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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晓云依旧打着照顾病人的旗号逃了朝会,趴在书房里发呆。春日的阳光从开着的窗户里暖融融的照了进来,顺便带来石榴在窗外哼着的小调——这几日她的心情极好,趁着晴天把家里的被子都搬出来晒。萧晓云嘴里叼着毛笔杆,想起年少时那些示范作文里很有名的一句话:晚上睡觉的时候,连被子都有一股太阳的味道。
杨侗就在这个时候慢慢摸进了书房:萧晓云的东西最喜欢乱放,书册常常被她丢的东一本西一本,所以杨侗进这个屋子的时候,总是格外的小心。萧晓云看着他绕过障碍物慢慢的走到椅子上坐稳,立刻开口赞扬,“不错嘛,看起来跟普通人的行动没有什么两样。”
“如果你不在我快要撞到桌子的时候屏住呼吸,那就更完美了。”杨侗笑着回答,可是那个样子总是有些诡异。石榴的小调还是忽高忽低的往屋子里传,杨侗侧着头,将耳朵对着那个方向听了听,“石榴姐姐今天的兴致似乎很好。”
萧晓云点头,忽然又想到他看不见,于是接口,“她这几天心情都不错。”
“知道原因吗?”
“别是碰到心上人了吧。”萧晓云失笑,“心情好就心情好吧,难道还非要什么原因不可吗?”
“有原因不是更好?”杨侗的话说的就像打哑谜,萧晓云却有些不喜欢,“你太犀利了。”她的眼角稍稍的挑了挑,“经历了那场变故,我以为你会变得更……温和。”
她困难的找了一个词语,又觉得没有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你已经有了一个新的身份,为什么不抛开枷锁,享受生活,把前十几年生命中的苦痛都弥补。”
“我很想,可是没有那样的机会。”杨侗抬起了眼睛,挑了挑嘴角,似笑非笑的在眉心中露出一点笑意,“你真的不想知道石榴姐为什么那么高兴?”
“我没有兴趣。”萧晓云用食指缠着发尾,抬头从窗户向外望:已经搭起来的被子将石榴的上半身遮住,只在下边露出白色的襦裙和绿色的绣鞋,跳来跳去像小蝴蝶一样轻盈,“光是看着她这个样子,我也就觉得开心满足了,至于理由嘛,我不认为有你说的那么重要。”
“我才不相信你会觉得满足,尤其是知道她高兴的理由之后。”杨侗眼睛里空荡荡的,搭配脸上那一点假模假样的笑容,诡异的让萧晓云想起某国玩偶的那张精致又可怕的面孔,“裴行俨裴大尚书可是要满门抄斩了,石榴姐姐为她的前任主子高兴,你现在还觉得满足么?”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杨侗敏锐的听觉连对方的呼吸都捕捉不到,在这个长的安静让他几乎以为屋里就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萧晓云沉沉的吐了一口气,“很久以前我就对你说过,言多必失。”她的语气淡淡的带着一点抱怨,“现在你变成了瞎子,更要学会闭住嘴保护自己。”
大大的失望压了下来,把杨侗心里压垮了一大截,虽然看不见眼前的人,他还是把头扭到一边,全然忘了这是萧晓云第一次对他使用那个并不雅观称呼——“瞎子”。
第三章
宇文承都纵马来到辕门,看到门口立着的人时楞了一下:“诸葛将军。”他并不下马,只在马上一拱手,“你今日怎么会在这里?”
