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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怕她——但我怕苏摩啊!”那只手做了个无奈的手势,反驳。
“啊……我们悄悄的过去行不?反正他看不见!”想了想,那笙自以为聪明地提议。
“他看得见!”都懒得理她,断手回答。
“他明明是个货真价实的瞎子!没有眼睛,怎么看得见?”那笙反驳。
“我也没有眼睛,我怎么看得见?”断手毫不犹豫地堵住了她的嘴,重重地写下一句话,“强者,以心为目——这个道理你这丫头说了你也不明白的。”
“你!“那笙气急,但是不得不承认那只臭手看得见东西的确是个奇怪的事情——然而她还是要争辩——此刻,忽然间她听到了苏摩的声音响起在风里——
“吵死了。”
仿佛终于被鬼姬与慕容修的谈话吵醒了,一边树下沉睡的傀儡师喃喃自语了一句,翻身坐起——空气中,忽然有几乎看不见的白光一闪而过。
“咻”,鬼姬惊起,猛然间向后飘开了三丈,衣袂翻涌。手指前伸,抓住了一样东西。然而那件东西居然震得她的灵气一阵涣散。天阙上的女仙蓦然一惊,低头看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枚奇形的指环,一头连着透明得几乎看不出的线——引线的另一端,在一个偶人的手里。而抱着着小偶人的,却是一个在火堆边刚刚起身的青年男子。火光映着他的脸,他的眼睛是空茫的,脸色是苍白的,然而任何人一眼看到他、便不能挪开视线……那样介于男性和女性之间、带着魔性的奇异的魅惑!仿佛深渊般看不到底的魅惑。
一瞥之间,鬼姬的脸色忽然变了。
在傀儡师说出“吵死了”三个字的时候,慕容修立刻知道不祥,然而他根本来不及躲闪。眼前细细的光芒一闪,他只觉得什么东西打中了他——要死了!
那个瞬间,他绝望地喊。
然而,他忽然发现自己不能出声——仅仅只是不能出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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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魅婀,居然能接住我的‘十戒’。”树下睡醒的年轻傀儡师站起来了,淡淡笑着走过来,手指一震,引线飞回,“很多年不见了,可好?”
“苏摩?……苏摩?!”怔怔看了傀儡师半天,仿佛震惊于今日的他的样子,被称为云荒三位仙女之一的鬼姬脸色变了,“天啊……是你?是你归来了么?怪不得……怪不得。白璎昨夜告诉我那个预示——原来应在你身上!”
“白璎……”听到这个名字,傀儡师高大的身躯忽然间晃了一下,脱口,“她、她不是死了么?难道、难道她那一日从白塔顶上跳下去,并没有死?”
鬼姬并没有回答,只是飘在空中,冷冷看着他如今的脸庞,忽然笑了起来:“一百多年不见了——苏摩,你长成男子汉了。”
苏摩的手颤了一下,嘴角忽然也浮出了不知道是讽刺还是无奈的笑意。
“不错,那一日白璎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却没死——比翼鸟接住了她。”鬼姬终于回答了,注意到一丝不易觉察的神色从傀儡师眉间掠过,她陡然话音一转,冷笑起来,“但是她终归还是死了!她在倾国的时候已经死了!你往北方去、在九嶷可以看到她的尸体。”
“哦,原来真的是死了。”苏摩开口了,但是声音却是冷漠的,唇角泛起笑意,“真可惜,我还以为回来能重温旧情——当年把她搞到手、可算是我一生值得夸耀的事情呢。”
“魔鬼。”看到傀儡师的笑意,鬼姬的眼里蓦然有冷锐的光。
“自己被称为‘鬼’的人、可没资格说别人是魔鬼。”苏摩眼睛看着她、然而仿佛穿过漂浮在空中的无脚少女看到了别处,淡淡道,“让开,我要过天阙。”
“休想!”鬼姬愤怒起来,白虎蓦然咆哮,丛林中无数生灵同时长啸回应。黑夜中,天地之间仿佛有旋风呼啸而起,引起天上地下的所有生灵一起咆哮。
“魅婀,别忘了,你虽然行走在云荒大地上,但是却属于‘神’!”丝毫不被那样的气势吓倒,傀儡师微微冷笑起来,嘴角一扯,“你忘了天规的第一条是什么了么?要不要我提醒你?不得擅自扰乱天纲、干涉星辰的流程!——你要违反天命么?”
