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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进入了神殿,大殿当中和自己昨夜借着神移术窥视的并无二致,当中是一团巨大的云雾,不住滚荡,丝丝缕缕的触须直探出四五丈远,犹如活物一般。
而这团浓雾的前面,却是十三级台阶,每一级台阶上都伫立着一名身着白袍的觋者。瞧白袍上的龙图腾数目,从五到六不等,地位均是不低,随便一人到一些中小部落都可以担任大祭司。加上垂信和密须,看来这二十八人就是觋子隐在觋门内的本钱了,确实强横无匹,只这二十八人,比外面两千名神殿战士的战斗力还要强大。
台阶之上横着一张青铜几案,眸子乌黑的觋子隐身披八龙白袍,斜斜地跪坐在几案后。他的眸子没有瞳仁与眼白,丝毫看不见神情,只是漠然地盯着缓步而来的桑冥羽。
“冥羽拜见师兄!”桑冥羽走到台阶下,躬身一礼。
“你便是来自东海荒岛的那个少年?”觋子隐面颊动了动,冷冷道,“神移术学得很了得啊!竟然让垂信和密须毫无觉察就着了道。”
两个圣者面面相觑,张大了嘴巴。
“呵呵。”桑冥羽淡淡一笑,“师兄过奖了,小弟自此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着实惭愧。”
“仅仅惭愧吗?”觋子隐不动声色地道,“我不管你是如何得到师尊宠幸,又如何谋得这圣觋之位,可是既然你入我觋门,便要知晓我觋门的铁律。深夜以神移术施于同门身上,窃听我等隐私,你当知罪?”
垂信和密须两人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敢情昨夜自己来见觋子隐时,竟被这少年偷偷下了神移之术。那自己说他的坏话岂不是都被听见了?
两人面色古怪,一脸怒气,却不敢说话。
“师兄,”桑冥羽淡淡道,“你也说了,小弟来自东海荒岛,乃穷乡僻野之人,不知规矩。小弟之所以昨夜冒昧来访,便是想认识一下师兄的规矩。”
“嘿,你可认识到了?”觋子隐森然道。
“呵呵,”桑冥羽一笑,“昨夜来得也匆匆,去得也匆匆,所知甚浅。想我桑冥羽乃是东海一介少年,既然得诸神护佑,得以代诸神祭祀天地,理当为我觋门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师尊平素不理会世事,师兄既然是觋门之首,应该知道小弟内心的惶惑。小弟将身家性命,兴衰荣辱都牵系在了师兄身上,又怎么能不来询问询问师兄的规矩呢?”
觋子隐乃是绝顶聪明之人,当然听得出桑冥羽话中的投效之意,不过却丝毫无动于衷,只微微叹道:“若是你在刚成为圣者之时前来,我自然会倒履相迎,欣慰万分,可是你如今已然是圣觋了,要怪只怪你我相逢恨晚吧!”
桑冥羽听出了他话中的拒绝之意,是因为自己如今地位几乎与他平起平坐了,将自己这么高地位的人收为心腹,难免不会遭到反噬之祸。他苦苦一笑:“小弟只恨命薄,前脚成为师尊的圣者,后脚便开始了三个月的修炼,随即就被派往东方做一件大事,纵然想来,又如何找得到时机?”
觋子隐丝毫不为所动,淡淡道:“既然如此,你也莫要怪我手狠了。目前觋门与巫门争端日渐明朗,我觋门不得不保持大一统之局。子睿与我感情最好,奈何随你去了一趟却稀里糊涂将命丢在了那里;子幽平素不理世事,与四大神师混在一起整日在大荒中寻找诸神;子缺这么多年来一直常驻南郊,与夏鲧主持南方战事。整个觋门在我的身边凝聚一团,因此我觋门虽然弱小,却在与巫门之争中屡占上风。我不知师尊怎么想,但为了保持我觋门的凝聚力,师弟,我不得不牺牲你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我为刍狗
桑冥羽望了望那二十八名觋者,脑中急转,看来这觋子隐当真是打算除掉自己了,这当如何是好?若是动武,只怕这二十八名巫觋就能将自己轰得精神分裂,成为一个白痴,更莫说还有实力深不可测,远胜过自己的觋子隐了。
“师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你当真不知道师尊怎么想吗?”
