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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艾变色,归尘心慌,各点兵马相救,姜维阵中,金鼓鸣响,诸军重重包裹上来,杀得中华军丢盔弃甲,人仰马翻。魏延、陈到发一声喊,各舞刀枪,纵横冲突,不能取胜,幸有一彪军马,忽地自东北角杀来,从西南冲出,姜维阵乱,忙往王府退却,中华军将方得脱身,那一军追杀一程,亦自还营,却是庞统,与归尘道:“吾闻得殿下之书,欲与姜维斗阵,此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也。殿下约吾取城,想姜维多知兵机,岂有出战而不防后路之理?故急来相救,幸好殿下无恙。”
归尘甚愧,问逐流之事。庞统道:“二殿下已灭徐晃,蜀中倾动,正自收集军马,欲扫西羌,陛下与军十万,尚需调文长前往相助。”归尘惊道:“西羌地高路险,素称人天绝境,吾弟安可逞强取之?”庞统道:“二殿下智勇盖世,豪气冲天,陛下虽恐有失,却不阻拦,但教精兵猛将助之。”归尘见到兵符,只得唤过魏延,交割军马,令往相助逐流,心下郁郁,却与庞统道:“吾弟立下如此大功,岂有吾一高陵而不能取耶?”庞统道:“取高陵之事,无须急躁,可缓缓寻隙图之。”归尘从其言,分兵下寨,并不进兵。
却说叶飘零独居长安,屡示恩德,抚恤诸民,着诸臣开仓放粮,鼓励生产,这日与清儿、安静母女立于长安城头,遥望飘萍高陵故地,狼烟未歇,战火连绵。忽闻安宁已领并州骁骑、漠北精兵回返长安,两下相见,不免另有一番感叹,与安宁道:“人生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静儿与归尘婚事,宜早决之。”安宁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谋一生。既已成人,凡事须由自定,长辈只宜顺其自然。陛下为国奔忙,劳累已甚,何必再为闲事操劳?”
叶飘零深深叹了一口气,道:“银屏已走,飘萍已去,三十年知音弃朕归隐,朕但盼静儿相夫教子,安度此生,此心岂能不忧?”清儿道:“人生短暂,去日苦多,陛下辛苦半生,天下人自知也,休为过往之事念念不忘,郁郁至今。”叶飘零摇头苦笑,心下忖道:“天下人自知,天下人自知!中国古时之民,久受蒙蔽,远乡闭塞之中,如何自知?”恍然之间,吟曰:“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倘使当时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信步便往辛府而来。
宪英为父亲新丧,焉不伤悲,唯知飘零心结,故强作欢颜,迎入府中。叶飘零尽诉心事,宪英道:“夫病者,来如山倒,去如抽丝,天下之事,非一促可就,成败利钝,亦非今世之人所见也。陛下欲开民智,已为天下人迈出古往今来第一步,身后千年之福,皆陛下所赐。陛下既已无愧苍天,心足自安,何必不乐?但乞开怀,以保龙体,则天下幸甚,苍生幸甚!”叶飘零甚异,问宪英道:“朕妻离女散,如何能够开怀?”
宪英道:“事由天定,心自人来。任他风吹浪打,地动山摇,陛下倘能笑上一笑,诸般不快自如烟消云散,一应艰难尤似漫步闲庭也。陛下何妨一试?”叶飘零但见宪英一直庄重,说到最后一句时,忽然脸现酒窝,面露顽皮之态,虽在丧中而有若桃花,年过二十而宛如童子,心下不知是何滋味,刚说一句:“宪英之语,朕当细思。”忽地起身令回,出门时身形一晃,若非安宁清儿扶住,几摔跌于地。
回到馆中,遂与庞统商议迁都之事,庞统道:“陛下欲迁长安,必有定西羌,收西域之意也。”叶飘零道:“朕正欲攮服四夷,一统天下,丞相真知心也!”庞统道:“自皇后归隐,陛下一直多病,臣但知天下之事,却不能解陛下心结也。此事唯辛姑娘能之,陛下宜早恩宠,以安臣民之心。”叶飘零道:“宪英新近丧父,朕心何忍?且秋水方去,但盼能有回返之日,此事再议。”
忽有逐流书到,言徐晃已经尽灭,西羌进犯凉州,欲往征讨,就入其境而收其国,叶飘零见逐流立下如此大功,回思当年煮酒论英雄之事,如同隔世,不觉叹道:“狮儿难与争锋也,更兼年轻,只道天下更无难事,但求建功立业,虽除夕已至,不思回返,与父辈少时,何其相似!”有诗叹逐流曰:少小但闻懦弱名,何由奋发霸王声?仰天长啸驰荒野,伏案凄哀坐院庭。
甘弃贴怀儿女意,犹藏窃饭丈夫情。当年落草山中日,更胜今朝沧海行。
叶飘零便教马超、高顺、赵云、陈到、曹彰、吕蝉并往相助,又使庞统去助归尘速取高陵,兼调魏延亦发凉州。看看腊月已到,除夕将至,叶飘零起驾往高陵归尘营中而来。归尘接入,巡视诸军已毕,问曰:“完取高陵,儿臣足以当之,父皇何须屈身亲至?”
