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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一直隐藏在传声魔法阵后面的人告诉过他们,帝都大火后,平民的运势将会超过贵族的运势,伊斯特王国会重新洗牌,建立新的上层社会。
第一个进入上流社会的,就是在帝都大火中居然只有小小损失的维拉利特家族,而第一个逃过劫难的贵族,就是兰德尔斯家族。
不过这一切都与格莱特无关,塞西尔死后,他的任务也只剩下一个了。在一切结束之前,他必须要找出真正的幕后之人,不能让他伤到亚度尼斯,也要找到当初下令剿灭埃斯诺山的人。
至于他自己的安危,倒不是那么在意了。比斯诺死了,达莲娜死了,翼鹰狄凡德也死了,埃斯诺山的“冰刃”早已消融。最重要的人已经不在,他是否还活着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所以长刀没入塞西尔的胸口时,他并不在意自己腰间的伤口。塞西尔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的伤口,没想到有人会用这样两败俱伤的打法,这个少年……
格莱特取下眼中的易容物,露出美丽的眼瞳,祖母绿加上暗金色的眼睛,在夜色下闪着悲哀的色调。
“原来……是你……”塞西尔喃喃说出口,他记得这个少年,他拥抱的第一个男孩,也是这个男孩让他明白了自己对毕维斯的心意,更是这个男孩让他看出毕维斯对亚度的情意,他将他的暴戾他的嫉妒他的丑陋全部加诸在这个男孩身上。当然,塞西尔不否认自己的本性就是如此,就算当初没有毕维斯,这个男孩最多也不过是少受点罪而已,等他玩腻了,照样会是同样的结局。
塞西尔突然笑了:“就算……你杀了我……过去……也不会……被改变……”
就算他死了,也还是有人会因他的过去而痛苦,这是多么让人快乐的一件事。
塞西尔就是这样的人,他从来都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从来都清楚别人因为他的所作所为会有多痛苦,他就是喜欢这种主宰人情绪的感觉,用这种方式霸占别人的内心。比起感激、喜欢等容易被人遗忘的正面感情,痛苦和仇恨才会更加深埋人心,即使十年百年都难以让人忘记。
他……多么可悲,居然要用这种方式在别人心中留下痕迹。
可是,如果八岁时没有杀了母亲最爱的男宠,他的母亲会看他一眼吗?如果十二岁时没有私通了父亲的小妾,他的父亲会真正与他说一句话吗?如果没有下狠手虐待那些奴隶,他们会真正把他看做继承人吗?
不会,母亲也好父亲也好,他们心中永远都只有他死去的哥哥。而他,在母亲腹中时就抢夺走孪生妹妹营养,让妹妹胎死腹中,又让母亲再也没有生育能力的他,又怎么会在他们心中占据一丝一毫的地位?
四年那年,明明是哥哥带着年幼的他去骑马,哥哥为了吓唬趴在马背上哭的弟弟,甩开跟随的保镖,最后遭到意外落下马背死去了。当时他也受了重伤,可是除了奶娘和年幼的毕维斯外,没有人来看他一眼,他们都去瞧他那个哥哥,并将哥哥的死全部推在他的身上。是他不懂事要骑马,是他任性地要求哥哥甩开仆人才让两人遇到危险的。
既然无论他做什么都只会换来别人的白眼,别人的冷漠,那么他就去抢,就去夺,他要用他暴戾的手段让每一个人都敬畏他,他要用他残忍的手段让所有人记住他。
如果讨好无法取悦你们,温顺无法引起你们的注意,那么我就将痛苦留在你的心里,在你们心中留下一刀又一刀永远无法痊愈的伤痕,这样,你们就会真正看到我,我这个人。
别把我当成空气般无视……
格莱特皱眉,塞西尔明明死了,眼中却是无比的开怀。
“你在笑什么?”他没有抽出刀,而是让那把到留在他心口,堵住血脉,暂时给他留口气。
“即使……我……死……了,你也……会记住我!我会……让你……永远……痛苦,哪怕……你……将来……再开心,也会……因为……想起……我……而……痛苦……”那样我就会永远活在别人心中。
格莱特读懂他眼中的含义,嘲讽地一笑:“我不会记得你的,我的仇恨和痛苦会随着你的死去而消逝,或许一年之后,再有人提起塞西尔这个名字,我会连他是谁都想不起来。”
“为什么!”塞西尔仿若回光返照一般紧紧抓住格莱特的衣襟,有些疯狂地说:“我杀了你父母,我强/暴你,我找人凌/虐你,我活活折磨死你,将你丢在寒冷的雪山上,你凭什么不记得我一辈子!凭什么不永远恨着我!”
