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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清福了一礼,叹道:“姐姐何出此言?你我当年宁可触犯天条也要与那人一起私奔,互相宽慰,彼此扶持,如今虽然有数百年不见,我心中却仍然时时掂记着姐姐。”
卫夫人冷笑道:“好个姐妹情深,那人被五岳之神抓回去后,你有织女替你向王母娘娘求情,竟也舍了我自回太微天请罪,而我这几百年下来天天躲着藏着,也不知受了多少苦,这还叫彼此扶持?”
梁玉清低声道:“当日玉清已有身孕,离开姐姐也是不得已……”
“好个不得已。”卫夫人道,“你舍了我偷偷回太微天是不得已,现在你来找我,难道也是不得已?”
梁玉清沉默。
卫夫人道:“好,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才‘不得已’要来找我。”
“承庄姐……”
“有话快说。”卫夫人怒叱道,“我还有事,没空和你在这啰嗦。”
旁边那手持紫葫芦的粉衣少女看不过眼,朝卫夫人叫道:“你凶什么凶啊,要不是……”
梁玉清却将那粉衣少女拉住,向她摇了摇头。粉衣少女这才愤愤住口。
梁玉清看向卫夫人,道:“其实玉清这次前来,是想请姐姐告诉我,你可曾见到过阿休?他现在又在哪里?”
卫夫人失笑道:“你找自己儿子,竟找到了我的头上?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儿子去了哪里,我又怎么会知道?”
梁玉清疑惑地看着卫夫人,道:“可是,有人告诉我,说她曾看到你与阿休前些日子在南海见过面……”
卫夫人心中一惊,忖道:“奇怪,我与那小子每次会面都尽可能选在隐蔽之处,为何却仍会被人看在眼中?而且我这两三百年很少在人前现过身,那人不但看到我和那小子见面,竟然还能认出我,那到底是什么人?”
她心中惊异,脸色自然也难免时阴时阳。梁玉清曾和她一同在太微天做过玉女,彼此了解,自是看得出来。
梁玉清低声说道:“还请姐姐将阿休的下落告诉我。”
卫夫人怪笑道:“别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他自己不愿见你,别人又能怎样?”
梁玉清道:“姐姐……”
“别再烦我。”卫夫人喝了一声,随手一抖,一团黑气朝梁玉清直飞而去。那团黑气带着污浊的臭气,乃是她精心炼制的毒雾。
那粉衣少女却踏前一步,将紫葫芦朝黑雾一指,道:“收。”
那团黑雾立时被她的葫芦收了进去。
“太一东皇的紫檀葫芦?”卫夫人冷笑道,“原来你就是曾跟梁休一同在大荒境做过金童玉女的那个西海小龙女。哼,罢了,我也没空理你们,你们自己给我滚吧。”
她见天色已暗,也不再多事,往天边飞走,找杜兰香去了。
粉衣少女见她说走就走,气道:“她明明知道阿休的下落,却不肯说出来,梁姨,我们去追她……”
梁玉清却叹了一声,摇头道:“算了,浴月,她是不会告诉我的。”
浴月道:“可你不是担心阿休么?”
梁玉清神情黯然,心知卫承庄说的并没有错,如果阿休不肯见她这个母亲,那自己就算找到了他也是无用。但若就这样离去,她又实在是不放心,她与卫承庄熟识多年,知道卫承庄在太微天时就时常偷偷炼制毒药,为人阴毒,阿休如果真的与她在一起,只怕是要闹出什么事来。
见她如此,浴月也是无奈。她从幼时起便与梁休一同在大荒境相处,但梁休从小就沉默寡言,那么多年下来,两人之间其实也没有太多感情,还不如只在那里住了三年的风魂,更让她觉得亲近和喜欢。
想到风魂,她心中也是一片凄苦。
——“风魂哥哥,你一定要来西海找我,不然的话,我会恨你的,我会扎小人,把你做成木偶,用针一遍遍地扎,还把你的手扯断,脚扯断,脑袋也扯断,再用线缝起来,继续扎,继续扯……”
——然而他却一直没有来西海找她。
梁玉清见一向活泼的浴月也突然变得黯然起来,不由问道:“浴月,你怎么了?”