“他怎么想又有什么关系?”觋子隐杀机涌现,冷冷道,“纵然你是圣觋,可还未正式敕封,我杀了你,难道师尊还会将我如何?”
“我对于师尊而言,不过是一条祭祀用的刍狗而已,用过就会丢在一旁。以我的地位,师尊自然不会将你如何。”桑冥羽脑中急转,也真难为了这个十七岁的少年,眼看性命攸关,面对着不知比自己强大多少倍的敌人,竟然仍是侃侃而谈,“但是我这条刍狗,眼下却杀不得。”
觋子隐嘿嘿一笑:“你倒对自己看得很明白,刍狗!嗯,很不错的比喻。说吧,为何我杀你不得?”
“刍狗……”这种蔑称所带来的羞辱让他浑身如刀割一般,血脉似乎要炸裂开来,“难道我空桑岛上的少年之王,到了你这觋门,当真就是一条狗?我不甘心!”桑冥羽在心底怒吼着,“终有一天,我会将你们系上链子,统统踩在我脚下!”
心里虽是恨极,屈辱至极,但面上却仍旧带着淡淡笑容,一脸恭顺:“师兄,因为你此时杀了我,师尊定然会抱恨终生,我觋门数百年的梦想将灰飞烟灭。”
“哦?”觋子隐冷笑道,“你有这么大的魅力?”
“若是没有,为何我一介穷乡僻壤的少年,师尊会许我如此高位?”桑冥羽正视着他道。
“说!”觋子隐简短地道。
“请师兄屏退左右。”桑冥羽道。
“不消。”觋子隐随手一挥,空中忽然凝结出一团透明的薄膜,宛如波纹一般将两人罩在了其中。却是巫神封印,足以隔绝任何声音,只要精神力没有觋子隐强大,几乎没有可能突破这座封印。
桑冥羽放下了心来,将东岳君姬仲与巫礼通奸,并踩踏履迹石之事说了一遍。觋子隐的表情慢慢凝重起来,沉声道:“巫礼你们已经捉到了?”
“不错,已经和归言楚一起带到了丰沮玉门之外,师尊命子幽师兄看管。”桑冥羽道。
觋子隐深深地注视着他,沉吟良久,桑冥羽竟然感觉到了封印内他那庞大的精神力不住涌动,显然心情波动得极是厉害。
“很好,很好。”觋子隐缓缓道,“若是当真可以借此将巫门打击得一蹶不振,敕封你个圣觋之位绝不过分。”
桑冥羽急忙道:“师尊知道弟子的才干不足以担当如此大事,因此就命小弟将情况来向师兄汇报,今日正好有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请师兄主持大局,继逐巫之战后,发动一场对巫门最惨重的打击。”
“哦?”觋子隐心中大动,毕竟他虽是觋门之首,可是祭祀权却掌握在巫门手中,这就仿佛踩在同样高的梯子上,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果子都被别人摘走一般,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桑冥羽这个筹码若是下得妥当,起码自己能摘到一半的果子。
“你说来看看。”觋子隐道。
桑冥羽淡淡一笑:“师兄,七日之后,帝丘最大的一桩事情是什么?”
“七日之后?”觋子隐沉吟片刻,霍然一惊,“你说的是姚重华与娥皇、女英的大婚?”
桑冥羽含笑点头:“师尊言道,既然要孤注一掷,那赌台便大一些。天下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大的赌台呢?”
