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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突然嗡嗡震动,朝西欲飞,我转头看去,石壁的罅隙里果然插了半截铜锈斑斑的砍柴刀。刚一走近,那两只黄毛巨兽便纵声咆哮起来,又是愤怒又是恐惧,几回想要扑人,却又盘旋顿止。
我手臂无法活动,只能勉强反手握住刀柄,一点一点地拔了出来。柴刀长三尺,弯如新月,青绿的刀锋上刻着两个蛇篆,我认识的蛇文不多,但这两字却再也熟悉不过。
“共工?”我一愣,想不到他竞和我同名,这才明白他为什么大笑。翻转柴刀,刀锋另一面上叉刻着两个蛇形古篆,第一个繁复难辨,第二个却是极为简单的“回”字。
镜中人“咦”了一声,有些惊讶:“小子,原来你只认得一点儿蛇文?既认不得全,先前又为什么能解开‘伏羲封印',进人这不周山?”
伏羲封印?不周山?我听他越说越离奇,正觉滑稽,突然想起“鱼肠官”中那具骨骸所布成的“共工”二字,想起手中铜镜的“伏羲女蜗”纹,想起身旁的“五色石”,再想起姥姥所说的那些太古旧事……心中一震,突然明白这柴刀上刻的是什么字了。
共工康回!刹那间,我像被雷霆劈中,一动不动,惊愕得什么也说不出来。难道这镜子里赤眉赤须的怪人,竟是太古时与伏羲、女蜗连番大战,撞断天柱,最后被封镇魂魄的水神康回?
“小子,你还是不相信么?”那人哈哈大笑,“如果这里不是被老子撞缺而不周的天柱山,又如何会有看守天拄山的阴阳狮龙兽?如果这下面的太海不是寒暑之水,又为什么如隔两界,一半冷、一半热?如果这块石头不是女娲所炼的五色石,又怎么会顶得住这横断的天柱峰?如果我不是康回,叉为何被封印在太极镜中?”
他咄咄追问,每一句都如楔子般打入我心底。从小就听说了许多关于康回与天柱山的掌故,所有的线索都在这一刻浑然贯通。
呼吸如堵,思绪如乱麻,握着手中那锈迹斑斑的砍柴刀,想到它竟是传说中康回所使的“裂天刀”,虽然觉得荒谬,却又无法不信。
康回哈哈狂笑:“贼老天啊贼老天,你让老子在这儿封印了几千年,偏偏又让一个叫‘共工'的小子解开这封印,究竟是什么居心?嘿嘿,等老子出了这破镜,就撞断不周山,搅你奶奶个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毒与悲愤,让我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但又心有戚戚,热血全都涌上了头顶。
康回渐渐止住太笑,眯起双眼凝视着我,一字字地:“小子,老子是共工,你也是共工,命运里缘分已定。只要你劈开‘太极镜',放我出来,你想要什么,老子都让你如愿以偿!”
我心里一震,天意冥冥不可测,难道老天让我起名共工,又让我只身幸存,辗转到“天之涯”,阴差阳错地解开“伏羲封印”,就是为了放出这囚禁了几千年的凶神恶灵,推翻轩辕之治吗?
然而放出这凶神,对于天下究竟是福是祸?倘若他再次撞断不周山,淹没的可就不只是昆仑,而是整个大荒!难道为了我个人的宏图大业,真忍心陷苍生于水火之中?
见我沉吟不答,康回似乎也不着急,眼珠滴溜溜地转动,打量着我。皱眉说:“奇怪,奇怪!小子,你不是五德之身,体内却为何有五行真气?”
