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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姑娘就是乔烟眉,当时,她一个人走在深夜的大街上,就像在白天在花园中散步一样悠然自得,月光照在她脸上,就像天使……
那种气氛,那个时候,能遇上这样一个人,真不啻于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水玲珑一个“急刹车”,停在“天使”面前,可是这一刻,她自惭形秽了,她──顶着一个鸡窝一样爆炸头,浓妆艳抹,黑色的吊带裙又短又露,狂奔中高跟鞋也给甩掉了,挂破的丝袜上渗出浅浅的血痕……
看着对方如水的洁净,水玲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爬在粪缸中的蛆,这种生命,死了也没什么也可惜的。
“你需要什么帮助吗?”乔烟眉这时却开口问了。
“我……可我……是个小姐。”水玲珑觉得该得自报家门了。──她这种身份,人家就是不帮她,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乔烟眉看着她,用一种平淡的眼光,说:“我在大学读书,因为父母有足够的钱,供我。”
这句话,让水玲珑的眼泪夺眶而出,如果,她的父母也有足够的钱供她,她何至于此!女人的纯洁与否,有时只在于钱的多寡。
“有人在追我。”
“追你?”乔烟眉笑了,“男的女的?”
显然,她是把“追”,想像成“追求”了。
水玲珑苦笑,“他们是要杀我的。”
说话间,追她的那几个男人,已经一步步地逼了过来。他们的块头很大,还都拿着刀,月光下,寒光闪闪。要死了,水玲珑绝望地想着,可是,我不能连累这个姑娘。我得让她走。
乔烟眉却对她说:“你站我身后去。”
“这……管用吗?”水玲珑问。
“对你管不管用我不知道,但对我绝对管用。”乔烟眉说。
这话让水玲珑有些不明所以,愣愣地站着发怔。
“因为子弹会从后面打过来。”乔烟眉笑一笑解释。
水玲珑一听,赶快冲她身后看去,果然,从那边又冒出几个人来,手中拿着的,却是枪……前有狼后有虎,今天这娄子算是捅大了。──真不知是惹上谁了。
“大不了一死,我不会连累你的。”水玲珑这时心一横。
乔烟眉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时,那几个拿枪的走过去瞪着拿刀的,然后他们就一起转过街角不见了。
水玲珑看得有点发傻,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等她从吃惊中缓过神来,乔烟眉竟然也不见了。她的眼前,是被月亮照得像梦一样虚幻的街道,宁静、苍茫、迷离。她一个人站了很久……
──我活着就是为了这么活着吗?劫后余生的她一个劲儿地在想这个她从来没想过的问题。
当第一缕阳光打在她脸上时,她又回到夜总会,除了那里,她不知道她还能去哪里。她的世界很狭小,她只能在这里一天天老去。浑浑噩噩中又过了半年,有个非常年轻的男人来找她,他没介绍说他姓甚名谁,但跟他同来的人叫他少爷。少爷要她替他们做一件事,只要做成这件事,就满足她一个愿望。任何愿望。
她答应了。
对方口气虽说大了点儿,但这是个机会,她认为。人生有时就是这样,相遇会变黄金。
“要我做什么?”不管做什么她都认了。再坏还能比现在更坏吗?
“去趟泰国。”
泰国?红灯区?水玲珑一下就想到了那里,来夜总会的好多客人都吹嘘过他们在泰国如何如何一掷千金地漂亮的各国MM们周旋。而且以她的身份及应付能力好像去那种地方是最合适不过的。
但,少爷却否定了她的想法,“不!”
“不??”水玲珑真是大感意外。
“你太小看自己了。”少爷的眼光在她身上停了几秒,像林间的晨风,清爽中带有几分贵气。他说,“我要你去一家寺庙。那儿有一棵系着红丝巾的菩提树,你就在树下等,有人会来找你。”
一个星期后,水玲珑站在了泰国寺院里那棵青葱碧绿的菩提下,一直站了三天,正等得绝望时,一个中年和尚走到她面前,双手合十,“久等了。”然后给了她个黄色的香囊。“请收好,并送到它该去的地方。”
水玲珑看着眼前风神秀出的僧人,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她感觉事情有点不同寻常。
“样品。”僧人很平静地吐出两个字。歇了一歇又补充说,“最新的冰毒样品。”
水玲珑的下巴都要掉了,大麻、摇头丸、可卡因还有冰毒这些名词,对于在她那种场合混饭吃的人,并不陌生。贩毒可是掉脑袋的,“您、您……您可是出家人。”
僧人温和地笑一笑,“姑娘有没有听过一句古话:不秃不毒,不毒不秃?”
水玲珑呆呆地看着对方,“佛门不是净地吗?”
“最净之地即最污之地。佛法包容万千,又何妨藏污纳垢?”
“可这让世人如何信佛?”
那僧人又淡淡地说,“禅心讲一悟字,若非大奸大恶,又如何能大彻大悟!”
“人有大奸大恶在前,大彻大悟又有什么用!”水玲珑反驳。
僧人微笑,“世间只有大恶之人,才能成大事。若不能成大事,又如何引得芸芸众生万流归宗?”
水玲珑摇头,她是农民的子弟,可以说她的道德观单纯得接近愚昧。这不是她的错,愚民之所以愚,是有人需要。
“如来佛、观音菩萨,不是讲‘善’的吗?”
