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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后堂,王钰暴跳如雷,高声训斥耶律南仙不应该出面请愿。后者安坐于椅上,垂着头,任由王钰发火。
“别人请愿也就算了,你跟着起什么哄?你这不是让我难堪吗?你向来都能体察我的心意,这回是怎么了,你傻了你!”王钰是真地动了肝火,自从认识耶律南仙以来,两人连句红脸话也没有说过,更别说骂了。
耶律南仙默不作声,等王钰骂完以后,才抬起头来,轻声问道:“王爷骂完了么?”
刚刚压下去的怒火,被耶律南仙这么一句,又给挑动起来,王钰怒极反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连连点头道:“好,好,你说说看,你为什么要这样作?”
“我是为了王爷。”耶律南仙银牙错咬,起身跪于王钰身前。
“为了我?你倒说说看,丞相的侍妾,跑到公堂上,跟他唱反调,使其下不得台,这叫为他好?南仙,你是个聪明地女人。我一路走来,什么事都会跟你商量,尊重你的看法,可你要知道,我是个男人,你往公堂上这么一跪,你叫我怎么下台?百姓会如何议论?哦,我一个男人,见识反倒不如你一个女流之辈?你倒是公私分明,我成了忠奸不明地昏官!”王钰额上。青筋直冒,神情可怖。
耶律南仙其实料到王钰会生气,可她跟童素颜不一样,童素颜一门心思都放在王钰身上,即使王钰作错了事,她也会苦口婆心的劝导,绝对不会跟他对着干。可她不一样。北方女儿地豪爽,造就了她直来直去地性格。
两人陷入了沉默,相识以来头一次吵架,让他们都猝不及防,没有丝毫准备。吴用站在门外好久,进退两难。这会儿见他两人停止了争吵,才小心翼翼的踏进房内。到王钰耳朵小声说了一句。
“什么?她来了?”王钰这一惊,比刚才看到耶律南仙跪在堂下还严重。怎么可能,消息已经传到京城了?自己不是专门把童师闵关在卫戍衙门的大牢,就是为了防备消息走漏。可怎么到头来,还是传到了京城,甚至连她给惊动了?
正百思得其解时,红秀与童素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王钰急忙上前牵住童素颜双手,连声责备道:“唉。这大老远的,你跑来干什么?”
“王爷,为妻是担心你,所以才不得不赶到鄂州来。南仙呢?”童素颜握着王钰双手,感觉到他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王妃,二夫人跪在地上呢。”红秀偷偷打量了耶律南仙一眼,悄声说道。
“要你多嘴!”王钰白了红秀一眼,轻喝道。红秀撇了撇嘴,不再说话。吴用很知趣地退出门去,王爷一家在异地他乡团聚。王妃一到,这件事情肯定能得到圆满的解决。
童素颜放开王钰地手。摸索着向耶律南仙走去,后者一见,赶紧伸出手接住她,小声说道:“见过王妃。”
“怎么回事?你怎么跪在地上?”童素颜奇怪的问道。虽然妻妾跪夫,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王钰一直以来,不喜欢家人前下跪,这在宝国公府是人尽皆知地。
“我触怒了王爷的天颜,不敢不跪。”耶律南仙故意说道。
“那肯定是你作错了事情,王爷才罚你下跪的,咱们家王爷英明神武,从来不会作错事情。”童素颜这话王钰听着刺耳。索性坐在一旁,看这一妻一妾,一唱一和。
耶律南仙看了坐在一旁生闷气的王钰一眼,点头道:“王妃说得极是,咱们王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诸子百家,无所不通,运筹帷幄,绝胜千里,横扫千军,无往不利……”