我略一踌躇,将烛龙如何炼制五行丹,骗我吞服,叉如何教我炼化五行,为他做嫁衣之事简单说了一遍。
康回哈哈大笑“这就难怪了!小子,那厮把你当作炼丹的鼎器啦,丹成而鼎坏。没有五德之身,偏偏强炼五行真气,就好比用小溪承接黄河之水,泥沙俱下,河床尽毁,决堤泛滥是迟早的事情。你运气到‘凤池'、’金门'、‘中枢'、’灵台'、‘紫宫'五处穴位,看看是什么感觉。”
我刚一运气,就像被雷电劈中,眼前一黑,剧痛攻心,浑身冷汗全都冒了出来。
康回笑着说:“五行相克,这五处穴道首当其冲。七天之内,你的奇经八脉,就会寸寸震断,然后是十二经脉、五脏六腑,最迟不超过十二天,你身上的每一块骨骼、每一寸皮肉都会迸断碎裂,受尽痛苦而死。”
我心头寒意大起。我不怕痛,更不怕死,但霸业来成,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去,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我知道他所言非虚,也知道他必定有解救之法,说这些,无非是迫我求他相助,将他从镜里放出。
果然,康回一转话锋:“不过天下没有合不拢的江、吹不平的浪,老子是水神的祖宗,深谙水势无形变化之妙,想要化弊为利,又有何难,只要你劈开此镜,拜我为师,七日之内,体不但可以化解所有郁结的五行气丹,更能台而为一,修成无坚不摧的玄水真气!”
镜面在阳光中闪着炫光,他的双眸灼灼地盯着我,仿佛燃烧着两团火,微笑着说:“大丈夫一言九鼎,永不悔改。只要你我师徒联手,当今天下,又有谁能阻挡分毫,”
我的心里转过了千百个念头,想起姥姥,想起我所立的誓言,想起当日北海血战的惨烈情景,喉头又像被什么堵住了。
罢了罢了,那盲从卑贱如蝼蚁的苍生与我何干?爹死了,娘死了,舅舅死了,姥姥死了,妹妹死了,彩云军的将士们全都战死了,我与这个世界本就仇深似海,就算撞断不周山也无法填平!
这些日子以来郁积于心的悲怒、屈辱与仇恨,刹那间全都如洪水决堤,我一咬牙,转身将铜镜狠狠地掷向石壁。
阴阳狮龙兽惊怒狂吼,“嘭”的一声,石壁碎炸,铜镜却弹回我的手心,分毫无损。
康回哈哈笑道:“太极镜以混金炼成,岂能这么容易撞裂?小子,你先用裂天刀断开身上的锁链,然后再全力劈砍。”
我反握柴刀,穿过混金链,将刀背抵在五色石上,稍一用力,捆缚在胳膊上的那条锁链果然立刻撬断开来。又奇又喜,想不到这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砍柴刀居然如此锋利。于是依法炮制,将余下的锁链一一撬断。
罗沄从我背上软绵绵地滑落在地,脸红如桃花,仍在沉沉昏睡。我们刚一分开,铜镜背面的双蛇纹像也随之离散。
许多年以后,我才从一个蛇族长老的口中得知解开“伏羲封印”的原因。
为了让天柱山永不倾塌,大荒不再受洪水泛滥之苦,伏羲、女娟以“融血封印术”将康回的元神封镇在太极镜中,又用此镜形成“结界”,隔断了大荒与天柱山的通途。
除非一对蛇裔的童男童女,将各自的鲜血滴在镜子的背面,又背靠背,形成与“封印式”截然相反的“解印式”,才能消融伏羲、女蜗滴在镜中的血,打开结界。
我虽然不是蛇裔,但姥姥为了让我将来成为众人眼中的“伏羲转世”,不留一点儿破绽,每隔三个月,就将蛇族蛮子的血注一次到我的体内。但她却绝不会想到,就是这不断轮换流淌着的蛇裔的血,让我与伏羲的宿敌相遇。
我双手合握柴刀,奋力劈在太极镜上,虎口进裂,双臂酥麻,连退了十几步,铜镜没有半丝裂纹,柴刀上却已迸了两个缺口。
阴阳狮龙兽盘旋洞外,摇头摆尾地嗽嗷怪叫,似乎在幸灾乐祸。我被激得怒火上冲,毕集全身真气,接连砍了二十几刀,刀锋卷刃,双手鲜血流淌,却始终无功而返。
