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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殛宇狐疑地望了他一阵,终于顶不住秦夫人期盼的目光走到了阳光下。
天气很好,阳光不那么炙烤,却依然十分有力度地落在每个人身上。顾殛宇捧着木雕晒了大概十来分钟太阳,就在他以为秦临在耍他准备撒手不干的时候,木雕突然开始发出微微的绿光。
顾殛宇于是又耐心等待了十分钟。
见木雕还是只能发绿光,充其量就是光亮大了一点,他终于忍不住抱怨:“你这是故意折腾我吧?”
“我没要你站着啊。”木雕似乎晒太阳晒的很舒服。
于是就演变成了顾大公子躺在北府偌大的院子里晒太阳。
在他身边,秦夫人静静地看着他手里绿光越来越盛的木雕,早已恢复了冷静典雅,似乎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顾殛宇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秦临聊天:“你怎么不吸我灵力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反吸我就很好了。”秦临懒懒地答。
“那上次怎么可以吸我的?”
“你要是有某种感情强烈爆发,就会往外释放灵力。上次是以为川君死了吧。”
“所以不是你吸的,是我在放喽?”顾殛宇沾沾自喜,原本还以为自己是受害者,“那么第一次可能就是因为我看了北倚小姐和你的故事,感动得昏了头。”
一边的秦夫人在听到这句话后身体微微一颤。
“什么第一次?我醒来不就水里那次么?”
“第一次的时候你还是晕着的。”顾殛宇耸耸肩。
“就算是这样吧,我跟哪个小姐有什么故事了?”
秦临还是懒懒的声音,但这句话说完,秦夫人愣住了,就连顾殛宇也愣在了那里。
“你说什么?”顾殛宇跳起来,举着木雕像是质问的样子。
“啊!”秦临小小的惊叫一声,然后明显可以看到有光从顾殛宇手中涌到木雕上。一片绿光笼罩了顾殛宇的双手,薄衣轻衫的男子身影逐渐清晰,然后不等顾殛宇反应过来,就被秦临猛的推开了:“你傻啊,这样抓着我是要等自己又晕过去么?!”
顾殛宇想起前几次的经历,虽然晕过去并不难受,但醒来后饿得真是不舒服,况且他再晕过去,小虫不知道又要哭多久了。
平静下来后,顾殛宇瞥了一眼秦夫人,后者也已经由一愣转为平静。
顾殛宇叹口气:“你记得自己为什么叫秦临么?”
一派风雅的男生摊摊手:“我记得自己叫‘临’。似乎是原来经常做梦,梦里的人叫我这个名字。或者是我乱编的?嗯,也有可能。”临有些类似自言自语地说道,随即抬起头,“这有什么嘛,一千多年这么多事,我哪记得这么多。”
顾殛宇还想说什么,被秦夫人阻止了。
那天晚上,秦夫人为他们弹了一曲又一曲,沉寂已久的北家在40年后,终于又缭绕起潺潺琴音,不知是因了岁月的沉淀亦或是今宵夜色的衬托,那原本不大的琴音突然变得无比悠远,仿佛一圈圈扩散着,传遍了北阳每一个角落。直到原本就体力不济的临沉沉睡去,又变为一片木雕,秦夫人才收起琴,满足地叹了口气。
“夫人?”顾殛宇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夫人轻轻拿起椅上的木雕,没有回答。顾殛宇正想着是不是该悄悄先走,不过秦临似乎想跟着自己,不知道这样走了好不好,就听秦夫人缓缓开了口。
“他就是个大骗子。”秦夫人微微笑,细细摩挲
木雕上不算精致的刻字,温柔的表情像是注视着心中的珍宝,“但是,其实一直都是我在伤他吧。”老人微微抬头,目光投进了悠远记忆,“人生呀,短短几十年,说过爱了,知足了。”
“但是……”顾殛宇还想说什么,被老夫人制止了。
“我也只是想再见见他,知道他还好,我满足了。”她顿了顿,继续道,“要他记起又有何用?我尝过分离之苦,不想他几年之后,又要为我的离世而伤感。”老人叹口气,“与其让他一直伤心的记着我,不如忘了来得安然。”
