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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刚便将出几两碎银道:“吾蒙公主赏赐,倒卖了好些银两,殿下落难,吾岂敢置身事外?”当下便与逐流来见老板娘,还付欠帐。老板娘冷笑道:“这年头一旦攀龙附凤,果然立马不同。也难得县太爷公子竟看上你那乞丐妹妹,这不即刻便送钱来了?”
逐流异道:“什么?”老板娘道:“汝装蒜作甚,驱使汝妹往县衙找张大人,想那张公子见到,岂有不看上汝妹之理?”逐流大惊,心急如焚,提戟牵马便出,来到衙门,但见得街上闹哄哄的,数百个差役兵丁围着脱脱公主乱打。原来脱脱连日受苦,全身无力,如何敌得过这许多五大三粗的男子汉,早被擒下,一个锦衣汉子走近,抚摸她脸笑道:“果然皮滑肉嫩,真看不出,若是穿戴起来呀,咱这县城还真无人能及!”
逐流恨怒道:“住手,你是何人,胆敢亵渎公主之身!”那锦衣汉子抬起头来大笑道:“小丐狂言,什么公主?这偏远之区,天高地远,吾便是皇上,若是公主,正合吾享用也!小的们,将新娘子拖进去!”左右轰然答应,将脱脱架起,逐流大怒,挺戟上前,直取那汉子。四面兵卒齐上,逐流喝道:“让开!”众卒哪里理会,一拥而至。锦衣汉子已抱住脱脱,往衙门里走。
逐流睚眦欲裂,这时只将那皇子之身,抛于九霄云外,国法之厉,尽付弱水东流,只一声怒喝,平地惊雷,众卒颤栗,逐流一杆戟横扫直刺,顷刻之间,立杀数人,抢到锦衣汉子身前,一戟到处,那汉子喉穿而死,逐流夺过一刀,二人共舞兵刃,杀出重围,夺马便走,绝影跟在后面亦去,众卒骇惧,哪敢追赶。县令已到,众卒方动。
两人驰到蒙鸳山林,忽然两边大喊,杀出数百人来,纷执锄头,各舞尖锹,喝道:“留下马来!”逐流正自愤恨,大喝道:“大胆强人,如此无礼!”拍马杀上,一干强人哪里当得,被杀得落花流水,为首之人当即跪下,强寇尽数投降,口称:“大王!”逐流哭笑不得,收了霸王戟,问道:“汝乃何人,焉敢劫我?”那人道:“吾乃蒙鸳山王基,啸聚数百民夫在此,官府不敢来犯,素来横行无忌,只不知大王如此身手,万乞饶命,愿奉为山寨之主!”
逐流苦笑,与脱脱公主道:“吾等在塞外无人之地,尚且逍遥而行,不想回到中华,反而步步维艰。追兵在后,顷刻既至,不如权依于此,想那县令不敢来迫,吾方可免开杀戒,少伤无辜。”于是两人上山,中华皇子落草为寇,倒反中华,众山贼口称“大王”、“夫人”,尽皆诚服。有诗叹道:奉迎势利古犹今,草莽谁闻猛虎吟?孽债情缘休有意,功名权位莫无心。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金凤遍尝落魄苦,真龙今日寇山林。
毕竟后事如何,依旧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六回 江夏王劫银南下 飘萍女定计东征
却说逐流以皇子之身,亦不免为生计所迫,落草为盗,问蒙鸳山魁首姓名,对曰:“某姓王名基,字公援,本乃农家,幼学弓马,因家贫不得已为盗,今得大王如此英雄,山寨自此无忧也。”逐流道:“莫非王豹之子?”王基道:“正是。”逐流道:“原是故人,既有武艺,当用报国安民,落草山中,终难长久。”王基道:“某虽知之,奈何家贫,遭伯母嫌弃,屡贿县令,多加刁难,因此不能进身。”
逐流道:“当今圣上开设学堂,育才招士,岂有贤才隐于山谷之理?此县既贪贿赂,其实可恶!汝愿归正乎?”王基忿然道:“某虽山野之人,岂无报国之心?奈世情如此,不容某展心中之志也。”逐流喝退左右喽罗,单唤王基道:“吾乃中华皇子,江夏王逐流,落难至此,汝既愿归正,吾当引荐。”王基大惊,当即拜倒道:“肉眼不识殿下,罪该万死!”
