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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明道:“吾若离去,恐庞统立时便至。”严颜道:“某舍死守关,定不教庞统翻越太行山半步。”
孔明道:“老将军虽有谋略,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待吾先胜庞统一场,再做计议。只是庞统于兵家之事,犹胜吾等,非器械不可以胜之。”于是吩咐遣使往庞统营中去下战书。庞统应了,引军出寨,投壶关而来。诸葛亮亦引军来到,扎下旗门,左边关兴,右边张苞,两员少将甲胄鲜亮,英气勃勃,中间拥出一辆四轮车来。车上端坐那人,纶巾羽扇,凤眼长须,面如冠玉,态拟神仙,正是燕汉丞相诸葛孔明,高呼道:“对阵庞士元答话。”
庞统便坐青骢马缓缓而出,微微欠身道:“孔明兄,久违了,请恕甲胄在身,不能全礼。”孔明道:“昔年躬耕隆中,同窗共读,数载朝夕相处,谈论世间风云,何等欢悦融洽,而后同盟共举大事,合讨国贼,往日之情,至今历历在目,不想今日士元兄引军前来,不知有何见教?”庞统道:“孔明兄为国操劳,海内之士,谁不钦佩?然而天生异象,吾等下世子民,不得不顺天意而行。”
孔明道:“未知天举何事?”庞统道:“弟夜观天象,但见西南白光闪亮,直冲牛斗,此荆土正盛,天命在此。太白逆行东北,紫薇倾折,复起西天,佐辅星偏离本宫,正主先帝驾崩,景泰陛下虽堪称正统,却为奸佞所禁,孔明兄虽有王佐之才,官居丞相,错辅篡逆之君,弟不忍见,特来告知。”
孔明道:“连日天象,大抵如此。士元兄观察入微,亮自愧不如。然天文乃是何意,士元兄却略有谬误。”庞统道:“愿闻高见。”孔明道:“太白逆行东北,正应荆王为小人所蔽,误起刀兵,上犯朝廷。紫薇星隐没于东而重现于西者,盖隆武陛下虽南面邺城,终究心系天下,他日依旧西迁,再主中原,重振汉室江山,此天数有定,非人力可以违之,隆武光复祖业之日,倘荆王顺乎天意,自可稳居首功,故西南亮起白光。吾见荆王一时胡涂,错下决断,不得不亲离京城,劝诫各位,故而佐辅移位,士元兄乃高明之士,为何定论之时,却又失之毫厘?”
庞统道:“孔明兄此言差矣。刘备乃贩席织履之徒,冒认宗亲,私居皇叔,天下皆知,海内共见,隆武登基,实为篡逆之举,景泰本乃先帝之弟,继承兄业,名正言顺。岂有天意在东不在西之理?”孔明闻言变色,半晌摇头叹道:“本以为士元久读诗书,深通圣人之道,不想说出此等儿戏之语!同窗五年,士元莫非尽忘水镜先生所授乎?刘皇叔之名,乃先帝御殿册封,按谱赐爵,文武百官皆在,此有目共睹之事,虽曹操奸雄之辈,群雄割据之人,皆不敢遮掩此事,士元怎能颠倒黑白?如此欺心之言出口,当心举头三尺,神明已在。且昔年高祖虽起身亭长,而终有天下,今日燕王何足以贩席织履为耻?丈夫不问出身,士元却有如此小儿之见,他日荣归故里,有何面目去见令叔尊师?吾自比高士,羞为同窗,不与共语,请勿复言!”
一席话说得庞统面红耳赤,暴跳如雷,正欲答话,孔明一摆衣袖,关兴张苞转过四轮车,退入军中去了。庞统大怒,挥军杀上,太史慈跃马当先,直取彼阵。孔明军中金锣鸣响,缓缓退往壶关。太史慈、孙瑜、臧霸诸将随后赶来。
庞统叹道:“孔明兄,汝纵然才压古今,奈何幽燕苦寒狭小,如何胜得中国千里沃土之地?可叹数载同窗之情,今日对阵疆场,旧情尽绝!”拔出护身之剑,督众军一齐追赶,逶迤追到关下,庞统呼孔明道:“孔明兄,汝幽燕兵少,焉能与百万之众相抗,可不早顺天时,查明人意!”
