用再来了……”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中,不觉带了些许哽噎。
从她的声音中,罗擎云听出似有不妥,死劲地拍打着房门。
“开门,怎么了?在大殿上,不是将局面扭转过来吗?你伤心什么?”罗擎云将门拍得山响,“快把门打开……你再不打开,我就要撞了。”
妙如担心他来蛮的,倏地一下把房门打开。罗擎云一个没站稳,险些跌倒在地。他稳住身形抬头一望,发现妻子满脸泪痕,对着他正怒目而视。少将军登时有些呆住了。
将房门打开后,妙如没有再理他,快步奔向床榻,用被子将自己深埋进去。
罗擎云急步追了过去,身上大麾带起的一阵风,将靠窗边案桌上一张香笺带落在地。
他随手拾了起来一瞧,上面写着一首六言古诗:
至近至远东西,
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
至亲至疏夫妻。
笺纸上似乎还残留有水渍。
罗擎云心头一紧,隐约觉得有些不妥,试图要把她从被子中挖出来:“你怎么了?那些人的话,你不必放在心里,他们蹦哒不了多久……”
妙如没有理睬他,继续将头埋进被子里。
见对方还是不肯出来,罗擎云摸了摸头顶,沉吟了半晌,才出声安慰道:“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现在有人在背后搅浑水。为夫知道你受了许多委屈,刚才见过太子殿下,他承诺此劫安然渡过后,必会给你封赏补偿。”
突然,女子将脑袋从被子抬了起来,直直地盯着对方,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问道:“你以为我是因那些不相干的人生气?”
罗擎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你为何哭泣?是怪为夫没及时赶来解救你?当时我被派到南门去接管城防……”
妙如深吸一口气,收拾起心情,打算把话都问清楚。
“有几个疑问,一直想弄清楚来的,望着我的眼睛,你认真的回答我。”
听出她语气中郑重其事的味道,罗擎云也不敢等闲视之,端直身子坐在床沿边:“你说,只要是为夫知道的,绝不隐瞒。”
“你是什么时候,动心思要娶我的?”妙如抛却羞涩,盯着他的眸子,问道,“公爹对这门亲事,从头到尾的态度,你跟我详细说说。”
脸上涌出少有的羞赧之色,罗擎云见对方怔怔地望着自己,扭捏了半天,才小声地嗫嚅道:“从那次被你救起,就……就一直心存好感……想到你年纪还小……加上曹家表妹从小……没想到被爹爹强行订了亲,不久后,你突然也说了门婆家。只好灭了这不该有的念头。”
望着她云鬓散乱的样子,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来,欲替她理顺额边散乱的发丝。
妙如挡开他的手掌,重申道:“问的不是之前,是你从边关回来后。什么时候起的心思?我不能白担了妖孽之名……”说到后面,她的语气中,有自己都未觉察到的嗔怨。
罗擎云嘴角微微弯起,回忆道:“薛斌在半途截住我,要我去将某人从江南接到京城来。我就想啊,或许又可以见到她了……那个人小鬼大……”
妙如忙打断他:“当时你就没疑问吗?”
“为夫心里当然暗中高兴了”突然,他神情一肃,语气怪异起来,“拿着他给的令牌和密旨就上路了,半道上想起有些不对劲……所以,在船上才有那番试探……”
“哼谁知某人竟然骗我……”他做出气恼状,“害得我像傻瓜一样,被人耍得好惨”
妙如听了微怔,想起当时的情景,并没一点内疚。她那时确实没一丝绮念。想到两人在船上孤男寡女的,需要避嫌,就更没敢告诉他真相了。
罗擎云要认自己为义妹时,她当时真的很感动——难得有血亲之外的人,愿意这样呵护自己。
那一刻,她觉得即便是有再多委屈,被这位有心人看在眼里,打心里同情支持。一颗孤独已久的心灵,暂时有了片刻温暖安宁之感。她不想破坏那种美好的体验。
“什么时候你又起了心思,要娶我的……”之前妙如怀疑过,太子姬翌在其中起的作用,她一直逃避去深想。今日大殿上的情景,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自己的婚姻。
“回到京里,被太子殿下、薛斌和俞彰他们打趣时……”想起当时的糗样,罗擎云有些不敢望向妻子。
果然,真有东宫的意思在里头,妙如刚才还晶亮如星的眸子,一瞬间黯淡下来。
薛斌跟他是发小,若是太子真有此意思,会不会是托他不着痕迹地引导。而罗府如今尴尬的地位,娶了一位娘家无朝堂势力、且跟东宫有深厚渊源的她,可不就是他家族,向东宫表示忠心最好的方式?
那也难怪四殿下一发难,罗国公立刻就要撇清关系。生怕牵到夺位相争中去。可她还是不甘心,盯着罗擎云的眼睛,继续问道:“那你告诉我,你有将家族因素考虑在内吗?诸如向东宫示好?”
从对方的脸上,罗擎云感到一丝异样,老实答道:“我倒是拿此话,哄过爹爹答应这门亲事,可我心里真不是这样想的。自从掉落山谷回到京里,在我心里一直有个声音,不停地说,不能再错过你了……”
夜色朦胧,四周寂静无声,他的一番表白,像轻柔的小夜曲,让妙如有些恍惚,心跳不觉也加了速。她顾不得羞涩,抬起眼眸,朝他脸上端详起来。
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寻不出一丝作伪的痕迹。可是,她跟眼前的人一起生活的日子并不长,怎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