“文侍卫。”诸葛德威顺手帮他拉住马缰,“我今日巡营至此,看天色刚好是您往常过来的时候,所以等了一会。”
论官阶,诸葛德威是从四品将军,宇文承都却只是个小小的侍从,无品无衔。虽然从心里看不起这个被萧晓云从普通士兵中提拔上来的人,可宇文承都还是翻身下马,“劳烦将军等候,不胜惶恐。”
“哪里哪里。”诸葛德威急忙摇头,“文侍卫代萧大人巡查,下官出门迎接,也是理所应当的。”他快走两步,上前低声问道,“已经有半年多没见萧大人了,她的身体……”
“快好了。”每次见面,诸葛德威必然要问问萧晓云的情况,宇文承都不会天真的以为他是真的在关心萧晓云,其实这是对方在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替萧晓云跑腿的侍卫而已。那又如何?宇文承都虽然被提醒的心里不舒服,却还是忍不住想:萧晓云已经不再管军务了,只要权利实际掌握在他的手中,名义上不好听又有何妨。
他们两个熟门熟路的来到中军帅帐,站在门口的士兵急忙把帘子打起。宇文承都也不客气,弯腰就往里走,一脚踏进去身体却顿住,蓝色的眼睛锁在正中央主位上坐着的人身上不肯离开,背后诸葛德威还在催促,“文侍卫,怎么了,还不进去?”
宇文承都立刻回过神来,大步流星走进帅帐,坐着的那个人从手里的文书上挪开眼光,看到他时竟然微微一笑,细长的眼睛完成两弯月牙,在眼角挑起锋利的弧度,“文侍卫来了。”
宇文承都紧紧的盯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她身上穿着许久未见的戎装,月白色的棉布里衣外面套着淡青色的双排扣紧身夹袄,右手上套着牛皮小手套,一条金线从其中拉了出来,绷的笔直最后没入袖口,不用想,手套贴近掌心的地方,就是她以前从不离身的柳叶刀。被打量的人将眼前垂下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轻轻的笑了起来:“不向你的长官问好么,文侍卫?”
后面两个字说的的极其清楚,宇文承都咬牙,便是他刚来洛州两人针锋相对的时候,他也不曾给这个女子行过礼。可是看着旁边诸葛德威的眼光扫了过来,他还是忍了一口气,“见过萧大人。”
“唔……”萧晓云用拇指以及食指在下巴上撑出一个小小的三角形,收起了笑容状似不经意的说,“文侍卫似乎有很多不满……难道是因为王玄恕王大人提升了单雄信做兵部侍郎,而没有把剩余的裴家军交给你的原因吗?”
宇文承都不说话:今日王玄恕在兵部里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的确是出乎他的意料。相比单雄信,他跟王玄恕的关系要更加密切,剩下裴家军应该是他的囊中之物才对。他在愤怒的同时忽然明白了一个问题:眼前的这个萧晓云,已经不再是那个留在家里什么都不愿意知道的萧晓云了。
“得了,得了。”萧晓云看到他戒备的表情笑了起来,“文侍卫,这里怎么说都是我的地盘,你就算再紧张也无济于事。为什么不坐下来喝杯茶,然后听我谈一个对你我都不算坏的条件呢?”她朝诸葛德威打了一个手势,“你先出去,等我叫你再进来。”
诸葛德威鞠躬行了个礼,掀开帘子无声无息的走了出去。宇文承都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帅帐外面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他对自己毫无准备就陷入劣势的大意气氛不已,根本没想坐:“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托某人被砍头的福。”萧晓云的声音挺轻松,似乎还在微笑,“我发现我这个并不漂亮的脑袋似乎也保不了多久。”她看宇文承都似乎要反驳,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不要对我说你不会伤害我,你的假话我听了太多。比如……”她皱了皱鼻子,脸上露出一股孩子气的困惑,“我记得你曾经发誓,与裴行俨的纠葛一笔勾销,不再找他的麻烦。”
“他是叛乱被杀,自寻死路。”宇文承都看着萧晓云的脸一字一句的说,“又与我何干?”
