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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王力入山打猎,空手而归,徒劳无功,还是平生第一次失利,认为奇耻大辱。可是,他得到世所罕见的大菌双茎,也许它们是一种宝贵的药材,服之令人延年益寿。如果这样的话,那么今天入山收获丰富,可谓不虚此行。他用秤称了一下,计赤菌的重量,三十一斤四两,白苗三十斤十二两。
这时,王家大小人等都在晶评那二茎香苗。过了一会,许多乡村邻里的男女者幼也陆续前来参观,门限为之踏穿,但大家都不知道这是什么苗类。
双苗放香,使众人身心舒畅,显然这是珍品无疑。
王孝生性慷慨,提议今晚宴客,准备烤烧兽内,以及双菌调烹香羹,邀请村中男女者少,共享异味。
众人听了,均各大喜,都认为今天眼福和口福不浅,于是先向村长王孝道谢后,暂时告辞回去,等到日落黄昏,再来享受美食。
王孝吩咐长工和男女杂役,在院内广场上砌搭临时石灶,作为烤烧狒狒肉和豹肉之用,至于它们的心肝内脏等物。切成碎片与香菌混合调羹,则在奉宅厨房里烹饪。
长工杂役们应命而去,分头进行,忙个不停,不久,一座筒陋的石灶已经砌成,上有铁架,以便挂肉烤烧,柴炭堆在旁边,兽肉洗得非常干净。此外,场上又搭起长桌数排,所谓长桌,只不过是两只高凳对峙,上搁木板而已。
接着,杂役开始生火,长工烤肉,王孝又预备了土酒数樽。
烧烤时,兽肉发出香气,令人馋涎欲滴,邻犬三五先客而到,伸缩着舌头,在石灶附近徘徊,或拦路蹲伏地上。那些畜牲窜来窜去,使工作人员阻手阻脚,十分不便,驱之即逃,不久又来,赖着不走,真是讨厌之至。其中一只黄狗胆量极大,竟然偷食兽肉,却被一个杂役喝骂道:“贼狗!人还未吃,你先来吃?”连忙拿起木柴,重重地打了狗头一下,于是狺狺而逃,到墙隅躲避。当它边叫边逃时,狗牙的缝隙里漏出了少许业已嚼烂,但来不及吞咽的兽肉,坠落地上,别的狗友立即冲前争夺,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是捷足者先得。
到了黄昏前后,院中灯火明亮,客人陆续到达,院内广场上拥挤着男女七八十人,,大家兴高彩烈,有说有笑,十分热闹。先至者,有凳可坐,后来者,因坐凳不够,准备立着吃。
乡下人从不讲究礼节。只要有得饮,有得吃,坐吃立吃都不计较。
他们先饮酒食肉,等到半酣半饱时,二个杂役扛出来一只大缸。道:“热腾腾的香菌羹来了!”
众人听了,高声欢呼。
杂役把大缸放在阶边,转身去拿碗,准备盛羹,突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块带着污泥的巨石,只听得“啪脱”一响,大缸被石击破了,碎成四化五裂,缸内美味的香菌羹流溢满地,一塌胡涂,龌龊不堪,吃不得了。
可是人吃不得,狗吃得。群犬见了,认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连忙狂奔而至,争相舔食,但顷刻之间,它们扭痉一下,翻倒地上,一声不响,死了。
众人不虞有此变化,个个大惊失色,原来香苗有毒,暗庆送了几条狗命,救了许多人命,但不知是谁?抛出这块巨石?
“力儿呢?”王孝查问道。
“阿兄在那石子打破大缸后,就飞越矮墙,不知他去追谁?”幼子王勇道。
“勇儿,你快到外面去看……”话未说完,厨房两个女佣仓皇地捧腹而出,哭嚷着:
“肚痛。”
王孝连忙赶了过去,问道:“你们吃过香菌羹吗?”
其中一个女佣已痛得满面冷汗直流,答不出话来了,另一个忍痛讷讷地道,“役有,不过,我们只是尝一尝羹的咸淡,哎唷……肚子痛煞了。”
王孝大惊道:“中毒了,怎么办?”
