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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王鹏。”王鹏却打断他。
“要不叫你二哥?”王帅不满地瞪了王鹏一眼,嘀咕着,“自己取了个名字好像多了不得似的,平时却只知道拿我当垫背,还二哥呢”
他一边说一边积了一嘴的唾沫,本想说完一嘴巴吐出去,表达一下自己强烈的不满,哪知被王鹏在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都往喉咙里滑了进去,呛得他眼泪发飚。而王鹏正大声取笑他:“废话就你那水平,光知道帅,也不知道你是能当元帅呢?还是觉得自己有多帅?”王鹏说着就笑起来,想想村里哪家的男伢子会说自己长得帅不帅?这都是城里那些娘娘腔才用的词乡下人下地种田、下河摸鱼靠的是身体壮实,再有就是像自己和大哥那样,有想法的人,那凭的是啥?是脑瓜子,不是脸盘子
王帅跑累了,鞋又顶得脚疼,加上刚才一顿猛咳,懒得再和王鹏争执,只问:“二哥,你觉得我们真能靠这些水产把小妹的学费挣出来?真能让老娘改变主意让我一直把读下去?”
王鹏刚刚还大晴天的脸色,一下如这阴晴不定的早春天气一般耷拉下来,“不试试又咋知道?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我就不信了,咱们一家仨伢子还要让个女娃子退学?”
王家四兄妹,王鹏排行老二,过完年刚十七岁,正上初三。老大王鲲两年前初中毕业进城工作,老三王帅十四岁刚上初一,小妹王慧十三岁念小学六年级。乡村里一到晚上没什么娱乐节目,王家这老二老三又正在好动的年纪,和其他小孩一样从小养成了听壁角的习惯,不光听村里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也听自家老爹老娘的。
这一听,竟让他们听到秦阿花要王慧退学的事情,说是女娃子迟早要嫁人,读再多也是人家的,不如趁早替家里挣钱,哪怕就当是为自己挣嫁妆也好。不光如此,还说按他们家的状况想供出一个大学生来,得全家齐心才行,所以王帅也只能读到初中毕业,以后大家全力供王鹏一个。
秦阿花这么讲也是有原因的。她老公王铁锁老实木讷,帮村长家造房子在上梁时摔下来,落下了腿疾却不愿吱声要赔偿。王铁锁这个全劳力本来就只会种田,不会其他营生,现在连种田都困难,全靠她和老大媳妇孙梅梅养家了,起早摸黑要供三个孩子上学、六张嘴巴吃饭、穿衣,到底有点吃力。虽然还有三个儿子,秦阿花却相信算命的,说王鹏将来出息,出将入相的,她是情愿自己累死也不愿让这个儿子干农活的;老大自从进城后,虽说找到了工作,但城里走一步都要用钱,他挣的够养活他自己就不错了;至于老三,到底还小了点,要是有王鹏现在这个年纪,倒也能帮上忙了。
王鹏、王帅这兄弟俩和他们的老娘想得可完全相反。
王鹏一心想着早点帮家里挣钱,虽然他脑瓜好使也读得好,但他相信不读那么多他也饿不死,什么出将入相,在他看来就是算命的瞎白胡骗钱的招数,也只有老娘这样穷怕了的女人才会信。就算村长老说什么“穷算命、富烧香”,他王鹏也不相信真有人生来注定穷或富的,说到底还是要自己想办法找活路。支、村长都小学没毕业,不照样当着官在人前人五人六的?他一直跟王帅说读做官,那纯粹是想让这个弟弟能安心把读下去,王家再怎么样,出一个读人也是要的,到底是长脸的事情。至于他自己,他相信既然支、村长这样的文化也能当官,他都读到初三了,比他们真的是只多不少,又有那么好的脑瓜子,怎么着以后也得当个乡干部什么的吧。
王帅虽没有王鹏那一篓子一篓子的鬼主意,但却是个喜欢读的。而且,自从老大王鲲有一回给他带回一本侦破小说,就迷上了警察这一行,一心希望将来考个警校当个人民警察。偏偏老娘只信算命的,并没有让他一直读下去的打算。
梦想归梦想,现实归现实。哥俩年纪不大,却也知道以后的事得日子一天天过下去才知道,眼门前得先解决了小妹的上学问题,所以才商量着先合力挣些钱让小妹把读下去,再不济也得把小学读完。但秦阿花刚刚看着哥俩摸回来的水产,不但没有一点高兴,还因为心疼王鹏在大冬天里下水,当着他们兄弟的面就直接告诉王慧,放完寒假不用去上学了。这就难怪王帅要担心了,家里几时有谁可以改了老娘秦阿花的主意?