叶飘零眼见归尘愈加沉稳,甚是欣慰,轻抚其头道:“汝弟远征西羌,一时难返,年关已近,为父安可不与吾儿团圆?惜乎萍儿故地,虽在眼前,衣冠之冢,便居城内,只不能祭也。”归尘告道:“父皇宽心,善保龙体,儿臣拼尽人谋,耗尽气力,亦当为父皇分忧。”
当下归尘入帐与庞统计议道:“年关在即,父皇欲祭武昭妹子,但愁镇北王府未得也,丞相可能立取之?”庞统道:“欲收高陵归华非难,欲保王府无损不易,待吾思之。”掂量半晌,思得一计,告与归尘,安排分拨已定。
逢除夕已至,叶飘零正闷坐营中,归尘告道:“腊月之中,儿臣已使人加急迁妹子坐骑坟冢至此,父亲可往祭之,便如祭妹子一般。”叶飘零甚喜,遂领公卿将校,官眷军民,祷告天地已毕,焚香点烛,祭于玉雪马坟前。中有甄妃原与飘萍有妯娌之情,故随安静而至,同与告祭,宪英亦旧识也,同在军中。
讯息早传入广寒宫中,姜维奋然道:“单于坐骑坟冢迁至,吾等旧部,岂可不往祭之?”姜景道:“但恐是中华之计也。”姜维道:“孩儿知其有计,故当与纪灵王双出府,父亲引飞红军如此如此,若有军来犯,教他有来无去。”姜景从其言。
是夜云空无月,姜维遂引纪灵、王双二将,只将数十骑,趁夜出府,径往马坟而来。遥见祭棚无人,姜维等抢入,拜伏坟前,久久不起,忽然四下里呼唤声起,伏兵闪出,推搡而来。左右告姜维道:“贼兵至矣,将军速退!”姜维道:“贼来二十步告我。”依旧伏拜,顷刻间伏兵已近,左右道:“止二十步矣!”姜维道:“十步再报!”自往玉雪马坟前焚香而谢。
左右齐唤:“止十步矣!”姜维喝令:“上马突围!”跃马挺枪,当先便出,左右随从无不奋发,数十骑铁蹄扬起,奔腾而出,杀开一条血路便走。姜维闯出重围,回顾左右只有三四骑相随,当即回马,重入阵中,左冲右突,救出王双,复入圈来寻找纪灵,迎面正遇郿圬降将丁琳,姜维识得,呼曰:“纪将军何在?”
