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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顿了一下,“大环境就是这样的,都不讲道理,我一个人讲也没用,你说呢?”
上官没话说了,这就是现状。
“对不起。”
“算了,救人要紧。”程前说。
两天后,方晓飞转了院。别的不提,医生护士来得着实殷勤。天使也是爱财的。刘雪花跑得勤快,隔天来一趟,从头到脚关怀备至。扈平汪寒洋等也常来,来时每人抱一捧花,病房里看着花店。春意盎然。
方晓飞在这般“宠爱”中开始恢复,可是他渐渐觉得犹有遗憾──龙家的人怎么一个也没见呢?怕我会落下残疾,所以躲着吗?人一病,难免会生些小意儿。他开始在胡思乱想中消沉。
不得已,刘雪花只好出面了。她找到龙言。
“作人太市侩固然不好,可太清高也是毛病。这会让让身边的人难以自处。”
“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去看方晓飞。”龙言无奈地。
“知道就好。”
“可真的不方便。”
刘雪花知道对方还困在牛角尖上出不来,“那你想想,如果你有个灾啊病的,美馨家的人不问不睬的,你会如何?”
“心里不舒服。”龙言实话实说。
“方晓飞现在不光是心里不舒服,简直是难过。你仔细想想看──”
龙言早就想到了,方晓飞跟姐姐既没结婚也没说成个话,只是彼此心怡,处在那个位置的恋人,最迫切的是得到对方家长的认可。他当初跟妻子谈恋爱时就这样的,所以他很理解方晓飞此时的心境。──忐忑不安。如猫挠心。
“那我怎么做?”龙言左右为难,“我们不想耽搁方晓飞。他还小。”
“别想那么多,只想着现在是救人。你本来就为了救人,救人就救彻底。”刘雪花启发。
“让我想想。”龙言让步。
大约一个星期后,龙家的人出现了。第一个露面的竟是侯钧。他还带着一个女人,一个颇为清秀的女人。
“看到你这样,我很高兴。”他说着把一包水果放在床头柜上。
“人家受伤了,你还高兴。”他身边的女人嗔怪道。
侯钧脸红了一下,“我是说晓飞受伤能恢复得这么快,我高兴。”
他妻子笑一笑,四下里看看说:“这些花真漂亮。”
方晓飞看着眼前的这俩,隐约也猜到了一点什么,他现在已经能简单说两句了,“我很好,谢谢你来。”
侯钧拉过身边的女子,“这是秦岚,我妻子。”停了一下,又说,“我结婚了。上个月结的。她是小学老师。”
他竟一直没结婚。方晓飞默默在看着秦岚,她是那种温柔敦厚的女人,宜家宜室。他有点替侯钧高兴,“很好,这也是我希望的。”
侯钧微笑,“你也一样啊!”
“你说什么?”方晓飞觉得对方的这句话有点古怪。
护士进来,示意探望的人不要跟病人多说话。侯钧告辞,“过两天再来看你。”
方晓飞目送着他,感觉他既已结婚,那就跟龙家没什么关系了,那他为什么要来看我?还带着他的妻子?没来由地,于疑惑中生出一丝丝遗憾。──他也结婚了啊,他曾跟我过的那段爱情故事好像还在耳边,然后,他身边却有了别的女人。爱情,就是这样子的吗?可是,他若再不结婚,也说不过去啊,难道我希望他一辈子就此孤单下去?
