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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不但都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反倒叮吟太监们,一定要让让安乐好生祭拜,绝对不可打扰,以免她心中不快。
就这样,慈昭殿的大门紧闭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日近午时,这一场漫长的祭拜仍未结束,慈昭殿的大门一直没开。
那边皇太后已令人备了佳肴,为公主接风洗尘,一叙别情,这里安乐却一直没有出来。
直到皇太后派人来催第三次,才有个管事太监耐不住,小心地在殿门外呼唤,唤得几声,都无人应,渐渐提高声音也无人答之后,终于咬咬牙,告罪再三,强行推开殿门一看,空落落的大殿,竟没有一点人迹。
第四部 浩浩秦风 第二十六集 第八章 孤辰剑寒
快马迎着急风的奔驰,夕阳之下,马蹄声响做水不停息的奔驰。
苏良大声喊:“公主,你还撑得住吗?”
安乐强提精神,大声回应:“我说过,你不要小看我们秦人,我们也是以骑射为立国之本,就算是女流,也不至于柔弱不堪。”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苏良嘴唇动了动,终于把想劝的话又咽了回去。这一路伴她回京,看她不顾疲惫,不理伤身,那样执着地赶路,若劝得动,早就劝住了。有时侯也不能不佩服,这样一个柔弱女子,从昨天半夜,一直到现在,已是暮色四合,奔行了将近一天,不眠不休,甚至连水都喝不到一口,便是他这练过武的男子都觉有些疲惫不堪,更不要提一个柔弱的女儿家。然而,她始终是沉默着,一声不吭,也半点不歇地赶路。
不敢稍停,唯恐京城派出来的追兵赶上。不能稍停,唯恐去得晚了,皇陵墓合,这一生,她便再不能见祖母之容颜,不愿稍停,不想让她的兄长,一个人痛守至亲之灵,哪怕多一分一刻。
为什么这样执着,人死不可复生,为什么这般不能舍弃,已逝去的人,见不见这一面,很重要吗?为什么这般看不开,那薄待她的兄长,一个人痛断了肝肠又如何?重臣如宰相、亲近若皇后,也不过尽过当尽的礼数,哭过拜过,也就罢了,为什么她,就是不愿在这时侯放弃。
苏良不知为什么,又是心酸,又是敬佩,又觉得有些凄凉。那个皇帝和死去的秦国贵妇人,当不得这样的真情义,却又叫他一个旁观的人,莫名的伤心起来,人生于世,若能有这般真心相待的亲人……苏良想起自家的凄凉身世,早不知亲人在何方,更是既伤且痛。为什么没有亲人的人求而不得,有这样一个至亲的人,却又不知珍惜。
安乐不愿旁人为她担忧,纵是受尽颠簸之苦,却也强撑着无事一般,反大声问:“萧公子,我一直不明白,你怎么知道慈昭殿的那个角落里有能直通到城外的密道。”
“我知道大部份皇宫都会有密道,而密道的存在是为了保护至高者在危急时可以脱逃,所以密道离身份最高的人,应该不会远。而皇宫中,地位最高的就是皇帝与太皇太后。
大秦皇帝为防备刺客,住处一夜三迁,根本无法固定,如此一来,密道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太皇太后的慈昭殿中。我在机关上造诣不低,只要让我进了慈昭殿,又没有旁人干扰,就能很快地查出密道所在的位置了。“性德淡淡地解释,眼神却遥望天边夕阳,那血色的夕阳,在暮色中,沉沉重重,直压人心,天地间,疾风浩荡,高天上,竟隐有乌云四合,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今夜的大秦国,风雨将至,注定了,血流遍地。
耳旁传来安乐真诚的声音:“萧公子,谢谢你,谢谢你支援我,保护我,谢谢你为我找到密道,谢谢你,为我抢到快马,如果没有你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只能什么也做不了,困坐在皇宫里痛哭。”
性德没有说话,这个身为公主,却可以真诚对侍卫道谢的女子,这个受尽辜负,却终究不肯负亲人的女人,这个生来娇贵,而今吃尽苦楚,却丝毫不悔的女子。
他慢慢垂下眸,当她发自真心道谢时,可明白,自己的诸般相助,为的是另一桩隐秘的目的。为了私心的一点小小愿望,利用这样美好的女子,这样纯净的感情,到底该不该?