第11章 青衫(下)
更新时间2011…12…4 10:09:09 字数:2351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顾殛宇原来只以为,相濡以沫或许令人感动,而相忘于江湖则是一种境界,能够学会忘记,能够说出放弃,是一种坦荡旷达。
但原来还有这一种知足,知道你确实真的喜欢过我,便已安心。不是放弃,亦不会伤感。
我若爱你,便和你无关。
这一刻,走在回府的路上,手上的纸灯发出微微亮光,顾殛宇想象秦夫人的心境,霎那间,觉得天地经纬不过吞吐,轮回转世不过眨眼。
时光聚散,日月轮回,却比不过此行短暂停留的景致盎然。也许爱情与幸福无关,只是深藏在心,胸间便宽容盛大;若你安好,便已觉满足。
这是顾殛宇此生第一次体会如此怆然而温暖的知足。
他被深深震撼了。
突然胸口开始发出绿光,随即化成打着呵欠行走在他身侧的青衫男子,男子摆摆手,无奈地道:“大晚上的爆什么能量啊,你看你爆醒多少人。”
墙角的藤蔓迅速地往上蔓延。墙头的枝丫伸了出来,夏末本将枯萎的花儿又一次明艳动人。几只麻雀不知从何处飞来,绕他飞了几圈,停在他的肩膀手臂上。一只黑猫跳下墙头,凑到顾殛宇脚边,用尾巴绕着他的一条腿,“喵喵”地讨好着。四下里的鸡犬似乎都突然被什么惊醒,巷道里一片嘈杂。
“吵死了!”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殛宇回过头去。凌厉的脸廓,斜挑的眉,帅气而霸道的眼神。
如果说陆子瞻有一种全身蕴含着大气的从容,这个人就有一种全身喷发着气势的气场。君临天下,相较前者纳万物于握拳之心的深厚,后者更多的是凌厉的嚣张。虽然同样是让人摸不到底,陆子瞻是深厚成神秘,眼前这个人则是霸道成自然。
男生不算大声的一句话,四周立马安静了下来。
顾殛宇有一瞬间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张脸。但这个心思只是一闪而过,前面的房门打开了:“怎么了?”
是沿途普通的农户,因为听到声响出来看看。
顾殛宇回过头来喊道:“张叔,是我,呵呵。”
“殛宇少爷啊,没事儿就快回去吧,大晚上的还是别一个人在外头呆久了!”看多了顾殛宇所到之处鸡鸣狗吠,左邻右舍都见怪不怪。
“好,这正要回去呢!”顾殛宇应付了一声,再回头,便没了那男子的身影。
顾殛宇和秦临继续往回走。秦临既然醒了,就干脆出来晒月光。
两人各想心事,一路无言。
回到房间,顾殛宇舒舒服服泡了个澡。隔着一个屏风,秦临坐在沐浴着月光的窗棂上喝酒。
顾殛宇想说点什么,几次张张嘴又闭上了,房间里只有断断续续响起的水声。
几杯酒下肚,秦临哼起一首曲子,悠扬而喜悦,像是婚庆的歌。
“你在想什么?”顾殛宇破坏气氛地问。
“……”秦临继续哼着,没有理他。
“……你真的忘了么?”顾少爷突然严肃了语气,轻轻地问了一句。
对面的歌声随即停了。
半晌,却还是没有人回答。
顾殛宇默默腹诽,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呃?怎么这么安静!然后突然醒悟——对了,他是块木头……
“你每天带着把刀干什么丫?”身边很近的地方突然传来清亮的女声。
顾殛宇愣了几秒,转过头就看到离他鼻尖不到三厘米处女生水灵灵的大眼睛,接着就不由自主发出了尖叫:“哇啊!!!”
“少爷!出什么事了?”急促的脚步声过后,就听到小虫在外面猛敲门。
“没事!”顾殛宇回答道,“我练嗓子。”
“……”
等小虫走远了,顾殛宇松开捂住绛荏嘴巴的手,飞快地从她手里抢过衣服盖住自己,凶巴巴地对她吼:“你干嘛!你没看到我在洗澡么!你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
“我又没碰你嘛!”绛荏撇撇嘴。
“但是我在洗澡!你怎么能就这么随便闯进来了!”顾殛宇很是恼火。
“我没有闯啊,又没人拦我!”