来客中有一个巫医,越众而出道:“不要紧,野菌有毒,可用山羊血治疗。”
王孝立即吩咐长工道,“阿王,快到后面羊厩去牵一只山羊出来,明白吗?阿车快丢拿刀碗和汤匙!”
二人飞奔而去。
片刻之后,羊,刀,碗,匙都已准备妥当。
这时,二个女佣已经面色灰白,站立不稳,摇摇欲跌,嘴里只是呼痛,来客中有二个女的,连忙趋前把她们扶住。
只见那巫医卷起了双袖,拿着利刀,叫阿王和阿李把山羊掀倒地上,使它动弹不得,于是俯身割破了羊的腿部,挤出羊血大半碗,以汤匙把血灌入两个中毒者的嘴里。并叫她们立直,摇动身子,使羊血能畅通地流入肠胃,等到各灌了数次之后,情况渐渐好转,痛势已减轻了不少。又连续再饮二匙,她们的肚子就不痛了,面色也恢复正常。
“没事了。”巫医道。
“继续饮酒!”王孝松了一口气,高声道:
众人欣然各归原位,又大吃大喝了。
过了一会,王力和王勇进入内院,前者走到王孝的身边,附耳道:“刚才掷石击缸是一老一少男女,好像父女,身手敏捷,孩儿追不到他们。”
王孝听了,点头低声道:“他们都是好人……不要作声,我们慢慢再讲。”
等到酒醉饭饱,客人散去后,王孝叫儿子王力到自己房里,细问刚才那一老一少男女的容貌和形态如何?以便猜出他们是否本村或他乡人氏,但王力只看到背影,至于他们的面长面短,就瞠目无法回答。
次日,王孝的亲戚送还了暂借的两只猎犬,王力就带了它们上山,有犬作伴,他不但解除寂寞,而且犬的嗅觉灵敏,山中兽类无所遁形,常被它们发现,从潜伏的洞窟里逃出来时,立即丧身于王力的手中。
因此,自上午至薄暮,他已猎得了三只獾,一只野猪,五只麂,以及一只梅花鹿,收获甚为可观。
那么多的猎物,份量颇重,王力如何搬运下山呢?还有獾猪麂鹿并非在同一地点所猎。
打死了獾之后,他不可能背着死獾,再去打野猪,打死了野猪之后,更不可能肩负了獾猪,同时又去打另外的鹿麂。
那么,他用什么办法呢?
原来山坳村的猎人们都有一种惯例,那就是他们猎得了甲兽之后,就用绳索紧扎了它的颈部,把它挂在甲树枝上之后,就继续前进去打乙兽。得手后,又把它悬挂在乙树枝上,再接着去打丙兽及丁兽。依次类推下去,直到欲望满足后,于是从原路回来,沿途依次收取本人挂在甲乙丙丁树枝上的猎物。此外,他们还有一种同行法规,那就是张猎人挂的猎物给李猎人见了,后者决不会私自偷取,据为已有,反而言之,张猎人见了李猎人的猎物,也不会这样做,即使二人的猎物都挂在同一树枝上,但最后依然各拿各的,彼此均无觊觎之心。如果猎物太多或太重,张猎人无法搬动下山,或遇到了毒蛇猛兽追袭的危险,怎么办呢?
普通的方法是:他口吹号角,山中附近猎友听到了声音,就会自动支援。号角的声音也有分别,例如:每一次拉长声的,这是求人代运猎物的信号:号角发出短促的声调,三响一次,接连不断,那是吹号角者遇到了什么危险,求人救命,或求人助攻毒蛇猛兽。
求人搬运,代运人可向对方分取猎物十分之二作为酬劳,助攻毒蛇猛兽,如能得手,则猎物由双方各半均分。救人是义务的,被救人虽无明文规定,无须付代价,但事后往往赠送礼物,表示感谢的心意。猎人们大都生性豪爽,见义勇为,听到了号角声之后,无不立即赶往对方的现场。不论代运猎物,助攻蛇兽,或救人性命,都乐于担任,因业属同行,又是同乡同村的人,理应发挥互助精神,何况来日方长,彼此都有求于人或被人所求的事情,所谓助人即是助己是也。
假如当某猎人吹号角求援时,恰巧山中附近并无别的猎友,怎么办?