逐流道:“皇子为寇造反,传扬开去,有损国容,吾止告汝一人,切勿泄露。”王基允诺,倍加敬重。于是逐流与脱脱公主暂寄山寨之中,深居简出,群盗见识逐流当日武艺,以为神人,无不毕恭毕敬,背则称首,面则称王,大酒大肉,好生快活,凡逐流有话,尽皆凛从。无数日,王基来告道:“山寨缺粮,众兄弟皆有怨意,未知殿下如何裁处?”脱脱公主在旁笑道:“无用哥哥,既已为寇,岂有不下山打劫之理?”逐流道:“正所谓在其位而谋其政也,公援召集兄弟,即日下山。”
王基愕然领命,早将人马取齐,逐流道:“众兄弟听者,尔等既入江湖,当思锄强扶弱,劫富济贫,今日下山,非为劫掠贫民,贻害同道,但与县令借粮,若不与时,自有吾为尔等作主。”群盗面面相觑,都道:“某等吞据此山数年,官府虽然奈何不得,吾等亦不曾招惹官府,今日大王如何欲往虎口拔须?”有王基道:“吾等本为良民,今至此境,皆因县令迫害之故,此仇不报,非为人也,大王武艺绝世,众兄弟何必迟疑?”
于是众皆欣喜,依逐流之命,打旗号曰:“为民作主”、“驱除腐吏”,舞锄执锹,下山杀奔佳县而来。守门护卫,怎料蒙鸳山盗寇竟敢杀入城中,皆不曾防备,方欲喝时,逐流早已抢进,当住城门,喝群盗各入,众护卫尽皆逃散,百姓慌乱,四面奔走,惶惶乱作一团,逐流当先大喝道:“佳县县令纵子抢亲,横行不法,今日吾等只为替天行道,众百姓不必惊惶,各归原地,自保无恙!”众百姓惊魂方定,但见群盗并不伤人,这才各自心安。
逐流早到衙门之前,飞马揪出县令张献,于其家中搜出私贪银两,足有万数,分赐众人,周济百姓,四面喝彩庆贺之声,盈于天际。逐流暗叹道:“当初落拓之日,人多鄙视,今一旦猖狂,众皆如此敬畏,人情势利,一至如斯!”自坐大堂之上,一众书吏,皆来参拜,各言县令之事,或曰其人贪赃枉法,或道其人护短横行,或言其人穷侈极欲,或诉其人鱼肉乡民,或骂曰官迷心窍,或斥曰欺上瞒下,又有人指证他好色荒淫,毁坏良女无数,亦有人尽数其图谋不轨,暗藏军械龙袍,更兼迷女恋男,虐人为乐,种种罪名,不一而足,数之不尽。张献垂首跪于一旁,只是颤栗。
脱脱公主道:“此人罪孽,不至如此吧?”有一吏曰:“此人之罪,罄竹难书,小人等纵有苏、张之舌,无法尽述。唯大王神武英明,仁德盖世,武艺通天,胸襟如海,若为县宰,实百姓之福,苍生之幸,国家自此中兴万载,社稷自当永盛不衰,吾等一生皆赖大王福荫。”逐流哈哈大笑,回顾脱脱公主道:“公主,此人之言,岂不好笑?”脱脱公主道:“无用哥哥休要得意,今为人所敬,盖因势也,若是穷途之时,能有今日之事乎?”
逐流心下一动,忽地想起司马昭之言,不觉怔怔出神:“古来宫廷之间,争宠邀权,多有前车之鉴。曹子建奇才绝代,被贬新平侯,醉酒为乐,郁郁不堪,正是后事之师。吾当日只道皆是传言,不信手足之间竟能如此无情,今观落难之时,兼有王基父伯为证,方知此事不虚也。”脱脱公主见他发呆,推了他一把道:“无用哥哥,发痴作甚?”