“行了行了,别给我戴高帽,起来吧,我可没叫你跪下。”王钰见两个女人十分默契的跟自己耍着嘴皮子,心里的怒气消了大半。
童素颜扶起耶律南仙,两人一左一右坐在王钰身边,童素颜又招呼红秀道:“红秀,你去把咱们从京城带来地甘瓜拿给王爷尝尝鲜。”红秀领命而去。
“王爷,近年来大宋声威日盛,连吐蕃诸部也望风来投。王爷入蜀以后,吐蕃六谷部遣使入朝,上表要求内附,并进贡了马匹及土特产。圣上差王欢到府上,赏赐吐蕃进贡甘瓜。还说这都是王爷治国有方,四海臣服。”童素颜知道王钰生气,所以好话说尽,王钰明知道她是在恭维自己,不过也听得舒坦。
不多时,红秀捧着一盘切成小块地甘瓜走了进来,奉到王钰面前,仔细一看,我道是什么稀罕物,原来是哈密瓜。王钰没到宋朝前,全国各地随处都可以买得到新疆哈密瓜,到了宋朝,这东西倒成稀罕物了。
“素颜,鄂州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王钰一边索然无味的啃着哈密瓜,一边问道。童素颜既然来了,那想必童贯也知道了。
“是的,前些时候,父亲到府上,说兄长在鄂州犯了事。让王忠携带他的亲笔书信到鄂州来。第二天,想必是父亲又觉得事情不太妥当,让我也亲自来一趟。”童素颜如实回答道。说罢,命王忠入内,交上童贯的亲笔书信。
王钰接过,盯了王忠一眼,不轻不重地问道:“倒是奇怪啊,你到底是我王家的总管。还是童家地总管?”王忠为之语塞,识趣地退出房去。
王钰将那封信丢在案上,也不急着看,转向童素颜问道:“这童师闵到底是什么来路?”
“兄长是父亲义子,早年父亲在西北督军,部下一员将领战死,留下遗孤,父亲大人认为义子,抚养成人。我还没有到童府的时候,兄长便在外作官。难得回一趟京城。大婚之时,他请求回京贺喜,父亲不准,是以王爷不认识他。”
“哦,这么说来,倒真是我大舅哥了。那素颜我问你,你想我怎么作?”王钰故意试探道。
童素颜神色突然黯淡下去。好一阵都没有说话,随后方才言道:“于私,他是我兄长,我本该求王爷放他一条生路。但素颜知道,王父既然要法办他,自然有你地理由。妇人不得干预政事。这是自古的铁律,素颜别无所求。”
见她语气低沉。神色黯然,王钰倒是于心不忍了:“你就不想替你的哥哥求求情?”
“即便官人能饶他,国法也容不下他。官人只需秉公执法,事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童素颜深明大义,反倒更让王钰为难。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只能拆开童贯亲笔书信看了起来。
这一看,直看得王钰火冒三丈。本以为童贯来信,无非就是动之以情,让自己放童师闵一马。可谁想到,这封书信里面,竟是满纸倚老卖老,甚至语含威胁的说辞。什么“家和万事兴,家国一体,纵犯王法,也当从轻发落。”,“师闵罪状。或是坊间谣言,或是奸贼陷害。也未可知”,如此种种,尽是替童师闵开脱罪责,暗示自己不要把他怎么样。
“哼!岂有此理!”王钰将信往桌上一拍,冷哼道。
十月十六,王钰于鄂州大堂宣判,鄂州知府童师闵,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罪大恶极,按律处以极刑,绑赴市曹,开刀问斩,家资充入国库。但王钰还是看童素颜和童贯的面子上,对童师闵的家人,从轻发落。童师闵伏法之后,鄂州城一片欢腾,百姓扶老携幼,前往刑场观看童师闵被处斩,甚至像逢年过节一样,燃放炮仗焰火,以示庆祝。并推举代表,给王钰送上“爱民如子”地牌匾。