格莱特握紧刀柄,慢慢将到抽出,每抽动一下,塞西尔的脸上就会露出痛苦的神色,他掰开塞西尔握紧他衣襟的手,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说:“因为我的心胸很小,只能记住一些该记住的事情。痛苦和仇恨早晚会被柔情抚慰,心中的伤早晚会有痊愈的一天,这么小的心,不去记住对我重要的人,又为什么要记住你这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靠近塞西尔耳边,低声说:“告诉你一件事,因为我死过一次,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人死之前只有那么一段时间,所以绝对不会浪费这么一点事情去怀念痛苦之事。埃斯诺山上,奄奄一息的我,一点都没有想起你。”
他想到了在十几年奴隶生涯之中,与父母在一起时那仅有的快乐和幸福。如果他再死一次,那么他回想谁呢?应该会有埃斯诺山上的一切,雷熊和塞恩,顺便也想想一起参加比赛的那些人,还有……亚度……
塞西尔,无论你让别人多么痛苦,人心中最重要的那个,永远都不会是你。
“我曾经想过,在见到你之后,要把你付诸在我身上的一切十倍偿还,生生将你折磨死。但现在我不想这么做了,因为,我不想像你那么可悲。”
塞西尔眼中的开怀一瞬间破碎,再也没有一丝光芒。瞳孔渐渐涣散,这个人终于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瞬间,毕维斯一向骄傲俊朗的脸浮现在他脑海中。
四岁时重伤在床,只有那个人用软软的小手握紧他的手,给他带来勇气;五岁时母亲将他亲手制作的生日礼物摔碎时,是那个人熬夜帮他一点点将礼物拼起,黏好;六岁时被父亲用鞭子抽得遍体鳞伤,是那个人陪着他受罚,陪着他遭罪;七岁时……八岁时……
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瞬间,每个美好的回忆中,都有你,毕维斯。
知道我的死讯,你可会为我悲伤?你可还会记得,有一个很坏很坏的孩子,曾经那样注视着你?
不会吧,毕竟,我们早已没了当初那种默契,我们也发生了无数次争吵,无数次的意见相悖。
啊……那一晚,没有伤害你,真好
…
与亚度尼斯一同组织军队和平民共同建设哈特城的毕维斯,这个夜晚睡在帐篷中,再没了当初贵族的骄傲,而与平民同进同退的举动,却让他身上多了一些以前从未有过的柔和。
那个夜晚。睡梦中的他猛地坐起身,心跳狂乱不止。
毕维斯起身看着窗外残缺的月,仿佛……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离开了他。
40、第四十章
哈特城贫民窟;青芒与雷尔夫曾经居住的地方;整个哈特城最肮脏最杂乱最令人厌恶鄙视的地区;此时却成为了哈特城最大避难所。在那场毁灭性的灾难中;贫民窟仿佛受到上天眷顾一般;丝毫没有受损。在其他地方的大地房屋已经被烧焦时;贫民窟却分毫未损。尽管这里的房子还是那么残破,但却足以挡风遮雨;成为人们暂时居住的首选。相信等哈特城重建后;这里会成为整个城市的风水宝地,作为城市根基而存在。
这个国家的风向;真的变了。
毕维斯现在住的地方是当年青芒与雷尔夫小房屋;也是年幼的雷尔夫与他的母亲居住的地方。因为床早就被青芒的剑气弄坏;毕维斯随便搭了一个木板床,就这样简单又鄙陋地住在这里。