孔明哪里顾得上答话,关厢大门开处,众军鱼贯上关。庞统下令道:“紧随其后,休待关门,趁势抢关!”于是太史慈诸将一齐奋勇向前,急奔关下。
孔明已上关墙,双手一拍,羽扇遥指庞统之军道:“射!”于是连弩架起,飕飕之声不绝,羽箭纷飞,密如雨点,铺天盖地而来。庞统脸色大变,失声叫道:“诸葛神弩,众军速退!”急令鸣金。太史慈拨开箭雨,回到帅旗之下,道:“壮士出征,面临矢石,此自然之理,何故见弩而退?”庞统道:“此乃诸葛神弩,一发可射十箭,威力无穷,奇巧无比,强行抢关,伤亡必重。所幸孔明已被我诱开,王上那边,必下青兖,吾军不需将诸多兵力损耗于此。”于是众军后队做前队退回营寨,走得虽快,依旧折了千八百人马。
庞统退去,先令众军调集藤牌。这边孔明获胜,与严颜道:“青兖告急,吾不得不速往解围。这边防务交与汝等,谨慎守关,不论庞统如何诱激,皆不可出关应战。吾留一锦囊在此,真到危急之时,可保关厢无恙。”严颜允诺,受了锦囊。孔明令壶关上仍打了自己旗号,连夜拔寨,悄悄离去。走了七日,庞统方知,不由得叹道:“孔明来如虎,去似风,吾不如也。”于是聚集藤牌手又来抢关。
却说叶飘零遣黄忠去拒赵云,终是放心不下,欲待前往相助,眼前却无可与赵云匹敌之人,幸得张清儿征集步卒,随后赶来。叶飘零大喜,道:“清儿既到,可往白马接应汉升,汉升若胜,不必分功,汉升若败,便救回南岸。”张清儿允诺,先领步军去了。
叶飘零便与众将来取东郡城池,四面围攻,傅彤拼力相挡,虽仗当年曹仁在此驻守,城墙坚固,然而终是众寡悬殊,如何保得长久。傅彤与众牙将道:“今日事急,东郡难保,吾当一死以报先王。诸将随我冲杀,教叶贼虽然得城,也需三分丧胆!”众牙将齐声道:“愿从将军,以死报国!”于是整顿城中残卒,约有两三千余,便要杀出城来。方欲开门,忽然一人叫道:“救兵到啦!救兵到啦!”
傅彤急抬头,但见城外原野之间一彪军马蜂拥而来,旗号赫然是“龙骧将军广平亭侯关”“虎骧将军关内侯张”。众军顿时欢声雷动,士气大涨。傅彤持枪在手,道:“援兵已到,只等敌方军乱,随我冲杀而出。”众将轰然领命。
叶飘零正自四面打城,未提防背后来敌,傅彤又引城中之军杀出,内外交攻,荆军久战疲惫,形势不利。叶飘零只得下令权且退回九里山,沿途孔明又督一军来到,拦住截杀,幸得清儿那边救了黄忠回来,正遇叶飘零受窘,连忙救了,一同在九里山安营。
赵云会合魏延、廖化、王修、王累诸部,一同往东郡而来,扎营城外,先约清儿比武。清儿允了,叶飘零却与黄忠道:“明日汝且留在山上,藏匿林中,待二将交战之时,突出立斩赵云,以成大功!”黄忠闻言道:“赵云为人光明磊落,武艺通神,义气深重,某昨日虽败,却是心服口服,若就此偷袭斩之,恐某终生难安。”叶飘零沉吟道:“孤亦喜赵云为人,不忍害之,老将军如此义烈,孤敢不成全?可在突击之时,只砍马匹,不伤其人,待清儿将其擒住,吾当用计招降。”
张清儿忙道:“飘零,清儿昔日在襄阳已发宏愿,此生随汝出征,要战尽天下英雄,岂可使旁人相助?”叶飘零见清儿也不愿,便道:“如此此事且罢了,清儿,赵云武艺非凡,用枪深得快狠准之妙,汝千万小心,不可教他伤及毫发。”清儿道:“飘零放心,清儿理会得。”
于是两军又出,会于九里山下荒原之上。其时关山如铁,残阳如血,荒原之上,寸草不生,兖州自从曹吕交锋以来,战火不断,前有陈宫放火,后有关公泄洪,规模之大,皆曾震动华夏。因此焦土枯黄,隐隐哭诉着这数十年来的硝烟不断,多少英雄儿女,身丧刀枪斧戟之间,多少乡民百姓,辗转哀鸣于铁蹄之下。四方千里之内,袅无人烟,只有那历年积累的白骨,湮没在尘土之中。偶尔几只苍鹰飞过,哭叫一声,远远传播开去。
赵云绣袍金甲,白马银盔,孤身立在军前,身旁丈许长枪,深深插在黄土之中,似乎要以单枪匹马挑战整个天下。狂风呼啸而过,隐隐夹着呜咽之声。夕阳下孤傲的身影,无尽的苍凉。自吕布辞世,关张归天,世间何处还有敌手?长枪宝马皆已寂寞许久,可还有昔日的光芒?