“我可没有忘掉,挑拨裴家与皇帝陛下关系的,是你和齐言草。可是裴氏父子的忠诚,就像刻在骨子里一样深刻。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反。”萧晓云摇头叹息,“裴璇丧命断送裴家香火的时候,他们没有反;德贞公主去世的时候,他们没有反;裴尚书降为兵部侍郎被剥夺兵权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反……”她的手指有节奏的在桌子上敲击,“我实在想不明白,裴家现在什么变故都没有了,他们却反了。白天还在为河北军务据理力争的裴大将军,晚上就图穷匕现,召集府里那几个侍卫校官准备谋反?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裴将军梦游了,这事真的很难说清楚。”
宇文承都见她推理的振振有词,心里反而稳了下来,“没有人比你想的更多更透彻了。”他托了把椅子到帐篷的中央,与萧晓云相对而坐,“那你今天过来,是想要为他讨个说法?萧晓云,”他的笑容森冷而且阴郁,“你找错了人,杀他的人是王世充,不是我;你更挑错了时间。裴行俨的尸体已经在午门外扔了三天,就算他沉冤昭雪,依然还是丢在那里,任由野狗在夜里享用美好的晚餐。”
萧晓云脸沉了下来,甚至还有一点扭曲,但是很快恢复了常态,“这不是重点。”她的声音倒是镇定,可是宇文承都还是听到她磨牙的声音,“重点是:你,宇文承都,因为你的不诚实和不遵守誓言,我对你不再信任。所以麻烦你,把我的扳指还回来吧。”
于是轮到宇文承都的脸开始变色,“你为着死去的情人放弃现在的一切?”
“现在我也没有觉得幸福。”
“裴行俨太忠于朝廷,他是我取得所有兵权的绊脚石。”宇文承都耐着性子解释,“与以前的纠葛毫无关系。”
“现在兵权在我的手里,我是不会交给你,那你要不要也把我给杀了。”
“无理取闹!”宇文承都气结,“你又在怀疑什么,难道连我都不信了?”
“随便你怎么想。”萧晓云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镇定,扯出一个嘲讽的微笑,“虽然我想要极力的信任你,甚至愿意用手里所有的权利去换取我们两人间最基本的诚实。可是现在,基于你的种种表现,我还是不得不遗憾的说,我们的交易失败了。”
“交易?”宇文承都的眼睛赫然变成墨蓝色,“这一年当中,您居然觉得是个交易?”
“难道你要用感情最伟大,万事皆可抛的口号给我洗脑?”萧晓云眯了眯眼睛,面对宇文承都的暴怒,“或者你来解释一下万事皆可抛的人为什么一定是我而不是你?”
“帮你处理繁杂的军务难道也错了?”
“更多是为你的宏图伟业做准备而已。”
“让你从麻烦的朝廷事务中脱身也错了?”
“那也犯不着用欺瞒的手段对我封锁消息。”
“还有杨侗呢?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救他!”
“你真当我是傻子还是把自己看得太聪明。”萧晓云无限惋惜的叹了口气,“连小侗自己都清楚,他只是你起义夺宫时候的一张底牌。”
宇文承都沉默了半晌,缓缓起身走到萧晓云面前,隔着一张桌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他冷冷的说,“为了这一刻你一定准备了很久。”
“因为面对的敌人太可怕。”萧晓云轻描淡写的把两人的关系做了一个简单的定义,她清晰的看到宇文承都听到这个词,连脸上的疤痕都遮上了一层冰冷凶悍的味道,“看在你曾经救过我的份上,我给你留了一条后路。”她皱着眉头,似乎说的不情不愿,“ 你可以带着你的手下离开,包括初来洛阳的一万人,以及后来又发展的三万人。”
“你以为我会这么简单就放弃?”宇文承都的嘴角透出杀气,“只要杀了你,一切都还如昨天一样。”
“我倒是不怕死。”萧晓云往后靠了靠,神情轻松的说,“可是就凭你一个人的力量,你觉得自己能活着走出这个军营,安全离开洛州吗?”
“你收留了我和杨侗,这也是谋逆的大罪。”
“杨侗?”萧晓云睁大了眼睛,鼻子翘了翘在脸上现出一副天真的样子,“我怎么会知道他是未曾驾崩的先帝呢?他可是你送给我的书童啊。”她不耐烦的舔了舔嘴唇,“我知道你怎么想,现在与我虚与委蛇,出了军营之后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