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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可以只靠自己,好好活下来。”
她眸子一片清明,万种温柔,轻轻地道:“你应当为我高兴才是。”
容若只觉胸中热流直往上涌,他猛然站起,却并没有对楚韵如说话,而是冲着董嫣然深深一揖:“董姑娘,自我出京,你一路暗中保护我,想必也似韵如一般受了许多苦楚;,我实在太亏负于你了。”
董嫣然淡淡一笑:“我是楚人,也是爹爹的女儿,全忠尽孝,何苦可言。”
容若心中愧疚,还不及说什么,楚韵如却知他心情,也知道对董嫣然不需要过份的客套道谢。
这段日子与董嫣然相处,让她对董嫣然有了亦师亦友的深切感情,十分敬重,也极为亲近,深觉满口道谢,反而玷辱了董嫣然,忙笑道:“我饿了,什么时候才可以开始啊!”
容若知是为他解窘,脸上一红,坐了下来。
陈逸飞忙举杯道:“诸位,请。”
一席五人以容若与楚韵如坐在上首,董嫣然打横坐在一侧,陈逸飞与宋远书坐在下首相陪,便开始执杯进餐,且说且笑。
边关并没有太精致的食物,酒不够香醇,菜不够精巧,肉虽然很大,但也只适合水泊梁山那一类汉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用匕首割肉,赤手抓羊腿地吃。
容若吃了一些,嘴里也有些腻,虽说并不曾流露出来,但实在没办法强自大口地吃下去。
董嫣然与楚韵如也是稍尝即止,虽说行走江湖,饮食讲究不得,但这样的边塞食物,却实在难以习惯。
陈逸飞心中略觉惶恐:“边关寒僻,物产微薄,实在太委屈公子、夫人还有董姑娘了。”
容若本来虽然吃不下去,但碍着陈逸飞的面子,总要装着吃得愉快,但听陈逸飞这么一说,他反倒放下了筷子,抬头看向他:“陈将军,这应该已经是飞雪关所能拿得出最好的食物了吧?有酒有肉,还有精细的白米饭。”
陈逸飞汗惭道:“都是末将无能……”
容若摇头打断他的话:“平日军中将士们吃的,甚至将军你自己吃的,只怕,都还远远不及吧!”
陈逸飞道:“我们都是粗人,公子却是金玉之体……”
容若不等他说完,就站了起来,对着陈逸飞深深弯腰一揖。
陈逸飞惊得跳了起来,一时手忙脚乱:“公子,使不得。”
容若肃然道:“陈将军,我自小生于绮罗丛中,享尽富贵,于家于国,从无建树。而这飞雪关中,边僻之地,数万将士,多年驻守。离家乡,别亲人,受凄凉,衣不周,食不调,却还能把国家卫护得寸土不失,怎么当不得我这一礼。”
陈逸飞本道那凤子龙孙,天生贵介,永远高人一等,纵是有肯亲近下属者如同萧逸,也自有一种旁人不敢过于亲近的尊贵之气。这种人物,不管到了哪里,都必定要捧着供着,若是稍有怠慢,便是失职不敬。
边城荒凉,物产贫乏,事先也没有迎接贵客的准备,他这三军主帅,还不及繁华之地的一个普通富商,更能拿得出待客的排场,心中不是不惶恐的。
他无惧战场,不怕杀伐,但高下森然,君臣有别,只一个怠慢之罪、不敬之名,就可以给他带来巨大的灾难,纵然他自己并无功利生死之念,却如何放心得下,飞雪关数万将士,这不惜抛洒鲜血也要守护的国土。
所以这一顿陪饭,他吃的实在是战战兢兢,食不知味。原以为怎么也要看看容若不满的脸色,听听容若不悦的训斥,谁知容若一开口说的驻边将士的冷暖辛酸,一时不由怔住。
容若轻轻道:“以前我读书时,也知道边关将士的苦痛,朝中高官赏飞雪,十万将士铁衣寒。守边将士衣食难周,因为边城的粮食无法自给自足,必须从外地供给,而新鲜的肉类、青菜不可能长期运送,只能运腌菜萝卜这种可以长时间保存的菜,而食粮也往往是次等糙米,甚至是掺了沙土的米粮。只是那时,也不过当做书上的文字,看完了,心中实在并无感慨。直到今时今日,我才真正明白,你们所担负的,有多么沉重,你们所付出的,有多么了不起。”