童师闵伏诛,鄂州知府职位空缺,百姓请求留许柱国为知府,但王钰另有安排。将那赶牛车救灾的夷陵县尉破格提拔为鄂州通判,权且代理知府事,待审院官重新派遣知府人选。
而许柱国,则被王钰免去了鄂州通判的职务,连同家人,带回京城。鄂州百姓知道,许大人这是要高升了。王钰仪仗离开鄂州时,百姓焚香遮道,称颂恩德,一直送出五里之外。
此事震惊天下,王钰连自己的大舅子也下得了狠心处斩,其澄清吏治态度如此坚决,让天下贪官为之收敛。可王钰自己心里明白,真正地麻烦还在后头,童师闵一案,必将成为一条导火线,至于这条线能引爆什么,还是个未知之数。
十月底,王钰回到京城,重新理政,作的第一件事情,就让满朝文武震惊万分。他竟然要废除延续百年的财政制度,罢除三司,将三司财权,重新归于户部。此事,遭到了以辅政王赵广为首的朝中大臣极力反对,就连从前依附于他的童贯门下一班官员,也加入到了反对王钰的行列之中。赵桓受到了鼓舞,按下王钰地奏章,不予批准。
十一月初,枢密使童贯,拜会了三司使商仲扬,辅政王赵广,消息传到王钰耳朵里,却不见他有任何动作。次日早朝,童贯,商仲扬,赵广,联络了十余位大臣,联名上奏,称祖宗家法,不能擅自改动,极力反对王钰罢除三司,重立户部地举措,言辞颇为激烈。
童府,童贯书房之中,高官云集。三司一班官员,以及童贯门生礼部尚书尚书,枢密院众属官,甚至王钰管辖地审官院众属官此。王钰一回京,就下此重手,要撤消三司,废除延续百年的祖制。这件事情闹得人心惶惶,朝野内外,议论纷纷。
“枢相,王爷这一次不跟您商量。就擅自作主,要罢除三司。下官受皇恩,担任三司使一职,历年来是兢兢业业,为国家理财,总不能什么原因都没有,就要免我的职吧?只是下官人轻言微,不得不求救于枢密相公,还请您老主持公道才是。”三司使商仲扬,在此次事件中。首当其冲,三司要是没了,他这个三司使还顶什么用?
童贯拉长着脸,一言不发。最近,这位掌兵权几十年的老宦官十分焦虑。因为以前那个言听计从的女婿不见了,代之以乾纲独断地铁腕郡王。王钰翅膀硬了,要想展翅高飞了。这一切,都让童贯感叹,养虎为患啊。
“恩相,说句不中听的话,丞相既然能罢除三司,将职权重归户部。他日也有可能罢除审官院,将职权重新归还吏部。甚至罢除您老管了几十年地枢密院……”礼部尚书是童贯门生,反正礼部不过是个清水衙门,王钰再改革,礼部也不可能捞到什么好处。
他这句话,说中了要害,童贯此次,旗帜鲜明的反对王钰,一来是因为童师闵一案,其实更重要的。是为了自己。王钰今天能罢三司,明天就有可能罢审官院,枢密院。吏治和兵权,都是一个国家重中之重的权力,王钰雄心勃勃,看来是不顾翁婿情分了。
“老夫有什么办法?他现在是丞相,兼管三省六部,审官院,三司,朝廷大部分权力都在他手中。真正的权倾天下,他能听我这个老岳父的话么?”童贯自嘲的笑了笑。显得无可奈何。
众官闻言,都是一阵嗟叹,普天之下,还有谁能与王钰抗衡啊。
“枢密相公,话也不能这么说。连续几日廷议,咱们都极力反对,丞相似乎也很被动,一直没有动作。下官估计,只要我们继续坚持,而圣上又不批复的话,这件事情他就成不了。”
“范大人言之有理,相,咱们不妨在民间士林广造舆论,声称祖宗家法,不得轻易改动。双管齐下,给丞相施加压力。他若见阻力如此之大,也不得不罢手。”商仲扬一直是此次反对王钰的急先锋,这里面是有原因地。一来他是三司使,王钰这一手,要断他地生路。二来,童师闵被斩,虽然没有牵连到京城,可保不齐王钰什么时候就会来个秋后算账。还是先下手为好啊。
众官各抒己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