战鼓轰鸣,张清儿双手各挽青锋长剑,飘然出阵。依旧是削鼻巧唇,玲珑凤眼,娇柔亮丽一如往日,然而昔年倾倒众生的朱颜少女,威震天下的神翎飞将,毕竟两鬓之间业已微见点点光芒。杀气冲天,两边眼光对视,心下都热切起来。白马银枪的少将,到底是否曾经真的占据过自己的心灵?清儿至今也弄不明白,然而,寂寞的枪,寂寞的剑,马上便要告别寂寞了。
半晌,各施一礼,赵云默默握住枪柄,连泥拔出,夕阳斜照,点点精光闪起。手中轻轻一颤,那枪尖便生出无数幻影来。万军齐声呼喝,清儿双剑在手,身形一晃,有若掠水惊鸿,飘然而进。赵云抖起枪花,一生杀尽天下不义之人,然而眼前女将,是否可杀?
叶飘零心下绷紧,生恐清儿不敌,然而观看数十合后,才渐渐安定。清儿十数年来,的是武艺大进。募地里想起那日饮马黄河之时,清儿舞剑之歌:“好恨这春风,一吹江不平。算此心、已负今生。早料春花应付水,收玉箭、弃雕翎。明主不闻声,郎君未解情。二十年、马背徐行。冷笑精纲今绣矣,剑在手、弄青锋。”一时之间,不觉凝神。
不说叶飘零暗自沉吟,只表场中二人大战,顷刻间已过二百余合,红日西沉,晚霞退尽,月上柳梢头,人战黄昏后,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那杆枪浑身上下,若舞梨花,遍体纷纷,如飘瑞雪。那双剑回旋相交,正如玉龙取水,劈削斩刺,恰似金凤点头。有《临江仙》一词赞曰:铁箭雕弓双子剑,金盔白马银枪。枪来剑去耀青光。枪来蛇吐信,剑去凤回翔。
休叹江山无限老,古今名将无双。风流总是在沙场。后人凭吊处,碧血照残阳。
毕竟胜负如何,还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七回 识先机诸葛用计 拜末将严颜求谋
话说赵子龙与张清儿交锋九里山下,一个步将之中称第一,一个马上功夫世无双,这两人战到一处,正是旗鼓相当,各擅胜场。子龙一生何尝遇过如此对手,酣战之下,天人马枪渐渐融合,平生潜力,都在此战中激发出来。马蹄之下,黄土被千万鲜血浇灌,本已坚若精钢,然而枪尖舞处,劲风涌起,四周大地,泥土纷飞。清儿一声轻啸,碎步轻移,中宫直入,有若燕子投梭,双剑直指赵云胸门。子龙枪在外围,不能收转,急将枪钻一挡,啪的一下,清儿翻身跃开,枪剑相互感应,各自低吟。直到此时,清儿双剑才真正脱离了凡间俗品,跻身于神兵利器之列。而赵云之枪,灵性愈加,终于有了自身的意志,但见那枪尖陡发光芒,照亮四方,顺着清儿攻势自主收缩,再也不需赵云加以控制。
明月渐升,两将盘旋更急,终是难分胜负。叶飘零自知再斗下去,定然两败俱伤,又恐清儿以女子之身,不能持久,当下鸣金令回。清儿闻得金锣鸣响,急攻三合,回身退开。赵云拍马追来,清儿就摘下背上雕弓,飕的一箭射去,赵云哪料到来箭如此之快,一怔之间,箭到面门,心念电闪:“纵横一生,莫非今日毙命于此?”空负安民大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