二十天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心甘情愿地住在这样的地方,每天只睡一两个小时,唯一足以安身的床却还经常躺着病重或受伤的人,而他很少睡在床上,累的时候就在墙边靠着打个盹。没有时间和精力每天洗澡,换衣服,上一次洗澡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七天前亚度见他实在太苦太累,特意找人弄到了简陋了木桶,还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干净却粗陋的衣服。
再没了贵族的骄傲和矜持,把自己埋入泥土中与曾经瞧不起的平民住在一起,这种生活,竟然是这般的……
这般的自由与释然。
他还记得亚度报考莱利亚学院后,人生第一次遭遇背叛的屈辱让他忍不住去找亚度质问,当时他骑着那匹高大洁白的骏马怀特,飞驰到亚度暂居的小别院,一路在街道上毫不减速,不知踏伤了多少路人。到了亚度暂居的地方后,他先是一马鞭抽得门前那个没有丝毫斗气基础的奴隶皮肉绽开,鲜血淋漓。
亚度一把将他从马上扯下来,重重摔落到泥土中,摔了个满头满脸的灰,一向阳光的脸此时变得冷冷的,毕维斯永远忘不了亚度当时说的话:“如果想要真正了解我的想法,就放□段,沾上泥土,真正体会一下这种感觉!”
那时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明白,现在却比任何人清楚这句话的含义。
再奢华的高楼都需要将根部深埋在大地的泥土中,否则无法站立;再巍峨的山峰,都是由下面一块块微不足道的石砾支撑;再尊贵的贵族,都是由低贱的平民衬托出来的。真正建立伊斯特王国繁荣盛世的,从来不是他们这些只知道享受这奢华的贵族。
哈特城的重建,每一块石头都需要一个个平民来搬运。武士魔法师或许能帮忙,但毕竟只是少数,要重建一个城市,一个国家,要依靠所有人的力量。
时至此时,方才明白亚度的感觉,才真正与他的内心贴近,然而他却无法感到雀跃。儿时的憧憬,并不是爱情。那只是对于比自己强大,比自己走的远的人的一种追逐,他错误地将这种追逐理解成了爱情。当真正与他并肩走时,才发现,原来我们之间的感情竟是如此单纯。
将体内即将枯竭的斗气输入这个因为烧伤而不得不截肢的人,在他退烧之前,必须尽力保护他的身体不受伤害。
毕维斯觉得有些脱力,对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残月如钩,就仿佛现在的他一般。
三天前那个心悸的夜晚让他无法心安,拼命去调查所有可调查的情报,但消息太过闭塞,直至今天傍晚,才得到塞西尔的死讯,死亡时间正是三天前的夜晚。从那之后毕维斯就一直在工作,组织医生和有治愈能力的魔法师轮班治疗伤寒病患,安排奥格瑞特家族还能集结的队伍强化哈特城的边防,尽力安抚民众,以防出现暴动。
忙到现在终于再也没有什么可忙了,身体也疲劳到极限,他才不得不静下来,不得不去想塞西尔的事情。
在这场灾难中,损失最大的是皇族的人,长辈们不是死就是半残,就连目前伊斯特王国最强的剑士,亚度的父亲洛克大公爵,都在这场灾难中,被那惊天威势的雷击击中,半边身子再也没了知觉。皇族只剩下亚度和他在神殿的伯特叔叔还能动弹,而奥格瑞特家族的上层,只剩下毕维斯一个了。
必须站出来集结军队,必须强行压制住那些想要造反的将领,必须号召军人们来重建家园。资历实力都太嫩的他,是怎样硬生生抗下那些老将领的鄙视?是怎样安抚住那些担忧家人的军人的?是怎样独自制定出一套妥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