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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为我描述一下你的故乡吗?我只知道亚辛昆德拉是多瑙河下游地位仅次于维耶罗那的航运枢纽口岸。”
“我的故乡?”说起话来像老古董一样死板的萨缪尔终于在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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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您没有到过亚辛昆德拉的港口,而是走陆路接近这座工商业极为发达的城市,您就会发现它的许多可爱之处,比如建于教历一世纪地罗曼众神堂、建于教历四世纪的霍鲁姆斯修道院,还有使用了数百年的市政厅、泰坦最传统地油料作坊,哦对了!六世纪时的大文豪亚里逊伯爵的故居。那是一个极为浪漫的庄园——我和妻子相识地地方……”
“您结婚了?”奥热罗男爵夫人极不合时地打断了兰登布雷侯爵,但她在说完话的一瞬间就涨红了脸,她显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非常冒失。
“我在二十出头的时候就结婚了!为什么这么问?”萨缪尔极为绅士地笑了笑。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史记官的话语里蕴涵着一股醋劲。
“哦啦!是啊!你为什么这么问?”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带着假惺惺的笑脸,他用这副惹人心烦意乱的嘴脸面对罗兰娜,倒不是责备,而是对男爵夫人的不自量力进行讥讽。
“我只是好奇而已!”罗兰娜不着痕迹地甩了甩头。她十分情绪化地丢开了帝国摄政王的手臂:
“奥斯卡!你得搞清楚,我不想每次都得跟你解释一遍!我若是对一个男人有好感的话仅仅是有好感,而不是急着想要跟他上床!”
说完话的男爵夫人独自回去船舱,奥斯卡叫她也没理会。罗兰娜一直在想,若是女人展示出对异性的好感就是下贱、荒淫,而男人……特别是已婚男人,他们在对女人做同样的事情时就是浪漫、煽情——可见世俗对男人和女人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标准,这个标准可以让男人无法无天无聊无耻,而女人就得依循这个标准做个贤妻良母或是一个安份的情人。
“罗兰娜……我不是那个意思……”帝国摄政王对着情人的背影大声叫喊。
史记官走进船舱,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只得清了清嗓子,他对莫名其妙的兰登布雷侯爵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哦啦……咱们说到哪了?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动物对不对?”
“不不不!”萨缪尔兰登布雷侯爵连连摇头,“殿下!不关女人的事,咱们说的是亚辛昆德拉。“奥斯卡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亚辛昆德拉!对了!阁下刚才是怎么说的来着?亚辛昆德拉的港口怎么了?”
兰登布雷侯爵无可奈何地摊开手,“就像我说的那样,您要是走陆路,亚辛昆德拉尚算一座美丽的城市,可咱们要在码头靠岸……说真的!那会是一场噩梦!”
“为我形容一下!”
“我只说一件事您就可以想象得到亚辛昆德拉港的样子!”萨缪尔伸出一颗手指头,在他脸上尽是一副深恶痛绝的表情:
“整个口岸地区是随着南方商贸和航运业的发展在半个世纪之内迅速繁荣起来地!也就是说,那里完全没有经过合理的城市规划,这一点直接体现为——您在口岸附近人口最密集的地方绝对找不到一个公共厕所或是公共卫生设施!而那里每天都集中着几万人和货船运进运出地大量牲口!您能想象得到吧?”
“我的天!”奥斯卡边说边在胸膛上划下十字手势。“这样地地方我遇见过两个,都林的巢穴、维耶罗那老城!一样的杂乱无章、一样的臭气熏天!”
“是啊是啊!”兰登布雷侯爵笑着点头,“您说的这两个地方我也去过!在维耶罗那老城。您得时刻留意别被人和牲口地粪便,踩,到了;在都林巢穴……光明神可怜见!一群马桶那么高的孩子就已经到了持械抢劫的年纪!”
“现在不一样啦!”奥斯卡心怀大畅,他发现和这位书记官说话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都林巢穴被02年的那场大火移为平地!我征集了许多杰出建筑师的意见才确定了这块城区的重建计划。等到将来……最迟也就是五年之后,从前的巢穴就会成为新的高尚住宅区。”
“呵呵!看来我和您做的是一样地事!”兰登布雷侯爵的表情逐渐丰富起来。
“哦?你指维耶罗那未来的城市规划?”泰坦摄政王露出颇为赞赏地神情,“我知道你是维耶罗那重建计划的总设计师,而且……你的工作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
“那只是一件小事……”南方政府临时行政委员会地书记官极为谦虚地摆了摆手,可看在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眼里就不一样了!战后维耶罗那的城市规划会是一件小事吗?如果这样的事都是小事。那么什么样的事才能称为大事?
“殿下!您知道吗?西南部泰坦和帝国北方虽然在战争中遭受极为严重的破坏,但就我国当前面临的实务来看,重建工作的重心并不能局限于旧有的样式和规模,我们需要创新、需要开拓、需要发展!在这其中……发展最为关键,创新和开拓都只是谋求发展的手段!”
“创新?开拓?发展?”奥斯卡像跟着老师学舌的小学生一样重复了一遍。
“是的殿下!创新、开拓和发展!”萨缪尔兰登布雷侯爵的目光炯炯有神,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帝国的主宰者,想要在对方身上寻找答案,可问题是……萨缪尔若是对一个实业家或是一个精明干练的地方官说起刚刚那番话,相信对方一定会为他的发言起立鼓掌,可换成是现在这位帝国摄政王。不管兰登布雷侯爵对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期望有多大,他注定是要失望了!