丁琳喝道:“汝好不识天时,纪灵首级已号令矣!”姜维大怒,手起一枪刺死丁琳,撞到高处望时,但见纪灵奋战安清,被四面军士困住,其势甚危。姜维飞马奔下山来,银枪起处,中华兵卒纷纷落马,闯入万军,拔出纪灵,来会王双。归尘在将台上望见,将旗号舞动,众将奋勇追赶姜维,一面遣心腹人往广寒宫假传讯息,使姜景发兵相救。
回报宫门果有一军出府,潜往中华营寨而来。庞统便点军马来取广寒宫。时除夕之夜,忽闻猫叫。辛宪英密告庞统道:“古云:年夜猫鸣,必有祸患。丞相不宜亲往。”庞统道:“陛下视吾如手足,臣子岂敢不为股肱?誓取高陵,使陛下得祭亲女,早离病痛。”于是径投广寒宫来。
遥见宫门上旌旗稀落,殊无人影,庞统便教抢入,忽地身后鼓响,张绣、胡车儿自后杀到,却是姜维料到中华必有伪报传到,便教张绣佯作中计,出府数里便回,掩袭中华军后,宫门上梆子一响,芹儿引伏兵已出,箭弩飞到,庞统左足连中数矢,筋骨皆断,幸得陈泰、周胤、司马有名死命相护,叶飘零亲来相救,接得庞统还营。这边归尘等闻得丞相中伏,心下微乱,指挥稍误,姜维、王双等脱身离去,只有纪灵奔走时,正遇张苞,交战二三十合,只欲走路,被张苞怒火如炽,大喝声起,一矛刺纪灵于马下,剿首夺骑回营。
叶飘零见到庞统受伤,纪灵身死,均为悲切,令将纪灵厚葬,却按庞统之肩道:“士元吾弟,忠心为国,先折双臂,又伤二足,朕心何忍!”庞统笑道:“臣虽手足俱损,犹有口在,可以替代,身虽残废,犹能报效国家,陛下何必虑哉?不能遂陛下之愿,臣之过也。”叶飘零道:“此事吾弟且勿忧心,朕已有主张。”遂请华佗照料,摒退左右,自换了微服,但得宪英相随,别无护卫,但往广寒宫而来。
姜维还府,为折了纪灵,心下甚怒,诸军皆摩拳擦掌,但欲与中华军再决死战。忽闻两骑马来到府门教休放箭,但请姜伯约答话,姜维恨道:“纵然舌灿莲花,岂能动吾铁石之心!”就教放入,视其人时,来者并皆识得,却是中华皇帝叶飘零,身着便服,当今名女辛宪英,穿戴孝装,不觉大吃一惊,然转瞬之间,思及飘萍之死,纪灵之丧,有心便要触怒他,昂然问曰:“敌国不通礼,陛下今至此,不知何事?”
叶飘零年龄日长,久知少年意气,也不以为无礼,淡淡一笑道:“伯约少年才俊,朕久仰英名,故来请教。”姜维道:“昔日镇北王屡屡点拨陛下,因陛下不听,故有今日也,吾复何言?”叶飘零道:“朕既攻长安,破雍凉,伯约尚统吾儿旧部,兼有月氏、乌孙呼应,未见动静,后曹丕身丧益、蜀,魏党穷奔巴、川,诸野皆定,四方尽降,而围高陵数月,但观伯约以区区数千之众,据守弹丸之地,此先无事魏之心,后无依华之意,朕实不愿多动刀兵,故至此亲问伯约,君意实欲何为?”
姜维道:“维不过江湖浪子也,安敢为天下计乎?今不卸甲者,欲尽诛贪心不止、无情无义之人也。”四面护卫各按刀柄,只待叶飘零发怒,便乱刀砍为肉酱。叶飘零淡然道:“未知何人贪心不止、无情无义?”
姜维道:“汝坐领荆楚,轻入江东,宛洛易主,中原横行,犹不知足,屡不止兵,此非贪乎?背义侵凌燕土,恃强欺辱武侯,覆汉业于河北,称帝皇于关东,镇北王矫矫壮节,广惠仁慈,以一己之力,补缀乾坤,斡旋天地,使魏华通好,两国无争,天下二分,边疆早定。王又亲赴驾前,愿诛无道之主,另立圣明之君,力保边疆无兵戈之乱,海内有升平之福,但求陛下念父女之情,卸甲裁兵,育民养士,陛下坚不肯允,使女丧身前,妻离家国,无情无义,世上谁堪比类乎!”啪的一下,左右皆拔刀出鞘。
叶飘零一声轻叹,与宪英道:“辛姑娘可为伯约解之。”宪英遂侃侃言曰:“向者争论,各持一理,实因误将天下付与一人也。夫天下者,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所有也。伯约岂不知乎?陛下若宁兵弃武,开土养民,自可消乡村远寨之间,衣食为愁之状,旱涝蝗虫之时,易子而食之惨,然官位等级犹在,以权谋私仍存,底层冤案无数,岂能上动天听?陛下本愿还权于民,使众生平等,共建盛世,然天下有魏虎视在西,若不集权于一身,便宜行事,又难免国灭身亡也。故绝亲儿之议,非不惜女,实因势耳。金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