僧人则道:“佛家不讲善,佛超越善恶、美丑、是非、对错……佛若讲善恶,与凡夫俗子何异。”
“可是……” 水玲珑听得迷迷登登,“我听过很多如来的故事,什么以身伺虎……”
“那是愚人浅见,敢问以佛祖一身一体,何以喂得天下千千万万贪婪之口?”僧人反问。
说的很是,佛祖只一个身子,可老虎有很多只。以身伺虎虽种了善因,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倒显得促襟见肘力不从心。普渡众生的佛应当是这样小气的吗?故事很假嗳……水玲珑慢慢地用脑子思索着。
“其实,对于虎,羊只是它的果腹之物,凶残与否,那只是人类的看法。”僧人打起了譬喻。
水玲珑很有些天分的人,听得有些茅塞顿开,“那依您的意思,佛经是不好的了?是骗人的?”
“不!”僧人说,“经本是好经,只是被歪嘴和尚们给念坏了。真的倒变成了假的。”
水玲珑涌起一种求知欲,“您给说说真经,我喜欢听。”
僧人轻轻问道:“请问姑娘以何职业谋生?”
水玲珑脸色一红,“我生在穷人家,因为穷,所以贱,命贱,人贱。现在做小姐,那自然更贱了,正像人们骂的──卑贱。”
“那平常找姑娘的客人都是些什么人?”
“那自然是贵人,有钱、有权,穿着漂亮的衣服,坐着漂亮的车……”
“照姑娘所说,姑娘乃卑贱之人,处卑贱之地、操卑贱之业,既如此,那些贵人又何必贵脚踏贱地?”
此话一落地,水玲珑顿时如醍醐灌顶──我有何贱?彼有何贵?
僧人见对方悟了,微微一笑,转身即走,隐于一群信男善女中……
水玲珑回来后在约定的地方把那个装有冰毒样品香囊给了少爷。少爷接过去看了看后把香囊又抛给了水玲珑,“给你留着玩儿吧。”
啊?怎么会这样?水玲珑觉得自己的脑子又转不过来了。
“这个不是,那、那、那什么……”
“是冰毒样品,对吗?”少爷笑一笑,“三叔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
原来那个和尚是他的三叔,所谓的冰毒样品看样子也是假的喽!水玲珑不禁松了口气。──她的道德底线,仅止于卖身,若要出卖良心,还是不愿意的。
少爷看着她的表情,说:“若是真的毒品,你恐怕在泰国机场就被抓起来了。”
“可是……”水玲珑感觉一头雾水,千里迢迢让她跑了个来回,却什么也没做。“你三叔他,真可惜了,为什么要作和尚?”她换了个角度问。
“谁说他是和尚了。”少爷的表情很耐人寻味。
“不是吗?”水玲珑又吃了惊。
“他只是剃了个光头,披了件袈裟而已。他觉得那样子很酷。”
“不过,你三叔他真的很有见识,像个……真的和尚。”
少爷笑道:“和尚未必通佛理,通佛理的也未必就是和尚。就像你──”他盯着水玲珑,“虽然人是小姐,但心不是;有的女人,不做小姐,心却是。”
水玲珑听着一阵感动……这是除乔烟眉之后,第二个让她感动的人。这么长时间以来,有谁肯越过她外在的身份,看看她的心。
“好了,现在,该你谈谈自己的愿望了。”少爷还记得他的承诺。
愿望!
一听这个词,水玲珑有种莫名的激动,“我想作官。”她说。
“什么?”少爷有点诧异。虽说男女平等,但女人步入政界还是很少的。因为少,所以会很累。
“我想作官。”水玲珑又重复了一遍。
见对方如此坚决,少爷很是不解,“为什么?”
这还用问嘛,对于一个中国人,还有比作官更光宗耀祖扬眉吐气的吗?这种潜意识中沉结的东西自然很难说得出口。
“我就想作官。作不了大官,小官也行。”
“我以为你会选择做个有钱人。”少爷说。──欢场中人,谁个不为钱?
水玲珑则说:“有钱当然好,可我的客人中,都是有钱人给作官的买单。”
这般见识就难得了。少爷笑了,一口答应:“好吧。不过……”他问,“你什么学校毕业?”
“我勉强读完高中,还收到过大学通知书,但没钱。”水玲珑轻轻地说。──她也有过跃上龙门的刹那机遇,但无力把握。谁说知识可以改变命运?若没钱,连得到知识的机会都没有。
少爷看着水玲珑,很久,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很好,箭在弦上。”
“可是,你要我怎么报答你呢?”对方的话,水玲珑听不甚了了,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却最明白。
“别想太多了,我只是一时好奇,想在你身上玩个戏法。”少爷淡淡地说。
“什么戏法?”
“麻雀变凤凰。”
水玲珑怔怔地看着对方,他从哪里来,什么身份,又为什么要找她,她一无所知,不过,这个人没有恶意的,她看得出来。算了,管那么多做什么,走一步是一步,再坏还能比做小姐更坏?
这以后,她就一跤跌在了青云里,仕途走的顺风顺水。可是那个“救”她的那个少爷,却再也没露过面,也没找过她。真的是太奇怪了,他是谁呢?每当夜深人静,她总会感念一番,想着,无论那人要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推辞。也就在两年前,少爷终于出现了,要求却很简单──要她跟龙琪接触。
龙琪鼎鼎大名,她早就听说过,很神往,可是……“听人说龙琪很难打交道。”
“有钱的得为有权的买单,这是你说的。现在,你有权,她有钱,你占着上风。”少爷意味深长地。
“未必,有很多当官都怕她。”水玲珑说了句实话。
少爷说:“弱者之所以弱,通常不在乏力而在少勇。龙琪只是比常人多些血性,敢为别人所不敢为的事。”
水玲珑回味着这句话,点了点头,对龙琪她早有结识之意,大家都是女人,便生出不少亲切感。但那个女人崖岸高峻,轻易接触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