“哦啦……”泰坦摄政王叫着口头禅,他抓了抓头、搓了搓手。最后又挠了挠鼻子,在把他的不自在表达清楚之后,奥斯卡终于对南方政府的政务书记官说:
“呃……你能为我解释一下吗?”
“我的天哪殿下!”兰登布雷侯爵展示出一副恨铁不成钢、又或是痛心疾首的表情:
“您看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国家不能是一成不变的国家!在经历与敌人的殊死决斗之后,泰坦的出路只有两条。一为倒退、一为前进!我们自然要选前进,像近卫军一样大踏步地前进,可凭什么呢?帝国的民生经济始终无法恢复战前的水平,西部地区南部地区和北部地区又面临更为艰巨的重建工作,而国家又花不起这笔钱!”
“是啊!”奥斯卡无辜地点了点头,这是他的责任:“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凭什么发展?凭什么前进?”
“国家的前进与发展需要一个长久的规划!”兰登布雷侯爵忽然严肃起来,他挺直胸膛,话音短促有力,甚至用上了家乡口音:
“我国的人口基数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神圣泰坦作为主流强国之首的政治地势,怎样利用这项优势是您的事情!就像上一次,您从斯洛文里亚带回了百万黄金,这很好!可您绝对不会想到,这笔钱都被大量充作宫廷的奢侈用度以及地方财政和军队系统里的浪费!”
奥斯卡的眼睛转了转,“你想说明什么?”
“请殿下容许我再举一个更生动地例子!”
摄政王点了点头,他的头脑在身体上船之后第一次飞速运作起来。
“我的故乡。亚辛昆德拉!”兰登布雷侯爵在提起老家地时候又摆出那副痛心疾首的嘴脸:
“刚刚咱们不是说过了吗?亚辛昆德拉港口新区地卫生状况简直糟透了!在这种时候我们就不能用经济学或是商业上的思考来对待亚辛昆德拉的问题,因为,“…不管商贸和航运的发展给亚辛昆德拉带来多少收益,只要有一种疾病在人畜杂居的环境中蔓延开来……历史上有过一次教训,教历六世纪晚期地意利亚宾斯法利亚港,一只老鼠携带的病菌夺走了西大陆数百万人的生命!我的意思就是——没有经过长久发展规划,的城市最终面临的处境就是毁灭!同理。国家也是如此!再深入一点……任何没有经过合理规划的建设和发展都只是对资源的浪费,等我们意识到问题的时候,一切都晚啦!”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板着圆脸,他没有继续这番谈话,而是独自一人默默地走开了——这不是他的风格!不管是赞同还是反对。他都不是那种把话藏在心里地人。如果他觉得萨缪尔兰登布雷侯爵是个精明的行政官,他会当面称赞对方:如果他觉得对方说错了,他会当即否定,用自己的言论打败窝囊废。
帝国摄政王什么都没说,他拒绝早餐,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大帆船地卧室里,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触动了他。
熟悉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人都清楚,泰坦帝国的现实主宰者一定受到深刻地触动,如果不是受到强烈的心灵震撼,他不会表现出落落寡欢地神情。更不会像失恋的女人一样躲在房间里!萨缪尔兰登布雷侯爵自然以为是他说错了话,于是他一直守着摄政王的舱门,可这并不关他多少事。只能说事情的起因缘于他的那番话。
“没有经过长久发展规划的城市或国家最终面临的处境就是毁灭!”
“任何没有经过合理规划的建设和发展都只是对资源的浪费,等我们意识到问题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奥斯卡反复琢磨这样两句话,以这个年轻人的性格来说。我们之前强调过的,他在面对自我的时候很少反省,即使有过,也仅仅是懊悔或是困惑之类的情绪。单就情绪而言,他的暴虐经常性地得到宣泄,而他的内心却对这个世界认识得并不是多么深刻,至少对于他来说,身为泰坦摄政王的世界应该是多姿多彩,并且必然是广袤无垠的,可奥斯卡却觉得自己被一些条条框框束缚起来,他拥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却失去了不羁的狂野的心灵。
多说无益,很难得的,在为期一星期的多瑙河之旅就要结束的时候,泰坦帝国摄政王开始了全面的反省。
有思想……哪怕是稍稍有些见识的人都该相信,萨缪尔兰登布雷侯爵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如果一件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没有了长远的计划,就像亚辛昆德拉城一样,一场瘟疫就可以彻底毁灭它!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突然发觉,他的人生,即使具体到婚姻、军旅、政治生涯,他对这些事从没有过完备的计划,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可以说是在不停地前进,他的事业也在不停地发展,但他已经明白,再这样走下去的结果只有极小的可能登临辉煌,而更大的可能是彻底地崩溃!
这件事已经有过印证!为什么南方贵族三番五次地针对帝国摄政王实施暗杀?原因就是他们发现,泰坦若是没有了安鲁家的小儿子,这个神圣的大帝国就会陷入彻底的惊慌失措,然后在混乱中轰然崩塌。
奥斯卡就想,如果自己有一天……他第一次这样想,但他知道这是事实!生老病死,这都是光明神的安排,没办法的事!如果有一天他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得给他的家庭和亲人留下什么?
答案是奥斯卡早就准备好的,一直以来他都有这样的念头:要把一个繁荣强大的帝国留给自己地儿子(女儿也行)他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合适的接班人,但他总会有的。
既然要给后人留下这样一件物事,那么他在有生之年地工作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