王鹏是天塌下来当棉被盖的人,只一会儿工夫脸就放晴了,一手搭着王帅的肩膀,一手比划着远处走过的金贵媳妇那山峦起伏的两座大山,对王帅说:“我有办法让老娘改主意”
方言注释:1、胡调,胡闹的意思。
2、小鬼,这里鬼的发音为Ju。
3、花头,这里有花样、主意的意思。
4、瞎白胡,瞎编,胡说。看首发无广告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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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 富贵命无敌脑(修)()
说到王鹏的这个主意,其实是个馊到不能再馊的馊主意,可他就是觉得老娘应该会因为这主意而让步,但无论王帅怎么追问,他都不肯将具体的计划告诉王帅。
王帅看王鹏把握满满又犟得臭哄哄的样子,一扭身掐住他搁在自己肩头的手腕反手一拧,王鹏整个人就被王帅拎了个反背手,“王三毛,你搞偷袭有种咱们正面单挑”
王帅嘿嘿笑着随手在王鹏脖子上挠了两下,“下水你是好手,打架单挑这种事,你就不要嚷嚷了,没得自己丢脸”他看王鹏因为脖子痒痒,身体都扭一块去了,玩性大发,更加一手抓着王鹏的手腕,另一手在他身上东挠西抓起来。
王鹏虽说大了王帅两岁,但论个子块头都还是王帅来得高大结实,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当哥的,这也是他为什么留那两撇“逗号”的最大原因。现在被王帅制住,他又怕痒,真的是双脚齐跳,少不得嘴里就讨饶求好了。
“那就把你的主意告诉我”王帅立刻开条件。
“那你还是让我痒死算了”
王帅一愣,没想到这么怕痒的王鹏居然不接受条件他想着王鹏鬼花样多,说不定是跟自己玩心眼呢,当即又在王鹏身上上下其手,哪知王鹏硬是死撑得脸都涨紫了,也没再求饶。王帅见搞得如此没趣,只好松开了王鹏的手,不满地嘀咕:“搞得自己英勇就义似的,给谁看呐?”
王鹏一反常态没跟王帅计较,只活络着自己的两个手腕,笑嘻嘻地说:“你就等着分享我英勇就义以后的胜利果实吧”
王帅没明白王鹏话里的意思,还想再问问,就老远听得王慧喊他们回家吃饭,只这一眨眼工夫,王鹏就跑得没影了。
秦阿花用儿子们下午摸的螺蛳,炒了一盆酱爆螺蛳,算是一家人难得开次荤。王鹏把老娘夹给他的菜都夹到了王慧碗里,自己扒了一碗干饭,然后就坐在那里傻看着王慧,把王慧弄得莫名其妙。
吃完饭,秦阿花与孙梅梅收拾了家务又去菜窖翻看了腌菜,才各自回自己屋里休息。
“咦,这么冷的天,你还不去捂被子,在我们屋里干嘛?”秦阿花看到王鹏在自己屋里与老公一起磨镰刀,就忙不迭地要赶他回屋去。
“阿妈,你先别赶我,等我跟你把事说完就回屋。”王鹏难得一本正经地说。
孩子是娘身上掉下的肉,王鹏眉头一动,秦阿花就知道他要干吗,“要是小妹读的事,你就不要再跟我讲了。”
“不是小妹上学的事,而是她嫁人的事。”王鹏脸无表情地说。
秦阿花吓了一跳,“谁说她要嫁人了?还是她有相好的了?她才多大啊”
“阿妈”王鹏叫道,“不是小妹有相好的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随便把她嫁了”