第三百九十八章 帝郊风云起
仲春之月,春风鼓荡,草长莺飞。
按炎黄定例,“是月之末,择吉日,大合乐,天子率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亲往视之”,主持祭天地仪式。二月三十日,整个帝丘热闹喧天,大街小巷的街道冲刷了无数遍,青石路面上光可鉴人。家家户户门前涂着红色的符箓,人人都穿上了新衣。
这一日,不仅仅是一年一度的盛大祭日,也是大荒英雄姚重华迎娶娥皇、女英二位公主的大婚之日。原本按照定例,帝胄的婚礼在炎黄神殿举行祭天告地仪式,祭祀完诸神及历代炎黄之帝,然后到帝宫中举办世俗婚典。不过这一日却有些奇怪,按觋子隐测算,祭祀及婚典应在天街尽头的六部族神坛举行,使万民同庆,昭示六部族和睦,祈祷诸神赐福。
帝尧最头痛的便是如今六部族分离趋势越来越严重,听得觋子隐进言,大喜过望,当即命令帝丘同欢,在六部族神坛举办开春祭祀大典和婚典。
六部族神坛是以土石堆砌的高台,高出地面三丈,围绕神坛是六座屋宇。按炎黄定例,因祭祀对象不同,坛有不同的形状。祭天用圆坛,称“圆丘”;祭地用方坛,称“方丘”;这座六部族神坛形状独特,乃是六角形的,中间则建了一座大殿。象征六部族围绕在帝丘的周围,和睦相处。
帝丘平民也无比高兴,这等盛大的仪式多少年难得一见,早早地就万民空巷,将天街及六部族神坛围得水泄不通。大荒各部落前来贸易之人更是兴奋,将自己所有的货物都摆放出来,东方的海盐、西方的骏马、玉石、铜铁,北方的毛皮、牲畜,南方的草药及海产,天南海北的各色珍稀之物应有尽有。
午时,就在众人的翘首以待中,帝丘城门缓缓开启,一时鼓乐喧天,帝尧的六龙銮车缓缓驶来。周围高挑着连绵的青色旗帜,人也都穿着青衣,帝尧身穿青色王袍,上面挂着清一色的仓玉。散宜氏端坐在帝尧右侧,他们身后便是今日的新娘——娥皇和女英。两人身穿盛装,金碧辉煌,直如神仙中人一般。一路上的百姓不停地欢呼。
帝尧之后,便是虞部族的车队,姚重华这时终于换下了那身破烂的葛布衣衫,穿着红色的吉服,骑着一匹神骏的白色战马,身后簇拥着八名战士,擎着八面鲜红的虞部族图腾旗帜。再后面便是四岳十二牧及各部落之君等帝丘重臣。
漫长的队伍在鼓乐之声中来到六部族神坛之前,今日主祭的巫者乃是巫咸和巫盼,觋者却是觋子隐和桑冥羽——此时他已经正式就任圣觋之位,少觋氏赐名“觋子羽”。
仪式繁琐复杂,首先由巫盼和觋子羽先行祭告天地,前去迎接帝尧的大驾。六部族之君除了丹朱,其他人皆不在帝丘,但各有常驻帝丘的代表,这些代表便分坐在六个角上。帝尧带着散宜氏、娥皇、女英,直入神坛正中的大殿,先行焚香祭拜。
姚重华等迎亲的队伍上了神坛,便在属于虞部族的六角星上跪坐下来。
帝尧与散宜氏并肩而行,身后跟随着娥皇、女英和艾桑,因此时是自家嫁女,丹朱并没有到唐部族的方位落座,而是跟随在帝尧身后,和艾桑并肩而行。
觋子羽随着觋子隐疾步走过去迎接帝尧,一眼看到盛装的艾桑,不禁一愕,眼前竟涌起一股恍惚的感觉,愣愣道:“你……艾桑……”
艾桑瞥了他一眼,微微一低头,没有说话。帝尧呵呵笑道:“桑小弟……哦,子羽啊,恭喜你荣任圣觋之位!老夫还没有知会你,老夫与散宜氏已经收了艾桑为义女!这孩子聪明伶俐,真是孝顺极了。去年你与艾桑到帝宫见老夫之时,谁能料到竟有今日之缘啊!”
“义女……”觋子羽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少觋氏时,少觋氏为了与自己密议,使艾桑陷入长达数月的沉睡之中,言道:“醒来时,你会在帝丘繁华的街道上,变成万人尊崇的公主。”
当时他还参不透少觋氏的话是何意,醒来时为何会在帝丘的街道上?艾桑又如何成为公主?可是此时思及,桑冥羽不禁心脏收缩——艾桑的所有经历,竟与少觋氏所预言的一模一样!
这也太恐怖了!难道世上当真有人能够如操纵玩偶一般操纵人的命运?还是其中有什么诡秘的玄机?
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