“你……”你视门为无物么……顾殛宇稍感无力。
“再说临哥哥可以在这,为什么我不可以!”绛荏委屈地撅起小嘴。
“他是个男的!”顾殛宇挺了挺胸膛。
“植物是雌雄同体的!”(孩子你生物学的真好……)
“……”顾殛宇更无力了。
“看吧,临哥哥都嘲笑你了!”绛荏朝顾殛宇吐了吐舌头。
“你哪只耳朵听到他嘲笑我了……”
“他心里嘲笑你了,我听到了。”绛荏坚持。
顾殛宇顿时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讨好似的凑了上去:“你听的到别人心里想什么?”
绛荏点点头:“属性相近就听的到。比如我的属性是混土和木,临哥哥是纯木,就可以听的到。”
顾殛宇来了兴趣:“那我的属性是什么样的?”
绛荏看着他挠了挠头:“很复杂。”
“跟谁比较相近?”
“嗯,差不多跟猪相近一点吧。”绛荏认真地说。
“绛荏,”顾殛宇和蔼地摸了摸她的头,“以后不要跟陆子瞻那种坏孩子玩儿,会被带坏的……”
“……”
“那临哥哥现在在想什么?”他不依不饶。
“刚刚在唱歌。”绛荏认真地听了听,“现在换歌了。”
“换成什么了?”
“左手一朵花,右手一只猪,身上还背着一个大酒壶,呀咿呀咿得儿喂。”
“……”秦临你不要还没见过陆子瞻就被他带坏了行么……
好不容易摆脱了绛荏,顾殛宇躺上久违的床铺。秦临变回木雕,被顾殛宇泡在水里放在窗台上。
“秦临我再问你个问题好吗?”
“……”难道我说不可以你就能闭嘴么……
顾殛宇自动把他的沉默当成默认,“你说我要是有某种感情强烈爆发,就会往外释放灵力?”
“嗯。”声音从水下传来,闷闷的。
“那要是我很想一个人会怎么样?”
“大概那个人会被吵得睡不着觉,或者一直梦到你吧。”
“哦。”顾殛宇的嘴角扬起一个奸笑,心情很好地道,“谢谢啦,晚安。”
“……”
然后顾殛宇就开始默念:“陆子瞻陆子瞻陆子瞻陆子瞻陆子瞻陆子瞻陆子瞻……”
善良的木神很无语,可惜他今晚没有解救他人的心情。
不想让你担心,不想让你再重拾那份终究是悲剧的爱情。我宁愿选择做坏人,哪怕被骂被记恨,好过让你再一次体会彻骨的分离。
我会记着你,想你,爱你,一直在你身边。
我没有骗你。
竹轩的淡屏障浓墨勾竹兰,
琴声引风阑散落满地呢喃。
隔几朝代几回锋的细布青衫,
薄袖边蜓停涟漪泛。
林影踏回廊似丹清水墨染,
叶落心情外檀香一缕冉冉。
抬手弄素音三转停了风声懒,
细落弦惊得云低缓。
水声潺潺,苔侵石井楚梦南。
碧乱寒寒,眉下雨歇栏外船。
凉弦染染,惹帘凭阑倚晴銮。
清月斑斑,晓音透锦初看。
旧月依然,梨花乱,此情不淡人已散。
第12章 流蠡(一)
更新时间2011…12…5 10:38:47 字数:2910
秦临跟着顾殛宇回家的第二天,北家送来了丰厚的报酬。顾殛宇适时向老爹提出给范钦建藏书阁的要求,然后被驳回了,理由是范家已经开始自己着手“天一阁”的筹建,顾殛宇乐得在一旁打下手。
看着同样在工地转悠的范家二少爷,顾殛宇不由在心里默默想:“你看,根本不用托付我,还是有很多人替你惦记你的宝贝们的。”
顾殛宇每天到处打酱油,偶尔天气不佳,他就去学堂睡觉。
在学堂,他又一次见到那晚张扬凌厉的男生,眉目含笑意味不明。
如果说第一次看到是因为快睡着了不记得,第二次是在水里没看清,第三次是天太晚没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