他肃然正色,对着陈逸飞再深施一礼:“幸亏有你们,大楚国才能安然无虑,幸亏有你们,大楚百姓才得安居乐业。你们是真正的英雄,真正了不起的人。我今代楚国,代百姓,多谢你们了。”
陈逸飞怔怔望着容若,良久,不言不动,手脚僵木。
容若抬起头,对他一笑,目光明亮,神色诚挚。
陈逸飞这才颤了一颤,然后,扑通一声,对着容若跪了下去。这百战虎将,眼中已有温热湿意。
楚韵如凝视容若,明眸之中,全是骄傲,唯见温柔。这是她的男人,她的丈夫,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一切。
董嫣然明眸如水,淡淡扫视厅内诸人,望向容若时,眼中有异色的光芒闪起,却没有人注意到。
她功力深厚,耳中早听到厅外隐约的哽咽之声。是厅外守卫的士兵,听到厅里的话,激动得不能自抑吧!
这些执刀卫国,用血肉之躯保护国土的汉子,可以阵前冲杀,可以视死如归,可以流血不流泪,但有的时候,却会为一句温暖的话语,而变得如此脆弱。
当然,她也没有忘掉,厅里一直保持沉默不说话的人。
大楚国驻卫国的使臣,宋远书。
他虽然对容若也执下臣之礼,却明显一直不太恭敬。
席间,只有陈逸飞谈笑劝酒、说些边城逸事来逗趣,他却一直一言不发。
这种情况,在久居官场的官员宴会之间,实在太少见了。
而容若这番话一说,他眼中神色已是连变,有惊奇,有震动,还有……锐利如剑的光芒,隐隐约约的敌意。
“为什么会这样呢?名将啊!不是应该很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吗?怎么这么容易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啊?”
宴席散后,已是夜晚,回了房间,容若托着腮,皱着眉,做深深思索状。
楚韵如只觉好笑,轻声道:“知遇之情,识重之恩,最为英雄所在意。他在边城苦战,可以把荣华富贵都不放在心上,但身为主君的一句知冷知热,贴心贴肺的话,却最能打动了。”
容若笑一笑:“这些体恤啊!关怀啊!慰勉啊!他应该也没少听,我听说萧逸对将士很好,隔一阵子就从京城派官员到边城慰勉看望将领。”
“那些慰勉的话,无非是写在黄缎子上的官样文章、套式词句,无非是你念完了我谢恩,走走过场,又怎及得你这样真心实意。”
容若想了想:“说起来,我还没问过陈逸飞和宋远书到底知不知道我的真实身分。”
“应该是知道的吧!”楚韵如轻声道:“我和楚家的人联系过,从他们身上得到过消息,陈逸飞和宋远书都是摄政王一手提拔的心腹,想来不会瞒他们,而且说明你的真实身分,他们才会明白事情的重要性,才知道不惜一切代价,也绝不能让你被其他人抓走。”
说到这里,心中不禁怅怅,她对于朝中派系、官员背景,并不清楚,一切详细资料都是从楚家得来。
当日她把容若的消息报给楚家,交换条件之一就是,在必要的时候,她也可以动用楚家的情报网,向楚家请求协助。
若不是当时一念之差,也不至于引发后来那么多事。
容若知她心中想起旧事,难过伤心,便牵了她的手,轻声道:“你真傻,我是这般平庸没用的男子,你却为我这样牵心自苦……”
楚韵如伸手按在他的唇上,止住他继续说下去,轻轻道:“你岂能这般妄自菲薄,在我眼里,你是世间最好的男人,是我一生的骄傲。”
容若脸上一红:“你偏心于我罢了。”
“才不是,不信你去问问陈逸飞将军,若是有人敢说你平庸无能,他一定一刀把那家伙脑袋剁下来。”
容若被她逗得笑了起来,伸手抱住她,凑近过去:“你也学会贫嘴了,哪个把你教得这么坏了。”
楚韵如娇躯柔软,倚在他的怀中,只是轻轻地笑。笑如银铃,呵气似兰,容若偷偷地亲了她一口。
楚韵如羞得面孔通红,一头扎在他的怀里不说话。
然后头顶上,忽传来轰然巨响,无数瓦片灰尘猛往下掉。
容若满心柔情蜜意,正想着缠缠绵绵,忽遇惊变,吓了一大跳。
在他怀里,像水一样柔的楚韵如也猛得一跃而起,伸手一招,挂在墙上的宝剑猛然出鞘,像是受到无形的手牵引一般,落入她的掌中。
容若一怔:“你什么时候练成隔空摄物了?”