逐流方才梦醒,望脱脱公主时,但见得玉貌花颜,颦笑之间,动人心际,逐流忽觉心烦意乱,说不出的郁闷,半晌站起,拂袖而入后堂。脱脱公主不知何意,嘱咐王基道:“休教走了县令,吾等已有盘缠,不日还京,当押此人一并起程。”亦入后堂而来。
逐流正立井栏之畔,脱脱公主来到背后道:“无用哥哥为何烦恼?”逐流道:“吾等离家半载,终于可以还都,吾又何须烦恼?”脱脱公主轻轻道:“我知无用哥哥心意,未尝不感恩而欲相报也。”扳转逐流身子,娇笑道:“世间之事皆在人为,无用哥哥乃是皇子,素得皇上怜爱,想一国之君,岂无善计乎?虽近还都,陛下必有主见,无用哥哥,孟起世间英雄,堂堂丈夫,当知此事他人不能勉强,决不以之为意也。”
逐流摇头道:“中原之事,你不懂的。”脱脱公主道:“吾等虽化外夷人,然久受镇北王教谕,多学汉家之术,如何不懂?”逐流道:“此中别有纠葛,非汝能知也。吾当计议,公主勿问。”脱脱公主闻得,不知何事,只侍立在旁,缄口不提。
只表逐流既擒张献,安民抚众,令师爷权领县事,自待朝廷遣人就任,这边告众喽罗道:“此县所贪银两,凡有剩余,众兄弟各分之,吾与公援往京城一行,诸兄弟虽归山上,钱粮不乏,勿再劫掠,众兄弟往日上山,皆为县令迫害,法虽难恕,情理可容也,但待陛下招安令到,依旧为民,否则罪当不赦。”众喽罗知能重为良民,无不欣喜。
逐流却押了张献,与脱脱公主、王基越黄河,投京城而来。既有盘缠,气象自生,半路早有诸官遣使飞报京城而来。传入宫中,叶飘零与慕容秋水尚为逐流、周循失踪烦恼不已,有赵薇依旧伏案抽噎,慕容秋水在旁抚慰,忽闻逐流无恙归来,当真是不胜之喜,众官人人欣慰,逐流早抵洛阳,朝拜殿前。
兴元帝唤起,好言抚慰,令退一旁,慕容秋水牵过,共坐身侧,多问别来之情。叶飘零闻得逐流落难经历,慨然动容,斥崔琰曰:“汝为代天巡守,执朕宝剑,巡视四方,但有作奸犯科之吏,贪赃枉法之官,尽可先斩后奏,今北地竟有贫民作乱,腐吏胡为,如何不见报来?”崔琰告曰:“微臣不察,幸殿下微服探知,微臣有负陛下厚望,其罪非轻,愿陛下赐诏惩治。”叶飘零道:“朕知大夫乃忠烈尽职之人,然钦差抵达,各地自当文过饰非,瞒弄上使,自此当晓非深入民间,不可知其实也。”遂唤殿前带刀侍卫二人,与崔琰道:“大夫日后巡游之际,当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勿为群吏蒙蔽,而失民间之实,此二人忠而勇壮,可护卫大夫左右,免为宵小所害。”崔琰谢恩,退过班中。
叶飘零又道:“匈奴公主既至,何不宣来?”早有传宣官高叫道:“宣左匈奴脱脱公主晋见!”脱脱公主闻得,整冠抖衣,自午门入殿,趋至殿前,山呼万岁。叶飘零见脱脱公主容颜秀丽,资质风流,英武挺拔,不逊慕容当年,不禁大喜道:“真马孟起之妻也,日后与孟起并骑纵横天下,谁能当之?”脱脱公主急道:“我不嫁孟起!”正是一石掀起千层浪,众臣皆惊,班中威远将军刘贤更是大骇,急视脱脱公主。叶飘零面色微变,问道:“当日漠北比箭许婚,人皆以为佳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况婚姻大事,如何忽然有变耶?”
脱脱公主正欲言时,逐流以目视之,缓缓摇了摇头。脱脱公主垂首不语,有逐流闪出伏拜曰:“父皇,公主远途劳累,惊魂未定,不宜便议婚姻之事。”叶飘零一笑道:“子本女儿之身,朕即相问,是朕失仪也。且与尊父相聚,只等孟起还师不迟。”逐流道:“儿臣在蒙鸳山中招得一人,颇有将才,现在午门相候。”叶飘零闻言更喜,道:“朕知王基后来当为名将,曾拜征东将军而下江南,今逐流亦能举荐贤能,不逊汝兄也。”便宣王基进殿。诸臣又见皇上预言后来之事,早已习惯,不以为异,独脱脱公主暗暗称奇。
基到阶前,叶飘零视之,见一少年,生得虎背熊腰,气概非凡,喜道:“中华又得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