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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觉得越活越难。”
“你还没活呢。”
正说着,见队副刘正雄一身簇新地来了,西服领带皮鞋还理了新发,看上去还挺有型。他放下装着苹果桔子香蕉的大兜,坐在方晓飞床边,“挺好了嘛,比我想的还好。”又说,“刚从我老丈人家出来。”
接下来又说了一堆吉利的拜年话,平常队副不是多话的人,今天不知怎么地了,好不罗嗦,最后好不容易刹住尾说:“好好养着,队里没事。”
“队里有你们,我不担心。”方晓飞的心情看上去不错。
刘正雄思索了一下,直截了当地,“方队,我听说龙琪成了植物人?真的吗?你准备怎么办?”
这话一说出来,上官就趁空儿踹了他一脚。
刘正雄倒被这一脚踹开了话匣子,“上官别踢我,我今天就是为这事儿来的,你思量一下,你若是方队的亲妹子,你不也得问问你哥哥的打算吗?”
上官听着这话不吭声儿了。若方晓飞有个亲人在,这话还不是早问出来了?高情大义还是留在大会上说,自家人关起门,总得算计一下切身的利益。其实就这个问题,她也很想知道答案的。
方晓飞沉默了片刻后,“我现在,是什么也不能说的。”
的确,他现在什么也不能说,未来,是谁也无法预料的。
刘正雄显然是有准备的,“过日子不是玩的,你还年轻,日后结了婚有了孩子就明白了。”
这叫什么话!上官文华很不满意,却没表示出来。刘队副这话,也不是没道理的,陪一个植物人过一辈子,这得付出多少?
上官看着方晓飞,刘正雄也看着方晓飞,方晓飞却始终不愿说什么。
正月初二,陆薇来向方晓飞辞行。
“真的要走吗?”方晓飞的眼光中流露出一丝吃惊,一丝喜悦。大概是觉得前女朋友终于有了个新的开始,为她高兴吧。
陆薇却被刺痛了,这家伙,欲除我而后快。她拿出他房门的钥匙,“还给你。”
方晓飞没接,“你留着吧。”
“我留着做什么?”
“反正那里,全是你的东西。”
“你有处理权,不喜欢的,就卖掉,或者送人。”
“我怎么会把你的东西送人?当然要留着,钥匙你也留着,若你遇到不顺心的事,还可以去我那里住两天。你权当那儿是你的第二个娘家好了。”
陆薇摇头,这怎么可以,他的房子,以后将属于他和龙琪。
方晓飞看出对方的心思,“我以后怕是不回去住了。”
“那你住哪里?”陆薇好不奇怪。
“这个……当然是,龙琪住哪里,我住哪里。”方晓飞这下露了点口风。
陆薇听得心里刚一酸,马上又觉得自己很不厚道,怎么可以跟一个病人争醋吃?