方晓飞十分地迷茫……爱情,是个难题。
侯钧之后,简美馨上场了。她提着一筒汤,一进门就絮叨,“这是我最拿手的汤,也知道你现在还不能喝,但也熬了,权当是尽尽心意。我是个护士长,别的本事没有,只会护理病人,可你偏偏又不在我们医院。”
接下来就是长篇大论的家长里短,听上去很是亲切。临走,还比划一个方晓飞的身材,说是要给他织一件手工毛衣。方晓飞推辞说不用了,简美馨则说自己织的毛衣很漂亮,穿上人精神。又端详了一下方晓飞说,他适合穿葡萄酒红的。
有人关心就是好,方晓飞的心也像浸在了葡萄酒中。沉醉、甜蜜。
龙言是在一个黄昏来的。方晓飞正盯着窗外的夕阳想那个人想得软弱不堪。龙言推门进来,穿着一件深棕色的毛衣,好像刚从菜场买菜回来,一副居家男人的样子。随意而自在。
他坐在方晓飞床头,眼含笑意,“你可真能折腾,把我们一家都吓坏了。”
这话说得实在热络,像张刚出锅的油饼贴在心上,热,且滚烫。再加个对方酷似龙琪的五官,方晓飞的幸福感难以自控。
“你姐姐她,好吗?”这是他最很想很想很想知道的。
龙言微笑,“一句话:你好,她就好。”
方晓飞也不再问了,只憋足了劲儿地养伤。心气高,医生好,自然恢复得就快,马上就到春节了,除夕那天下午,刘雪花带了两个人来,等放下鸡鸭鱼蛋等菜蔬后,又给方晓飞的病房贴了春联,房间里挂了彩琏,墙上还贴了张年画,枕头下压了红枣核桃柏枝,寓平安吉祥。本就是公寓式病房,这下更像个家了。
刘雪花开了电视,里面正在播放关于春节晚会的消息,一派喜气盈盈。
方晓飞只觉得这是自己过得最“富有”的一个春节。从物质到心灵。虽然躺在病床上,可围绕自己的全和乐融融。当然,除了不能见到龙琪。
夜幕降临时,刘雪花告辞,说晚上有人订年夜饭,她不能离开。她刚走,扈平、汪寒洋和何苏琳就到了。
“小王爷,喜不喜欢吃饺子?今儿我给你露一手。”汪寒洋开玩笑道。
“你还会包饺子?”方晓飞有些惊奇,一则她是南方人,二则看她平常的样子也实在不像个做家务的。
“我在北京上了四年学,跟同学学的。”
“算了吧,她是下午跟我现学的。”扈平提揭发。
“你也会?”方晓飞就更奇怪了。
“小看我?”扈平微笑,“我可是真正的现在好男人,出得庭堂,入得厨房。”他又对着方晓飞,“以后要学我啊,里里外外一把拿!”
方晓飞微笑,他们这对情敌,已经没什么芥蒂了。
“你们都不知道吧?”何苏琳笑着说,“雪花姐刚来这儿时,吃饺子不会擀皮儿,她把面和好后擀成一大张,然后拿罐头盖子刻章似地一个一个往下刻。”
几个都笑起来,笑中不无感慨,当初那个连饺子皮儿都不会擀的姑娘,现在居然成了中餐厅的经理。人生的际遇真是难测。
“还有搞笑的呢,”汪寒洋接着说,“大约是七几年吧,我爸下乡搞三宣,过年了,村里的人给他们发了面粉和饺子馅儿,说让自己包,谁先包好谁先煮着吃。下乡的干部有很多,灶只有一个,锅也就一口。跟我爸一个单位的叔叔就想了个法子,他把面擀成一大张,然后把馅全放上,包成一个巨大的饺子,咣当一声扔锅里……”
“啊,那饺子能煮熟吗?”何苏琳担心起来。
“片儿汤不也是个喝!”
汪寒洋一说完,大家哄笑起来。都进厨房张罗包饺子去了。只听着咣咣当当敲得热闹,还夹有笑语欢声,爆竹声也渐渐响起,远远近近,连绵不断。
除夕就是这样的,旧的完了,新的来了,这新旧的交结点上,我们团圆并幸福着。这就是俗世之乐,也是俗世之喜。谁要是缺了这一课,他(她)就是不圆满的。
方晓飞感受着这一切,又不由忧伤,她好吗?她一个在他乡好吗?本来以为今年可以在一起的,可还是让她一个人在外,还是昏迷中。
夜越来越深,喜兴越来越浓,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悲伤吗?