心头忽然一震,他愕然仰头望浩浩云天,从什么时侯起,他这无心无情,无善无恶的人工智慧体,竟也会考虑该不该这样毫无意义的问题了。
他就这般怔怔望向远方,任快马载着他,急驰皇陵。
如许夕阳真如血。
“性德。”容若惊叫着从梦中醒来。
“怎么了?”楚韵如也被惊醒过来:“做恶梦了?”
容若伸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我梦见性德出事了。”
楚韵如轻声道:“咱们都出了事,他也不会出事的。有时侯,我真想不出,这世上能有什么人能让他出事。”
对于楚韵如盲目的信心,容若不知该说什么,好一阵子,才苦笑着道:“我是不是很可笑,明明知道,性德他比我本事无数倍,明明知道,没有我在旁边拖累他他想做什么都会很自由,可就是忍不住担心。”他摇摇头,轻轻叹道:“他虽神通广大,毕竟已经失去了武功,更何况,现在的大秦京城,只怕才是真正的危机四伏,一触即发呢!还有安乐,虽说以她的身份,不易出事,但现在那边局势只怕极之复杂,万一……”
他一字字地说,语速极之缓慢,忽的猛力抬手,用力往床头一捶。
楚韵如低低惊叫一声:“你做什么?担心他也不必和自己过不去。”
容若低下头,半晌才道:“从来没有哪一次,我明知道我的朋友在危难中,可是我却只是什么也不做地等。我明知道性德要做的事很危险,却还是由着他一个人去了,我……”
他伸手又想捶床,楚韵如轻轻按住他:“所以我们才很高兴,因为,你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容易冲动了,你已经能够冷静地思考,知道怎么做才对你、对他、对大家都好。只要你不在险境中,就算事情暴露,宁昭也未必敢做什么,相反,你要是回去了,才会成为每个人最大的拖累。”
容若苦笑:“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只是,想到性德在努力去做些什么,我却不能帮忙,不能给他任何支援,反而像逃兵一样,拚命和大家一起逃离秦国,我心里就……”
“你不认为,让他安心去做他想做的事,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援吗?”楚韵如微微一笑:“试想,如果你硬要跟他在一起,只怕就算他心中不安,也宁可亏负了旁人,什么也不做,也要尽量保证你的安全吧!”
容若退疑了一下,想了想,终于沉沉点头:“韵如,你说的是。”
他伸手推开床前的窗子,江上冰冷的风立刻呼啸而入,他却恍若无知无觉一般,只静静凝眸去望那天边一轮孤月,良久良久,不言不动。
楚韵如也不开口劝他,只是微微一笑,自旁边拿了件厚实的衣衫,为他轻轻搭在身上。
容若轻轻握住楚韵如的手,眼神却一直遥望着那无限远的地方。
性德、安乐、苏良,你们一定要安全地回来啊!
也许是心境过于不安,夜梦惊醒之后,虽说有楚韵如多方劝慰,容若终还是难以再次入睡。披了衣裳起来,便到甲板上去散步。楚韵如知他心境不安,便也由他去,并不相拦。龙船之上,自然密布侍从与宫人,远远地见着容若,就被他抬手放在唇边,做势止住了行礼参拜的动作。又见容若挥挥手,便都知机地远远退开。
容若走上甲板,却也微微一怔。极空旷的甲板上,所有的兵士早就散得老远,宋远书和陈逸飞并肩而立,面对江流,不知在低声说些什么?