“龙琪她很有钱的,别人会说你的。”她提醒道。
“引起别人的关注是好事,这叫眼球经济,现在很时髦的。”方晓飞开玩笑,“说不定有书商看上我要给我出自传──《我跟富姐的罗曼史》,那我就发了。”
陆薇给逗笑了,“你写自传可别扯上我。”
“那怎么行,大不了分一半稿费给你。”
陆薇微笑,她和他这段感情,终于可以以欢笑结束了。
自从除夕夜后,龙思焕隔三岔五就来一趟,许是家里一个人寂寞得很,跟方晓飞聊聊天还能排遣日月。两人谈古论今,品品茶,下下棋,老爷子还有时拿来自己珍藏的古玩字画让方晓飞帮着签赏。一来二去,两人越来越投缘。
“现在你这样的年轻人可少有,博古通今。更难得是脾气好,肯陪我这个老头子闲聊。”老爷子显然是很喜欢方晓飞。有次他还带来一本龙琪的影集,全是她小时候的照片。
方晓飞一页一页地看,有一张是龙琪百天时照的,戴着一顶兔耳朵帽子,披着小斗篷,浑身毛绒绒的,一双眼睛乌溜溜的。
“这是她百天时给照的,那天她正在熟睡,把她抱起来时她很生气,也不哭,就是给她照相时她闭着眼睛死活不肯睁开,怎么哄也不管用。”龙思焕笑着说。
从小就这么有个性,方晓飞想着龙琪当年倔强的样子,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的小脸,要是以后有一个这样的女儿,就好了。龙思焕这时咳嗽了一声,方晓飞一下脸红到脖根儿。
“她、她后来怎么又肯睁开眼了?”他忙问。
“给她一块奶干就乐了。龙珏小时候特别贪吃,家里喂着两头奶羊,挤下的奶多一半喂她嘴里了。”说起儿女们的当年,龙思焕打开了话匣子,“记得刚两个月那会儿,她还没长牙齿不是,锅里煮着肉,她闻到香味儿就叫开始唤上了,若没人理她她就使劲哭,哭得伤心欲绝。这时,只要给她喂一口肉汤,她马上就破啼为笑,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呢……她从小胃口好,身体一直都很好,力气也很大。”
噢,这家伙小时候就那么泼,方晓飞看她跟龙言一起在秋千上拍的两周岁纪念照中,明显比弟弟胖出一圈,圆鼓鼓的。
“你们一直都叫她龙珏吗?”方晓飞知道这是龙琪的本名,但总是感觉很陌生。
“她的真名叫龙珏。我们家里人一直都这么叫。”龙思焕说着又接着刚才的话茬儿,“龙珏从小就厉害,有好吃的,自己先吃完自己的,就跟龙言抢,龙言不给,她就伸手抓个老虎洗脸,龙言脸上常常带着伤。”
“她还是姐姐呢,也不知道让着弟弟……”方晓飞微笑。
“小孩子知道什么温良恭俭让,那一套不都是为了应世才学的虚礼吗?谁生下来就会。人哪,骨子里跟野兽差不多。”龙思焕忙为女儿辩护,又感慨着,“他妈护着龙言,我说由他去吧,女孩子厉害点儿好,因为要嫁到别人家,厉害些不被欺负;儿子要乖一些,因为要留在身边尽孝道。你说是吧?”
“对,”方晓飞认为对方说得有理,表示赞同。然后又承诺,“我以为后会让着她的。”
龙思焕听了这话,眼神突然黯淡了。这以后,老头儿渐渐来得稀了。不过好在,春和景明,方晓飞已经可以下地了。每天都由护士陪着在花园里“寻花问柳”,散步练腿劲,倒也不闷。可就是相思难耐,又对着一园春花烂漫,更是思念叫人瘦。他很想知道龙琪的消息,哪怕一点点,可是谁也不跟他提起她。
“她在床上躺着嘛,躺在床上能出什么新闻,对不对?”刘雪花开解道。
这个说法并不能让方晓飞释怀,反而令他更挂念。那么喜欢折腾的一个人,如今竟躺在床上,真叫人心里难过。
“她自己没感觉的。”刘雪花又说。
这话才让方晓飞落下泪来。人就是活个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若连一点感觉都没了,那才叫人伤情。
“我真恨不得现在就去。”言为心声。
“好啦,你自己都不利索呢。送殡的埋进坟地里,别反搭上自个儿。”刘雪花拿出长者的派势。
方晓飞惟有等待。
夏末时,来了位酷客,是江远哲。人瘦了点儿,但精神好。他先给了方晓飞一个拥抱,然后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眼光盯着他看。
“听说你失踪了呢。”方晓飞微笑着说。
“放个烟幕弹而已,要不我就成了靶子了。”江少说:“这趟活儿可收成不错,该解决的,基本上全解决了。”
方晓飞听到这里,无限失落,也就是说,这件事是“私了”。政府没有参与,警方没有参与,日后给掀出来,也是黑帮火拼,或者某某雇凶杀人,而不是像他们公安平常说的“破获一某某贩毒团伙”。
“另外,我还要给你一个不好的消息。”江远哲盯着方晓飞说。
“是什么?”方晓飞问。不好的消息太多了。
“关于游自力。”江远哲轻轻地说,“据可靠的消息,他已经死了,应该说,是自杀。”
“自杀?”这让方晓飞实在难以置信。游自力在他心里,始终都是一个英雄。
“他是卧底。”
“这我知道。”
“那你知道卧底是什么?”