鬼姬的身子凝定在半空,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盲人傀儡师:“你……你怎么知道我们‘神’的天条?!你怎么可能知道!——你、你究竟从哪里回来?”
“呵,呵呵……”苏摩低着头,抱着怀中的小偶人,慢慢笑起来了,然后,抬起无神的眼睛“看着”鬼姬,缓缓开口,“莫要问我从何而来,我只知道百年前我站在这座山上、最后一次回看云荒大陆——那时候,我就在心底发誓:总有一天,我要带着让这片土地成为灰烬的力量回来!”
“你从哪里得来得力量?”鬼姬看着他,不敢相信地问。
“中州,波斯,东瀛,狮子国……一百年来,我去过很多很多地方。”年轻得傀儡师蓦然笑了笑,“魅婀,天底下、并不是只有云荒才是力量之源,六合之中游离着很多力量,只要你能付出代价你就能得到!——知道么?现在我对于神都无所畏惧!”
“不对,从来,我都不相信神能够做什么。”顿了顿,苏摩讽刺地笑了,“刚才,你和那个小子交谈的时候、不是丝毫不能感觉到我的存在么?——连我的‘存在’都感受不到,你凭什么阻拦我进入天阙?”
鬼姬的脸色慢慢苍白,然而即使高傲如她也不能否认。她看着这个百年后从地狱归来般的傀儡师,轻声叹息:“你……真的将给云荒带来血雨腥风啊。……白璎当年最后对你说的那句话,你还记得么?”
再度震了一下,傀儡师漠然反问:“记得什么?”
“记得要忘记。”鬼姬叹息着低下头来,“她最后不是怨恨、也不是执迷,只是告诉你:要记得忘记——她就是怕你变成如今这样。”
“哈,哈哈哈!”听到这样的话,苏摩忽然用手捂住脸大笑起来,那样剧烈的感情变化,让他平日一直淡漠的声音起了奇异的变化,“好悖逆的话!——凭什么决定我需要忘记什么?忘记我的眼睛是怎么盲的、忘记这几千年来足以流满这个镜湖的血和泪吗?忘记那些侮辱着、损害着我们的人吗?忘记这个世间还有‘反抗’这两个字?让孱弱的一族在沉默中走向永恒的消亡、然后说那就是天命吗?”
“哈哈哈……九天上的天神!你们在海国被灭的时候保持了沉默,在空桑覆灭的时候保持了沉默——难道如今你们终于要说话、要展示你们的力量了么?”一阵大笑之后,傀儡师的脸居然依旧平静不动,拂袖离去,扔下一句话,“魅婀,如今我甚至可以对天拔剑。”
仿佛被那一阵的厉叱问倒,鬼姬只是漂浮在半空,怔怔看着这个人离去。
那个小偶人咔咔哒哒地跳到了地上,领路。而那个双眼全盲的傀儡师在漆黑的夜色中走着,居然丝毫没有阻碍,一路扬长而去。
倚着白虎,她向那个人离去的方向看着,一直到他消失在黑夜中。许久许久,她才回过神来,发现地上被封住声音的慕容修,连忙拂袖解开他的禁锢。
“仙女……那个傀儡师,他、他是人么?”看过苏摩那样血腥残忍的出手,听到这样背天逆命的狂妄之辞,慕容修忽然间有些目眩神迷的恍惚,仿佛被那样狂风一样压倒一切的强悍所吸引,讷讷,“他……很强啊。”
“他是很强……我怕他已经太强了。”鬼姬看着慕容修,微微点头,笑了一笑,“你问我他是什么?——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杀你么?因为你是他的同族啊!”