浴月摇头。
梁玉清也知道浴月马上便要按婚约嫁给南海龙太子敖常,然而这丫头的心中却像是另有他人。只是这天地之间,很多事都不能随心所欲,就算勉强劝解一番,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轻叹一声,牵起浴月的手。卫承庄既然已经离去,她们留在这里也不能再做什么,很快地,也就一同离开了。
直到所有人都离去后,却有一道剑光从渔船掠出,一头扎进了湖中。
薛红线原本还担心那两个女人一直守在那里不走,耽误了自己的事,好在事情没有变成那样。她悄悄潜到水底,来到一块被水藻缠绕的巨石之后。
那里有一处通往鉴湖龙宫的暗道。
她进入暗道,一路小心谨慎,穿过一层类似禁制的透明屏障之后,果然来到了龙宫。
鉴湖并不算什么大江大湖,这里的龙宫自然也难以和洞庭湖等五湖相比,没有什么明珠翠玉,虽然如此,用来建它的却也是些千年沉木,又或是万载寒冰,比起人间那些富贵之人的住处,虽然表面上没有那么豪华,却更有一种古朴之气。
杜兰香毕竟是这里的原主人,有些路径和暗道不是卫夫人这抢占地盘的外人可以知道的。红线依着杜兰香的交待,在有如迷宫般的湖底石径时穿梭,很快便潜到一处窗口。
她正要进去搜寻,里面却传出人声。
红线原本以为卫夫人离开后,这里应该空无一人,却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在。
红线从窗户边悄悄往内看去,却见里面站着两个男人,一个又瘦又高,站得歪歪斜斜,仿佛随时就要倒下去。而另一个则矮胖得多,偏偏穿的衣服修长得很,让他的脑袋都要缩进领子里。
俗话说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这两人不但穿着奇怪,连站相都与众不同。红线心中好奇,仔细观察,这才发现高瘦的那人是尖嘴猴腮,而矮胖的家伙是个光头,衣服里像是塞了一个硬壳。
“原来是两个妖怪。”红线心想。
她不想打草惊蛇,于是想从别的地方潜进去,然而这鉴湖龙宫里竟不止那两个妖,还有一些打扮得各式各样的人类,这些妖和人也不知道有何目的,守着各个通道,还不时出来巡视一番。
红线来到宫殿后方,想要看看能不能用紫绡剑挖出一个洞口溜进去,结果却闻到了淡淡的臭味。她怔了怔,回头看去,见那里有一个土坑。她无声无息地掠到坑旁,紧接着却呆在那里。
这土坑里竟有不知多少的尸体。
这些尸体有男有女,皮肉下陷,手腕和脖子等许多地方都有伤口,显然全是被放血而死。其中有不少还被绳子绑着,只是不知为何,只要是被绑着的,就必定有两个人,而且一个男的,一个女的。这一男一女的长相都有相似之处,感觉要么是兄妹或是姐弟,要么就是父女或是母子。
红线看着这些死状如出一辙的死人,竟觉得头皮发麻,背上更有寒意生出。她原本还想在偷到解药治好小山后,再帮杜兰香把这里抢回来,现在看来,就算卫夫人现在就把这鉴湖龙宫送还回去,也没有人敢再住在这里了。
想到那恶婆娘竟把兰姨的住处当作杀人抛尸的地方,红线不由对卫夫人更是暗暗生恨。
杜兰香在她的心目中,早已等同于她的母亲。
红线深吸一口气,把这些尸体的惨状从脑海中抛开。
她担心卫夫人会很快回来,不敢耽搁太久,于是用紫绡剑在一个墙角挖了个洞,小心地钻进去。
她将洞口简单地补好,便在这龙宫之内无声无息地走着,遇到人时,便将以身和剑,或是藏在横梁上方,或是以剑遁趁着他人没注意时一闪而过。
她潜得小心,而那些人或妖的本事又都不如她,自是没有人能够发现她。
只是她原本以为这里只住着卫夫人一人,心想只要找到她的房间,便能仔细搜寻解药。现在见这里人数不少,被用上的房间自然也就多了,她又不知道卫夫人所用的到底是哪间,搜起来全无头绪。
这时,她心中一动,想到,这些人守在这里,那这龙宫之中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要找到防卫最严的地方潜进去,就算找不到能够彻底治愈小山的解药,至少也能够弄清这些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于是,她仔细分辨着这些人防守的重心。
在费了一番周折后,她来到一个拐角处,前方的通道尽头有两个人把守着。如果这龙宫之内有什么秘密的话,显然就在他们身后。
红线有些头痛,这个通道笔直的一条,不像别的地方多少有些藏身或是腾挪的空间。就这样冲上去,她又没有把握不让他们发出声音就将他们一下子杀了。
一定要先接近他们,再突然出手。
如果是师父在这里,会怎么做?
红线思考着。
记得师父好像说过,要想暂时瞒骗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敌人全无戒心,又或是虽然心怀戒意,却又因为完全摸不清情况而犹豫不决。
这些人守在那里自是担心有人闯进去,如果自己拿着剑突然冲上去,他们自然会马上反应过来。所以,得反其道而行之。
色诱?
红线收起紫绡剑,努力地在脸上挤出笑容,想要表现出“妩媚”来。
只是,这笑容也太僵硬了些。
“算了。”她想,“如果能够骗住他们最好,骗不住,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杀进去再说。”
于是她踏了出去。
那两人看到有一个穿着红衣的清丽少女突然出现在前方,脸上还带着古里古怪的笑容,一时倒也怔在那里。他们取出各自的法宝,如临大敌,偏偏红线虽然往他们走来,却走得极慢,还故意摇晃了一下。
红线心想,既然冲上去一定会惹起敌人的警觉,那我就反过来,慢慢慢慢地走。果然,那两人看着她,一时间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再加上其它地方没有动静,不像是有敌人入侵的样子,也就继续瞪着红线。
红线被他们瞪着,有些想生气,却又想到,果然自己也算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只是略用点手段,就算是敌人也会被自己的美貌所惑,心中不免得意。
她又想道,记得以前师父跟自己说过“萌”这个词,还说什么走在路上突然摔倒,也是“萌”的要素之一,我何不也试一试?
于是她“呀”了一声,让自己跌倒在地。
那两个人只觉得额头冒汗,不约而同地想道:“原来是个傻丫头。”
他们两人会被派到这里守卫,自然都是有些本事和经验的,若是真的有女人突然出现并色诱他们,他们马上就会警觉。偏偏眼前的这个少女虽然漂亮,但脸上的笑透着古怪,与其说是想要勾引人,倒不如说是遇到了什么刺激。再加上她才走了几步,就以青蛙跳水般无比难看的姿势摔倒在地,如果这也算是色诱的话,那真是山鸡都能飞上梧桐树了。
他们对望一眼,猜想这女人多半是被其他人抓来放血的,估计是在路上受了什么羞辱和折磨,被吓傻了。其他人见她是个傻丫头,也不担心她逃跑,才任她在宫里乱走。
两人慢慢地向红线走去,刚好红线也抬起头来,见他们走了过来,于是也露出微笑。
她觉得自己笑得美艳动人。
那两人却觉得这个笑特别傻气,于是更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