秦阿花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她想起晚饭时王鹏的样子,心里一下慌起来,有点不知所措地看了男人王铁锁一眼,吸了吸嘴巴。王铁锁也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秦阿花,嘴巴吸了吸。
王鹏见老娘不说话,就直接说出自己的意图:“阿妈,你要坚持不让小妹上完学,我们也没办法。但是,小妹将来嫁给谁可不能再依你的主意,得由我说了算”
“哎哟,我们王家是作了什么孽啊怎么养一个儿子是这样,养两个也这样啊”秦阿花止不住心里的那股慌乱劲,忍不住嚎起来,“要早知这样,当初我们还不如不养这个女娃喽”
王铁锁终于也闷声闷气地开口:“二毛啊,你可是你阿妈的主心骨,可不能像你哥一样的犯浑”
“二毛,你要怎样阿妈都答应你,就只小妹嫁人这事打不得主意”秦阿花一把扯住王鹏,一脸痛心疾首地说。
王鹏看着老娘的脸,没有吭气。
“哎哟,小祖宗,你想气死我啊”秦阿花急得跺脚,“我上辈子到底作了什么天大的孽?要落得受今天这份罪啊”
王鹏看看这架势拉得也够了,再让老娘嚎下去,四邻八舍明天又有话嚼墙根子了。
“阿妈,你总得有些事让我们自己作主吧?这读你拿主意,让谁读不让谁读的,婚事也是你作主,娶谁嫁谁的,我们也憋屈啊”
“你们那些新思想不要拿来跟我说,阿妈是老派人,婚姻这事没得商量”秦阿花有点动怒了。
“那读总有得商量了吧?”王鹏试探着。
秦阿花收了收心神,看了王鹏一会儿,仔细想想除了今晚王鹏的反常表现,也没见过他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她总算明白这个儿子要干吗了,“王二毛啊,王二毛,你的鬼花头打来打去的,都打到你阿妈头上来了啊?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说着脱下自己的一只鞋就作势要打王鹏。
王鹏也不闪避,反倒笑着迎上去,“阿妈,不管你怎么想,反正这事啊,你得答应我”
秦阿花见王鹏不避不让,她又舍不得真打,只好扔了鞋子往床上一坐说:“你休想”
王鹏立刻坐到她身边,摇着她的一条胳膊说:“阿妈,只要你答应让小妹读完小学,让三毛上大学,我就保证不管小妹的婚事。”
“二毛啊,阿妈知道你是心疼弟妹,可是我们家的情况是不可能供你们都上学的。阿妈心里也不好受,到底都是我和你阿爸的娃,可这碗水始终端不平啊”秦阿花说得伤心,鼻子也一阵阵地泛酸。
“阿妈,我问你,你平常看的那些戏文里,出将入相的那些个文臣武将都一定是读读出来的吗?”王鹏突然问。
秦阿花一时没明白儿子的用意,随口就道:“这可不一定。”
“所以啊,”王鹏笑了笑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我王鹏有这么好使的脑瓜,又有这么一个出将入相的命,干吗一定要霸着三毛上学的机会?难道我就不能由别的门路发达起来?”
“你?”秦阿花本能地要反对,但她真的信命,所以王鹏的话切中了她的要害。命里有时终须有,儿子既然是出将入相的命,那还真的不好说,是不是非得读才行?
王鹏知道自己这招奏效了,赶紧打铁趁热:“阿妈,我听村长说啊,现在城里搞什么改革开放,满地都是捡钞票的机会。你还是让我进城去,凭我这富贵命和无敌脑瓜子,怎么都比抢了三毛的上学机会强吧?他可是一心盼着将来当警察呐”
王鹏昨天偷偷去找过村长邱水林,想在村里弄个小文当当,这样即使不上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