“你说吧。”坦白地,关于这一点,方晓飞知道的并不比江远哲多。
江远哲想了想,“这么说吧,有一个人,骨子里是坏人,但他想让别人把他当好人看,于是他从小就开始装,修桥补路怜老惜贫,做了很多好事,没做一件坏事。这样一直到死。现在由你来说,这个人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方晓飞沉吟,撇过用心不谈,人家一辈子没做过一件坏事,那就不算坏人;人家一辈子还尽做好事,又怎么能否认人家是好人?
“这就对了。”江远说,“卧底是什么?卧底就是披着狼皮的羊,有时为了更像狼,所以得装得比狼还狠,这样才能混得下去。”
方晓飞默然,混入黑社会,就是黑社会的一份子,黑道中人做的事,卧底一样得做,而且要做得更出色,否则对方怎么信你?
所以,既混入黑帮,人家贩毒、开赌、馆赌档、招妓、出老千行骗、抢劫、杀人、贩卖军火假钞……你一样不拉得照样做。──既然黑帮做的事你都做了,那你不是黑帮是什么?
别说你自己本来是和尚,杀戒、荤戒、淫戒你全犯了,佛祖还要你吗?
“东南亚国际刑警每年要派出不少卧底,但回来没几个,没法回来。真的。他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因为到了最后,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他到底是黑还是白。”江远哲看着方晓飞,“实话跟你说吧,游自力在那边染上过毒瘾,后来戒了。参与帮会火拼,杀过人。那边老大送给他一个女人,孩子已经三岁了。我把那对母子接出来给了个妥善的人抚养,改日,看怎么让那孩子认祖归宗。这事就交给你了。”
方晓飞听明白江少的话了,游自力一定是在那边留下了案底,这也难怪,行走在黑白交界处,怎么洁身自好?银子大把,美女成堆,谁个不是肉体凡胎?禁得住如此诱惑?成魔成佛只在一念之间。
但作为一个警察,这是不允许的。说不定,归队后还得接受法律的制裁。
“你可千万不要去卧底。你要敢去,我马上通知道上所有弟兄把你揪出来。”江远哲说。
“出卖我?”
“笑话,我是什么人,我揪你算出卖?”江远哲微笑。又说,“应该说我是关心你。你们这种派卧底的做法,对做卧底的人来说,太残酷了。真的,别做卧底,到时别说是英雄,连枭雄也没得做。像游自力,他要不是暴露身份,现在已经是沙盘区的老大了。”
他看着方晓飞,“别以为就你们警察聪明,派几个卧底就一切OK,要这么简单,黑道早就不存在了。告诉你,入黑帮,比你们入党考察还难。我用人,一定要他有案底。”
──有案底,才好控制。
所以入帮会的新手一定得先作几起案子。游自力就是这样沉下去的。他完成了他自己的使命,可自己却再也无法回头。
“游自力在那边道上的口碑很好,心狠手辣又仗义,弟兄们都愿意跟他,知道吗,他身份暴露出了金三角后,都是他以前的手下在保护他……”
“你说什么?”方晓飞吃了一惊。
“黑白两道合力围剿,这是你们公安在自说自话,一直是你们警察在追杀他,要不是有道上的弟兄保护,游自力早死了。”江远哲冷笑。
“你们──”方晓飞听得那个震憾。
“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