他们的办法是向空中施放烟火信号。当每一猎人上山时,照例要在必经之路的大树枝上悬挂一块小木牌,牌上写着本人的姓名,等到猎毕回来,就取回这块木牌。大树的高枝上措建着一个小木屋,宽仅容身,整日有人看守望风。当他看到山中发出烟火信号时,立即鸣锣示臀,村人就会赶赴现场接应。
望风人是由本乡或猎户人家轮流担任,即使妇女也可充此职位。等到树枝的小木牌都被牌主收去后,他或她一天的任务就算完毕。否则,虽时在日落西山,也必须耐心等待,直到最后的一个猎人下山取回木牌为止。
再讲王力今天收获甚丰,估计猎物的重量不下七八百斤,但要他把那些兽类携带回家,也不是他一人之力所能负荷,尤其是在峰峦重叠,万木丛生的地区,山径崎岖,溪壑盘旋,使他更难负重而行。
这时,夕阳横斜,不久即将西坠,于是决定求人助运下山,随即猛吹号角,发出呜呜之声,响传群壑。
过了一会,四周无人响应,接着他又收了一阵号角,可是附近依然静寂,就知道别的猎友都已下山去了。
此刻,夕阳西下,天色渐渐黑暗,王力发觉时间太迟,决定放弃麂猪,只将獾鹿缚扎妥当,准备背着下山回去,顺便割了两大块野猪肉,分别掷向两只猎犬,让它们充饥。
当他正拟动步走路时,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爸爸,我们还不下山去吗?”
王力回头一看,原来是一老一少男女,从树林里走出来,男的年约六十左右,江湖郎中打扮,肩挂药囊,女的村姑模样,二十岁上下,缓步向这边行来。他心里一动,“莫非他们就是暗救我们的恩人?”
这时,父女二人已经到了王力前面,女的向他看了一眼,微笑着走了过去,其父虽已看到王力,却视若无睹,自顾自与他侧身而过,往前走去。
“老丈留步!”王力拱手道。
“何事?”那老人停步回头道。
“后辈有些粗物相赠!”王力道。
“何物?”老人问道。
“一猪五麂。”王力道。
“你是否因自己拿不动了,才要送给我?”老人道。
“不,另有原因。”王力道。
“什么原因?”老人道。
王力疑迟一下,道:“老丈父女好像是我家的救命恩人。”
“若是救命恩人,那些区区微物,岂是报恩之礼,若非救命恩人,我也没有理由来接受你那么多的礼物。”老人道。
王力听了,一时答不出话来,抓抓头皮,道:“老丈,就算是我拿不动,抛掉可惜,所以要送给你了。”
老人笑道:“我不接受你的赠送,不过,我们倒可以帮你拿下山去……花儿来!你也助他一臂之力。”
那少女笑嘻嘻地走回来,伸手拎起二百多斤重的野猪,不当一回事,同时这老人也拎了扎在一起的五只麂。
远处的森林里传过来一阵响动,老人回头一望,道:“风紧,快走!”
两只猎犬在前领路,如飞而去,王力等三人在后急步相随,经过了许多起伏的岭坟,小径和小瀛洲。一路上,那少女与王力有说有笑,自称姓董名花,父亲是采药郎中。王力问她家住何处,以便自己改日拜访,但她不肯讲出住址,只说了一句:“有便我来看你。”
那老人似乎故意走得较慢,好让王力与自己的女儿随便谈话。
又走了一程,已是山坳村地界,董花放下野猪,止步道:“休息一下,等爸爸来。”
不久,董老也到了,把五麂往地上一掷,对着王力道:“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