楚韵如笑道:“我哪有这么高的内力,这是学你呢!巧用各种工具。”说着握剑的手微微一晃,掌心落下一根颜色很淡,不注意看,几乎发现不了的细线。
容若不觉拍手惊叹:“这用丝线牵动宝剑的招术是董姑娘教你的吧!”
楚韵如嫣然一笑:“董姑娘说,这一招叫做千里姻缘一线牵。”
容若只一怔,立时大笑:“好一个千里姻缘一线牵。”
楚韵如嗔怪地瞪他一眼,责他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玩笑,但注意力却集中在情形莫辨的屋顶上。
刚才的震动,很有可能是两大高手,在屋顶硬拚,真气激荡所引起的。
果然,屋顶上已传来董嫣然如清风拂面的声音:“阁下既来相访,怎可匆匆离去,何不让我等一尽地主之谊。”
同一时间,四周兵戈声起,呐喊声、拔刀声、引弓声、脚步声,迅速靠拢过来。
各种声音,毫不混乱,间杂有序,可见这帅府的精兵久经训练,不是寻常可比,就算出现惊变,也绝无惊慌。
屋顶上已传来剑气呼啸、掌风浩荡,衣袂掠风,大喝之声。
容若微一皱眉,只觉那喝声好生熟悉,一时还没想清楚,屋顶又是哗啦一阵大响。
慌得楚韵如忙一扯容若,向后疾退,刚好避过一个从屋顶直落下来的人。
那人落入屋内,身子一晃,竟不曾站稳,头顶剑光如电,带起一道凌厉光芒,直朝容若劈来。
同一时间,诸多士兵涌到,房间窗门、房门被人大力撞开。
楚韵如恐那人绝地反扑,伤及容若,长剑一振,就待挡在容若身前。
谁知容若却猛得惊叫一声:“是你!”然后对那人冲了过去。
那一道仿佛追风逐电,纵九天十地诸神诸魔也不能阻不能挡的剑光竟于最不可能的情况下,凌空一转。
只听到一连串兵刀相撞的声音,一些因情急向来者出刀,却又临时来不及收刀,眼看着刀子就要扎到容若身上去的军士们,都只觉手中—轻,手上的刀已经被挑得脱手飞开。
他们低下头,看到空荡荡的手掌,无不骇然。
拦下他们的刀不难,或是用内力震得他们虎口流血、长刀脱手也不难,可是,这般挑走兵刀,他们本身却没有受丝毫损伤,十几把刀飞在房间里,却又准确地落到地上,不曾误伤房中任何一个人,这份准头控制之妙,力道拿捏之准,简直匪夷所思了。
而更让人觉得不可想像的是,这样的高手,居然是个女人。
一个美得羞花闭月,倾人城倾人国的女子。
董嫣然悠然而立,气定神闲、只用淡淡责备的目光看看容若,显然对他这样莽撞地冲过来的行为,不大赞同。
容若干笑了一声,冲四面八方抬抬手打招呼:“没事,没事,这位是我的朋友,来找我聊天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