当然有。
陆薇一个人在街上走着。脚步很慢,很沉重,无疑,这是她有生以来最难过的一个年关。失恋,让她难受,其实只有失恋倒也罢了,无非是一场痛。现在已不只是痛,还有说不清的感觉──
方晓飞出了车祸,她担心,可是又不好常去探望。毕竟他们分手了。再者龙琪前程未卜,她一而再地去看他,会不会令别人有“想法”?
有次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了,结果却看到刘雪花汪寒洋她们好几个围在方晓飞病床前说说笑笑。──他已经不需要我。
她悄悄撤了。
想把关心送出都不能够。这也许才是人生最大的伤怀。
也许,当初不说分手就好了,至少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地守在他身边。对于他们分手,虽然是她主动提出的,可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心。──我哪点不好了?
哥哥却老打击她的积极性:“感情不讲好不好,只讲爱与不爱。”
晓飞他真的一点儿都不爱我的吗?
好啊,他不爱我,他说跟我不是真正的爱情,他爱龙琪,跟龙琪才是真正的爱,那好啊,龙琪现在成了植物人,我倒看看真正的爱情能让人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他会守龙琪一辈子吗?如果会,我没话说。如果不会,我看方晓飞他还有什么话说!
照理说,他会的,可他太聪明了。哥哥常说:忠有愚忠,孝有愚孝,所以忠孝二字,不是伶俐人做得来的。言外之意就是,聪明人对感情是不会忠贞的。可是哥哥又说了:惟上智与下愚不移。方晓飞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上智吧?
他那样脑袋灵活的人,到底会怎么样处理他的爱情呢?
陆薇就是在这种心情中艰难度日,一时间,她希望方晓飞能爱龙琪到底,成就一段佳话,可这样对他,未免也太苦了;一会儿,她又希望他离开龙琪,有自己正常的生活,可这样一为,让人觉得也太悲了。到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边了,一颗心像在油锅里,浮上来,又沉下去。眼看年关到了,她倒瘦得成了黄花。
“没事儿别老呆在家里,要不出国念书吧?”陆星建议。
陆薇摇头,方晓飞没个结果,她是不会走的。她想看到他跟龙琪的爱情到底是个神话还是谎言。
今天是春节,一大早,她就在思量,应该去看看方晓飞,不管怎么说,大节下的,访亲探友是寻常事,任谁也说不出个什么。想好后,她开始盘算穿什么衣服,拿什么礼物,一直嘀咕了一整天,等夜幕降临,她才慢慢地从家里走出来。可到了大街上,又犹豫了,万一方晓飞那儿有人怎么办?
有人又怎么样?我是去看朋友嘛,又不是作贼,心虚什么?
这样,她自己跟自己打着仗,等快到医院时,已经临近零点。
下起了雪,小雪变成大雪,纷纷扬扬,不一刻,整座城市变成了琼楼玉宇,衬着万家灯火与喜庆的爆竹声,美丽的就像一个童话世界……
爱情也能像个童话吗?
年夜钟敲响了,扈平从锅里往出捞饺子,那饺子包得大,胀鼓鼓的,一个个白胖白胖。他系一花围裙,袖子挽得高高的,形象十分温馨。何苏琳往酒杯里倒酒,桌上摆着一桌菜,还有一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汪寒洋把爆竹全拿了出来,让方晓飞把一挂鞭炮拴在一细长的竹竿上,说一定要在年夜钟敲响的那一刻,把鞭炮炸响,这叫接财神。
“你小心点儿啊!”方晓飞有点不放心她,“要不让扈平去吧。”
“让他今天老老实实做一回家庭煮夫吧。”汪寒洋说着就往走。
“小心点着别的。”方晓飞吩咐着。
“没事儿。”汪寒洋一开门,龙家的人全在门口站着,龙思焕、龙言、简美馨还有她儿子。
“呀,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