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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平看了看表,“也该到了,大家注意了,现在起倒计时,五、四、三、二、一──”
门开了,龙琪走了进来……
方晓飞的表情很乱,疑惑、喜悦、欣慰……在他脸上轮番出现,让他的脸色青红白黄,神思恍惚。
龙琪穿着一件色的长大衣,脸上笼着一幅黑纱,像是从梦中走出来的,她越过众人一直走到方晓飞身边……
方晓飞呆呆看着她。她也在看着他,她的目光,是陌生的,一种很纯净的陌生,好像婴儿第一次接触世界,对他没有一点印象。
“你好──”过了很久,她说。
她的声音,淡漠、疏离,像幽谷中的泉水,甘冽,却清冷。让人冷到骨子里。
她不认识我了?方晓飞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是因为长时间昏迷脑子给坏掉了?把以前的事全忘了连同我也给一起忘了?要不,她就是毁容了?变得很难看,她身边的人是不想破坏她留在我心中的美好印象,所以才骗我的?
“你知道我在这里吗?”他试探地问。
她摇头。
“那你,不是来看我的吗?”
她还是摇头。
“那你为什么来?”
她喃喃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跳得很厉害,就不由自主地向这里走来……”
方晓飞的眼湿润了。
──你在哪里,我的心就飞到到哪儿,我的心飞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实在没有办法。爱是天意,天意怎可违?
他刚才的一点点生气都烟消云散了,心里一瞬间涌上无穷的爱怜与痛惜,我为什么怪她,在她最需要时候,我却自顾不暇,我为她做过什么?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她。
“你心跳,是因为我这在这里,我在这里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她问。
“我们结婚了。”
啊……龙琪的眼中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她摇头,她不相信。方晓飞拉起她的手,带她走到庭院中,他有很多话要跟她说。
草地连天,只是草已枯黄。
“想我吗?”方晓飞问。
她点头。这说明她的脑子没坏掉。记忆也没问题。他想。那……就是毁容了?他看着遮在她脸上的黑纱,很心痛。
“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三个月前。”
“那为什么不来看我?不知道我出意外了吗?”
“知道,我去过……”
原来,那晚就是她,她来过,她一定放心不下我。方晓飞想。
“那为什么要走掉?”
龙琪不语。
方晓飞凝视着她的眼神,觉得她不光是毁容那么简单。“我们结婚了你知道吗?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他再一次说。
龙琪摇了摇头,她不相信。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他一个人怎么能做得成?方晓飞拿出结婚证递到她手里,“你们家龙言替你签了字……”
龙琪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凌厉,她这十几年作过很多重大决策,签过很多字,可属于她的人生最重大的一次签字仪式,她却没有能身体力行,她怎么能不生气。
“这个不算,我不会承认的。”她说。
“你……真的不想跟我在一起吗?”方晓飞轻轻地问。
龙琪又沉默了,她想不想呢?
过去时了很久,她从胸前摘下个牌子给了方晓飞。牌子上分别用中英文写着两行字──若你发现我,那我肯定在昏迷中,请您把我送到医院,并拨打以下电话,您将会领到一笔酬金。谢谢!
方晓飞看着这句话,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
龙琪轻轻地说:“烟眉的妈妈说,我有复发的可能,因为病毒在我体内潜伏得太久,对身体造成了一些破坏……所以我再也不可能跟以前一样了。我常常感觉身体乏力,头很晕……”
就因为这个你才不肯见我吗?方晓飞的把那个牌子放进自己的口袋,把那颗钮扣放在龙琪手掌心──“原来,是你……”龙琪吃了一惊。竟然是他救了她,否则,她真的已经不在了。
“我真恨你──”方晓飞幽幽地说。
“恨我?”
“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这话像劈雷一般,把龙琪猛击了一下──是啊,若他走了,我会怎么办?她突然回身抱住方晓飞,“对不起,我错了。”
方晓飞摸着她的头发,的确,你错了,因为你不是你的,你是我的,我不是我的,我是你的。你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死,我也没有。
龙琪一向独断专行惯了,她为自己作主,她为自己负责。这一刻她才意识她,她从认识方晓飞起,她就走进了一个两人世界,凡事都不可自作主张。她的一切,都与对方有关。从今往后,她都不会再“独裁”。──方晓飞的一句话改变了龙琪。
“我们回去吧,他们还在等我们……入洞房呢。”方晓飞说。
这一句话让龙琪又生气了,她怎么能不生气呢?弟弟悄没声儿地就把她给嫁了。当然,令她生气的不是结婚这事本身,而是对件事的处理方式。
“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问。
方晓飞跟她说了大概经过。
“玲珑她们那样合起伙儿来骗你,你不生气吗?”
“她们不是骗我,她们是想逼你出来……对吗?”方晓飞看着她的眼睛,问。
“你,是不是早就看出躺在床上那个人不是我?”龙琪有些吃惊。其实凭方晓飞的精明和他的职业敏感,怎么会没有觉察?
“没错,我一看到那个人,就知道不是你。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只有你才让我心动,只有你。”方晓飞深深地凝视着龙琪。
龙琪也看着他,“知道不是我,你还……要结婚?”