“他、他是个鲛人?!”蓦然间明白过来,慕容修脱口惊呼,“他是个鲛人?”
“他……不,它,就是百年前引起‘倾国’的‘那个人’啊!”叹息着,天阙鬼姬仰头看着夜空的星辰,“离开天阙的时候、还是一个没有性别的鲛人少年,如今已经成了如此诡异的傀儡师——比任何男子都强悍、比任何女子都美丽的傀儡师!……他的手里、操纵着腥风血雨吧?”
“是的,我们这些被称之为‘神’的、不可以干扰土地上代代不息的枯荣流转。天帝说过、神只能尽力保持乾坤的平衡。”鬼姬抚摸着白虎的前额,那只灵兽仿佛也被刚才的人所惊动,一直不安地低低咆哮,“但是,看到乱离再起、心里无论如何不能无动于衷吧?——云荒就要卷入腥风血雨了,慕容修,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还要再去那里么?”
听到那样的警告,地上衣衫褴褛的贵公子却抬起头来,眼色坚决,合掌祈求:“是的,在下无论如何要去云荒。请女仙成全!”
“好吧,就如你所愿。”鬼姬拂袖,手指一点,呼啦拉一声、一棵倒悬在慕容修面前树上的藤蔓滑落了下来,落到地上。那绿色的藤蔓居然如同活的一般、蜿蜒着爬到了白虎面前,昂起藤梢灵蛇一般待命。
“借你一位‘木奴’,跟着它走,就能平安走出天阙。”鬼姬嘱咐,看了年轻贵公子一眼,叹息,“天阙险恶,千万莫要乱走——到了泽之国就把货物卖了罢,然后就速速回中州。”
迟疑了半天,慕容修却没有答应,涨红了脸,抬起头来:“我、我想在泽之国卖一部分。剩下的、拿到叶城去卖——听说那里是云荒最繁华的地方,商贾云集,一定能卖出最好的价钱。”
“……”沉默了一下,鬼姬看着这个腼腆的年轻人,没有料到这样一说话就脸红的少年公子居然也有家传的商人天赋,不由摇头劝告,“云荒马上就要不太平了,还是莫要多留。而且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儿、随身带着巨资,不怕被歹人掳掠么?”
“我已经请了护卫,一下山就有人接应。”慕容修再次禀告,“女仙莫要担心。”
“哦?”鬼姬看着这个年轻人,笑了,“你知道云荒大地上出没的都是哪些人啊……泽之国的鸟灵,九嶷的巫祝,砂之国的盗宝者和那些四处游荡杀人的游侠儿!——你请到的是什么护卫?这么有信心?”
“这个……”慕容修迟疑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我也不知道那个人能耐究竟如何——我出发之前、母亲就为我修书一封,让飞雁先行寄书去云荒、为我请来的。母亲说,如果那个人肯出手帮我,那么我在云荒应该安然无忧。”
鬼姬怔了一下,脸上有深思的神色:“是红珊为你请到的么?那么应该不是泛泛之辈了……我想想是谁——是了!”白衣女神霍然想起来,用短笛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笑了起来,拍拍地上跪着的年轻人的肩膀:“我知道是谁了——个人的名字是‘西京’,是么?”
“是的。”慕容修想了想,老实点头。
“哦,果然是他……”鬼姬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如同菊花盛开,显然又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红珊也只有把你托付给他才能放心了……如果那家伙答应下来了,你真的可以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尽管去吧,小家伙。”
“那个人……很强么?”看到鬼姬这样的语气,慕容修问。
鬼姬笑了,用短笛敲敲他的额头:“那家伙可不是一个‘强’字可以概括的啊!游荡在云荒大地上游侠中号称第一的、沧流帝国通缉百年都无法奈何的、空桑剑圣·尊渊的三位弟子之一!不用他本人到,你只要借着这些名号,大约走遍云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