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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不是怨灵作怪:绝望的尖叫(3)
“博雅大人猜对了。”帷幕中的女子低声道,“冒昧请二位前来,确实是因为一件不可思议的可怕遭遇。”
“哦?”略微扬了扬眉,阴阳师露出与职业相关的兴趣。然而帘后却迟迟不再出声了。
“既然并不打算直言相告,我等便先行告辞。待小姐决定之后,再来相访吧。”
阴阳师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身后随即响起了两声。
“晴明!”
“请留步!”
第一声来自武士,第二声则源自帘内。帷屏上的帘幕被轻轻掀起,从中伸出一只手。博雅失声啊了出来——那只手,并非想象中的洁白柔荑,而是覆盖着寸许长的黑色毛发,看上去就像是动物的爪子。紧接着,那只手迅速地缩了回去,帘中传来低泣声。
“这……这是怎么回事?”武士张口结舌。
“这正是我向晴明大人求助的原因。大约一个月前,我们身上出现了黑色斑点。起初我不以为意,没想到竟然长出毛发,而且很快便布满了全身,连脸上……也是如此。”低泣变作了压抑的哽咽,“要我以这样可怕的面貌在世上苟活,实在是生不如死……”
“明白了。”
“那么,可以帮助我么?”
“当然!”
博雅这句回答斩钉截铁,豪气干云。根本不曾想到,那问话其实并非是对他本人说的。
从兰姬住处出来后,武士仍然处于亢奋之中。
“居然有这种咄咄怪事!”
“嗯。”
“而且还发生在一位如此高贵美丽的淑女身上,真让人扼腕哪!”
“啊。”
“你打算怎么做?”
“我?”
“对啊。”博雅理直气壮地答道。
眉峰挑起,阴阳师露出一丝狡黠的神情。
“我的话,并没有答应帮助她吧?”
“什……什么?”博雅张口结舌地指着自己的同伴,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恼怒地叫道,“开什么玩笑?!”
“一点也不。满口应承下来的,是博雅你啊。”
“可……可我并不会驱魔除妖啊!”博雅叫了起来。“再说,身为阴阳师,难道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位女子身陷危难而无动于衷吗?”
“这世间的苦难,是谁也救不了的。” 伸手拂去路边青草上的露珠,相貌俊秀的年轻男子淡淡地说道,“我也不过是个阴阳师罢了。”
“但是,这件事是你可以做到的!”武士毫不退让地紧盯着对方,涨红了脸膛。
“如果有能力的人不肯担负起相应的责任,世界会变得更糟糕吧?”
阴阳师用折扇轻轻地敲着自己额头,嘴角隐藏不住地流露笑意:“真是让人伤脑筋的执著啊,博雅。”
“喂!”
“好吧。不过,既然是你的请求,到时候可要听从我的安排。”
“没问题。”武士声音洪亮地保证。
此时已是清晨,得到特许的两人置身于伊予亲王家中的花园之内。亲王的园艺之道远近驰名,这花园也格外美丽:潺潺的流水边,正当时令的葵叶(注:日本的葵并非向日葵,而是一种草本植物,叶为心形)青翠披离,各式各样的花朵错杂在嶙峋怪石中,幽然散发出异香阵阵。尽管没有炫人眼目的娇艳色泽,却情趣高远,别具一格。
“怎么了?”注意到好友微微皱起的眉头,博雅担心地问道。
“如果是恶灵缠绕,只要找到就可以解决了。不过,这里似乎并无迹象。”
“那么……”
疑问被打断,阴阳师旁若无人地闭上双眼,将双指并拢凑到唇边,嘴唇微微开阖。不知何处飞来一片叶子,停在他身旁的山石之上,与此同时,晴明睁开了双眼,明锐的光从眸中一闪而过。
“式神!”
仿佛有看不见的手托着,或者被一阵风吹起,叶子缓缓地飘了起来。
“跟着它。”
叶子在风中翩然翻飞,转过了墙角,越过了重门,一直向伊予亲王宅第的后山飞去。薄薄的叶片在朝阳下闪耀着浓丽的光泽,轻盈灵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见鬼,要带我们上哪儿?”
像听见了武士的抱怨似的,叶子落了下来。那是一株巨大的柳树,树干粗壮得要两人合抱,长长的柳枝垂落,在风中婀娜飘摆。
“就在这里了。”阴阳师满意地说道,转身招呼一头雾水的武士,“挖吧。”
“呃?”
“不是说好了,听我的安排么?”
“这倒是……”
“那么动手吧。”
于是武士用捡来的树枝、石块费力地掘着柳树下的泥土,而另一个人在一旁逍遥自在地袖手旁观。过了不久,传来咚的一声轻响,石块似乎碰上了什么硬物。博雅蹲下身,用手拨开浮土——
是一只女子使用的梳盒,玉石的质地,上面刻着精细的兰草纹样。晴明伸手接过梳盒,将之打开,看了一眼,随即合上。
“原来如此……”
“找到原因了?”
“大概吧。”
“太好了!”
武士雀跃起来,阴阳师则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手中的盒子。
卷七 不是怨灵作怪:绝望的尖叫(4)
“那么,您已经找到治愈我的方法了?”