“我将计就计白得一老婆,有什么不好的。你说到底是谁哄了谁呢?”方晓飞微笑。
这个狡猾的东西,龙琪有点愤愤,“我说了,这个结婚证我是不会承认的。”
方晓飞笑着摇了摇头,这家伙就是嘴硬。他缓缓地伸手摘掉龙琪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清丽绝美的脸,如玉如珠,温润莹洁……颜色比以前还胜几分。
他呆了呆,他本以……
“怎么?以为我毁容了?是不是我变成丑八怪你才高兴?”龙琪这一刻十分得意于对方的反应。
方晓飞摇了摇头,他的她还是一样的美丽,只是,只是这个美丽少了一份生气,更没有了以前那种骄悍的霸气,看上去些柔美轻弱,这让她不太像龙琪。不,这不是方晓飞喜欢的那个龙琪,这仿佛是另外一个人。她为什么变了呢?
“是不是有点玩过火了?年轻人们。”刘雪花看着方晓飞和龙琪的背影说。
“放心吧,没事。”水玲珑微笑,主意是她出的,所以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刘雪花有点没信心,“晓飞会不会生气?”
“他老婆好端端地回来了,他能气生?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水玲珑打保票。
“可龙琪呢?我们悄没声儿地把她给嫁了,她还不气坏了?”刘雪花问。
“把她嫁出去的不是我们,是她弟弟。”水玲珑说着对龙言笑道,“对吗,龙小弟?”
龙言好脾气地微笑着,“不这样,我姐姐她不肯露面的。放心,这个责任我担着。”
“你姐姐的脾气,你怕是没我了解。”刘雪花心里可没底。她是赞成那俩人结婚的,可这步子迈得也太急了些。
“您放心,晓飞是警察,什么刁顽奸滑的人他没见过,对付我姐姐那还不是老猫上树──平拿。”龙言说罢笑一笑,“这叫一步到位。”
扈平听得笑了,那两人还真是绝配,笑一笑道:“朋友中有一种叫损友,你呢,可算是天下第一超级损弟。”
水玲珑也微微一笑,想起那惊心动魄的几个月──当日,黄梦如用摄子揭掉龙琪脸上的硬痂后,她和妲拉看着实在难过,那曾经是个多么美丽的人,难道只有这样了吗?早知这样,还不如……
黄梦如笑了笑,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只见里边叠着一层层的花瓣,那花瓣呈粉红色,鲜灵灵地。她将花瓣一一放在龙琪的脸上。到最后,水玲珑才看到盒子中有半盒水,那该是药水吧?
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水玲珑就跑到龙琪病床前,很惊异地看到,她脸上的花瓣居然还跟头一天一样,鲜灵灵地。
“啊,天哪!”她不由叫出声来。
“再等五分钟──”黄梦如微笑。她的笑容一直都是这样,温婉、从容、镇定、安详。
五分钟过后,一秒不多也一秒不少地,那花瓣突然间就枯萎了,水玲珑吃惊地盯着黄梦如将那花瓣一一摘下,然后,就看到龙琪吹弹得破的皮肤,光润腻滑,莹莹如珠辉。
天哪,简直就是生死人而肉白骨,水玲珑已经五体投地了──噢,不是在作梦吧?
“本来就没什么事,只是起痂后渗出血水,看上去要恐怖一些,却没有真的毁了容貌。这些花瓣只给她去了陈皮……”黄梦如说。说极为平淡,好像只是治好了一例感冒咳嗽一般。
水玲珑却颇感震撼。真是不见神医不知道什么叫庸医。中医的没落,有时还在于相当一部分的南郭先生在滥竽充数。走个后门披件白大卦就是医生,图一份工资、图一个体面的身份……至于病人,碰巧好了是他的运气。万一出岔子……谁打官司能打过医院?
水玲珑这样想着,又不免提了个小要求,“能不能给我也……”龙琪现在的皮肤,让她羡慕到死。
“这花瓣是在药水中浸泡的,是药三分毒,有病的以毒攻毒,你可不行。”黄梦如知道对方的心思,女人没有一个不希望青春永在的。她看着水玲珑失望的表情,“我给你一包定坤丹。”
“定坤丹药店都有卖的。”
“这是我们自家做的,真材实料。今年是不行了,从明年立冬那一刻你开始吃,千万别误了时辰。一日晚间吃一颗。”
水玲珑马上喜形于色,“为什么非要立冬那天吃?”
“中医讲天人合一,天地之运,阴阳之化,人与万物等同。好比种庄稼,也是有个时辰的,误了节气,可就误了一年的收成。”
“照你这么说,人只要会调理,就能漂亮?”
黄梦如微笑,“形于外者,必先发于内。比如,心是人之本神,其华在面,其充在血脉。若心脏有恙,人的嘴唇就是黑紫的。能漂亮吗?”
“噢,那您要开一家美容院,肯定生意好。”
黄梦如摇了摇头,“未必,西医的成就是中医永远也无法企及的,拿美容来说,我们只能内保外养让皮肤变得有光泽,却没法让单眼皮变成双眼皮,更不能丰胸抽脂隆鼻梁……”
水玲珑想想也是,现在的人为追求漂亮,恨不能回炉再造一回。
“何况……”黄梦如又说,“比之生死,漂亮只是些微小事。医者,救死扶伤才是本分。所以这点子雕虫小技除非在特别时候,否则,是绝不允许外露的。这是乔家祖训。”
这算是雕虫小技?那大技又是什么样儿?水玲珑心里暗自翻腾,又想到黄医生这番话,是对自己的告诫,是要自己封口的。这事她自然不会往外说,只是这等绝技藏着掖着实在可惜。她笑一笑,“其实好多女人并不一定都要动刀子,而且开美容院你可以赚很多钱!”
黄梦如微微一笑,“钱对于我们乔家,已经没有意义了。”
听对方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