容若见了不觉一笑,大步走近:“这么晚,睡不着的人,原来不止我一个。”
二人见他到来,也不拘束,草草施过一礼便算。
宋远书待他走近,才没好气地道:“我们心忧国事,身在危地,旦夕难安,这么多日来,何曾有一夜睡好过,哪里比得某些人,牙床软枕安睡去。”
容若对这等讥讽之言,听而未闻,干咳一声,走过去与他们并肩站在一起,深夜的江风,吹到身上,倍觉凉意,半夜起身,草草一束,也没好好扎起的头发,顷刻间被吹得纷纷乱乱,一如容若此刻的心境:“你们睡不着,是不是也在担心性德?”
宋远书莫名其妙道:“我与他有什么交情,担心他做什么?”
容若微微侧头看他一眼,淡淡月色,在他半仰的脸领上,洒下一片轻柔的银晖:“你们会帮他的,是不是?”
宋远书的眼神漫然游移:“皇上说话,高深莫测,恕微臣不明白。”
容若苦苦一笑,微微垂眸:“你们会帮他的,就算不是为了我,为了楚国也一定会的。”
宋远书冷冷瞪他一眼:“皇上说话仔细一些,你这般信口开河不要紧,只怕旁人看了,还不知道我们君臣在密议什么大事。”他信手往四周护卫船只一指:“许将军他们,一直是眼也不眨地盯着咱们,只这龙船之上,耳目就不少。”
容若笑着耸耸肩:“龙船上的耳目自然是不少的,可深更半夜,两位大人在这里,难道真是睡不着觉,吹吹江风看看月?我上来时就瞧见张铁石他们那帮子人,明明不当班,怎么也半夜在甲板上、船舷上到处闲逛着呢!我瞧如果秦人有任何一个靠近的距离足以听清我们的谈话,就会立刻被他们拉着攀交情,聊家常了吧!”
他说来有趣,陈逸飞听得也不觉一笑。秦楚说是姻亲,暗中勾心斗角之事,数不胜数,彼此耳目刺探,这也算是最平常之事了。这一路行来,秦人和楚人都是一有机会,就会偷听偷窥对方,也同样,周密小心地防备对方偷听偷窥,当然,表面上,彼此还是和气亲热如同一家的。这等游戏的规则,双方心中都是雪亮,只要不扯破脸,大家也就打着哈哈,你好我好大家好地过去了。
宋远书却是没有多少开玩笑的闲情,冷然道:“陛下,微臣不知道你在指什么,微臣也不想知道。微臣只不过希望你明白,秦王的厉害绝不是表面上所见的那么简单,秦人的密探能力,也从来防不胜防。入京之后,我就从来没有试图和我们暗里的人马做过任何联系,以免正中秦王下怀,陛下,你想让我们帮什么?”
容若苦笑一声,摇摇头:“我知道,我太任性,让你们十分生气,好了,我不说了。
他几乎是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开。
陈逸飞见自家皇帝一副灰溜溜如霜打的茄子般的样子,不觉眉头轻皱,低唤一声:“陛下。”
容若立刻止住步子,转过身,眼睛闪亮地看过来。
陈逸飞也有苦笑的冲动,却不理宋远书那不赞同的眼神,淡淡道:“我们时刻身陷秦人的视线中,就算可以隔绝他们偷听我们的谈话,却也不敢和其他暗里的人有什么联络,但我们却有办法,把我们这里发生的事,以看似漫不经心,或最平常最简单的行动方式,让有心人明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然有人会去决定。正如陛下所说,如果是对楚国有好处的事,我相信,一定会有人去做的。
容若欢呼一声冲过来:“陈将军,你真是个大好人。”
陈逸飞飞快往旁边一闪,躲过天下第一疯狂皇帝热情的拥抱,吓出一身冷汗。
宋远书冷哼一声,给他一个“你自作自受自讨苦吃活该倒霉”的表情。干嘛告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