康回大为失望,摇头说:“小子,你体内五气冲克,这么下去,不但劈不开镜子,还要经脉寸断而死。‘裂天刀'纵有再大威力,在你手里也不过是破铜烂铁。算了,算了,老子先教你’春洪诀',再传你‘无形刀'。”
他让我盘坐在地,运气丹田,说:“经脉如河流丹田是真气之海。你见过河流因泥沙淤积,改道泛滥,却何曾见过大海被江河所带的泥沙填埋?五行气丹郁结在你的经脉中,就好比河流中的泥石断木,要想将这些‘泥石断木'从小溪冲击到江河,再从江河冲击到大海,就只有以十倍、百倍之力,以春洪奔泄之势,日夜冲击。”
我自小和姥姥修行玄水神功,对于水族炼气的种种法门无不烂熟于心。他所传的“春洪诀”却别开生面,认定人体内蕴藏的潜能无穷无尽,如同千年不化的雪岭冰川,只要能因时借势,将积雪化为春洪,不但可以化归气海,大涨真元,更可以将经脉中的种种“淤积之物”冲刷一尽。
我依照他传授的心诀,意守玄窍,运气在每一个气丹郁结处反复循环周转,过了两个时辰,五处穴道的郁胀刺痛感果然消减了不少。
他却摇头连呼太慢:“小子,照你这么练法,最快也要三年五载才能初有小成,那时你早就连骨头也剩不下了。这里有现成的寒暑之水,比起昆仑山的春洪更强了万倍。你快跳到那漩涡中心,内外感应,全速炼气。”
海面上金光闪闪,那巨大的漩涡卷引着阴阳两界的冷暖海流,滚滚飞转。其规模声势,比“天之涯”的深壑漩涡更狂猛百倍。
天上雪鹫盘旋,不敢靠近。几只巨花鲨擦着周沿游弋而过,顿时被飞旋卷入,高高地抛飞而起,又重重撞下,血肉四炸,转眼踪影全无。
我心中大凛,这漩涡号称‘水火海窍',由寒暑之水交汇形成,是大荒最为凶险的地方之一。鱼鸟尚且不敢靠近,我跃人当中,不是自寻死路么?但左右都是一死,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死里求生!
我将罗沄抱起,斜靠在五色石上,即使阴阳狮龙兽冲进来,也不敢伤她分毫。又将太极镜塞进怀里,紧握砍柴刀,深吸了一日气,猛地纵身飞跃,朝那漩涡疾冲而去。
那两只狮龙兽立即展翅回旋,咆哮追来。一团团火球挟卷狂风,擦着我身侧熊熊冲过,陨星似的撞人冰洋,激起冲天浪花。
所章康回对这两只凶兽了如指掌,总能料得先机。我听他呼喝指点,一边御风飞行,左闪有避;一边挥舞柴刀,挥出道道弧形光?逼,浪?得那两只孽畜不敢靠近。虽然惊险万状,却总算冲人了漩涡之中。
“轰”的一声,大浪扶摇高喷,我还没来得吸气,便骤然沉人了水底。四周激流飞旋,湛蓝辽阔,无数水泡缤纷上涌。
我呼吸一窒,海水汹汹灌人口鼻,忽而冰冷彻骨,忽而滚热如烧,张口呛咳,又有更多的水流涌入,憋涨得快要爆炸开来了。双手狂乱地划舞着,想冲出水面呼吸,四周的狂流却卷着我疾逮下沉。
滚滚的漩涡就像一个无底的巨洞,无数的冰块、鱼骨、兽尸……飞旋环甩,光影闪烁。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就要死了。意识渐渐变得混沌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不断地往下沉陷。
“小子,水里有的是空气,用你的皮肤呼吸!”
依稀听见康回的叱喝,我迷迷糊糊地依从他的口诀,屏住呼吸,将水中空气滤人毛孔,透过经络、血管,丝丝脉脉地汇人心肺……突然如沐甘霖,醍醐灌顶,像是从梦魇中骤然清醒。
又听康回喝道:“小子,意守丹田,气如春洪,将你与这漩涡同化一体,让冷暖水流与你体内的阴阳二炁同速同流。”
这句话轻巧简单,却深蕴奥义,我用了两三个时辰才渐渐初窥其妙。随着涡流疾速旋转,仿佛与天地同化,冷暖两股水流滔滔涌,在经络间回旋奔腾,势如春洪大江,卷涤走了所有的“泥沙”与“木石”。
我飞旋在冷暖交迭的水里,恣意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