声音中满是期盼,正是帘后的兰姬。
“……有些难办啊。”摇手示意博雅不可插言,晴明如此说道。
“什么!即使是您,也……”
“并非不能治愈,只是病因未明,难以对症下药。”阴阳师的语气温和,让人油然生出信赖,“府上最近有人死去么?”
“……”帘后沉默了一刻,然后便听见女子的声音,“确实有……是一名使女。”
“哦?”微一挑眉,白衣男子等待着对方的叙述。
“说起来倒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子,尽管出身低贱,性格却很乖巧,因此一直以来我都很信任她……谁料到她竟然偷取了父亲视为至宝的古董瓷瓶……原来她背着我和一位侍从相恋,所以才起了偷取宝物,与对方远走高飞的念头。
“这件事被我发现了,当时心里非常难过,不过还是打算原谅她。没想到她自己心中愧疚,一时想不开,便自杀了。她那位情人,担心父亲追究他的罪责,竟然也剖腹自尽了。”
女子停顿了一下,而阴阳师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是说,我的怪病……和这件事有关么?”兰姬的声音有点惊惶。
“啊,不必担心。”晴明笑容可掬地说道,“只是死者阴气太盛,需要作法趋避罢了。”
“那就请您尽快施法吧!这样丑陋的面目,我一刻也不想忍受了!”
“不过,有可能无法恢复原来的相貌了。”
“无论怎样,也比现在这个怪物的面貌好啊!”帘后的兰姬不顾一切地叫了起来。“如果继续让我看见镜中的自己,一定会发疯的!”
“既然如此,那就拜托博雅了。”
“拜托我?!”
武士指着自己的鼻子,张大了嘴。
“是这样,”晴明不露痕迹地打断了他的话,一本正经地说道,“博雅大人是相当忠诚正直的好人,有他在,邪魔外道自然不敢近身,祛邪的效果便会事半功倍。”
“该不是捉弄我吧……”
这句话刚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尽管以阴阳师的恶劣禀性,这种可能性并非没有,博雅仍然对自己这位朋友抱有无法解释的信心。然而很快地,这种信心便遭到了打击。
“放心吧,博雅。”阴阳师转过身来,眨了眨细长的凤眼,用只有武士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要让对方了解你的可靠,小小手段也无伤大雅啊。”
暗室中点燃了两支蜡烛,放置的位置异常巧妙,正好将博雅与兰姬两个影子重叠着投向了帷屏。晴明将先前在柳树下掘出的梳盒放在博雅手中,博雅刚想询问究竟,阴阳师已经换上了郑重的神色。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动,也别说话。”
于是心中一片茫然的四位殿上人正襟危坐,挺直了脊梁。单从外表来看,确实称得起威武可靠,气概非凡。阴阳师默不作声地退到烛火之侧,位置正介于博雅与兰姬之间,低垂眼帘,随着口唇翕动,仿佛春蚕吐丝一般绵密缠绕的咒语便充满了整个暗室。
烛光摇曳,映得室内忽明忽暗,一种诡异的气氛静静地流淌着。帘后窈窕的人影缓缓地垂下了头,发出了细微的叹息。突然间,她颤抖了起来。
“是你吗?”
记住了好友的话,博雅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名叫兰姬的女子仿佛处在梦游之中,伏下身体,长长的发丝垂落在地上。
“还是像原来那样……不理不睬啊……可从前,从前你待我,不也很好么?”
声音依旧还是那个声音,然而语气却和之前大不相同。
“那些王孙公子……写着拙劣的和歌,垂涎我的美貌……真让人恶心……他们不知道我心里,一直一直……都记着你啊……”
这深情款款的表白并非对某个人,而是对着帷屏上博雅的影子。因此尽管是温柔的述说,却令人不寒而栗。博雅忐忑不安地望向晴明,后者依旧纹丝不动,白色的衣裾在暗影中清冷地反射着烛光。
“记得那棵柳树吧?那一天你抱我了……对,就在树下……你不知道我其实是故意的,故意扭伤自己的脚。我躺在你的怀里,真暖和……”
帘后的女子完全迷醉在当时的情景里,伸出颤抖的手轻柔地抚摸帷屏,就像抚摸着情人的胸膛,嘴里喃喃地低语着。
“就在那时我偷偷地剪了你的一绺头发……和我的头发结在一起,埋在那棵树下……我一定是疯了……可是,只有用这样的方式,你的身体,我的身体,才能交缠在一起……”
昏暗的烛光下,美丽高傲的女子独自一人,用这样刻骨缠绵的语气倾吐着相思之情,令听者恻然。博雅几乎忍不住伸出手,要去抚慰那个帷屏上的身影。就在此刻,女子的声音突然高昂起来。
“为什么你只是个侍从!我兰姬,亲王的女儿,平安京中人人欣羡的美人,竟然会爱上一个卑贱的侍从!”
说到此处,女子刚刚的温柔已经全然不见了,换成了咬牙切齿。
“卑贱……对,卑贱的家伙,该死的奴仆!完全不顾念我对你的心情,竟然看上了小樱——那个乡下来的蠢丫头,眉心长着难看的红痣,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成天就知道没心没肺地傻笑,说着‘只要是春天就好’这样的傻话!
卷七 不是怨灵作怪:绝望的尖叫(5)
“那天夜里我看到你,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甜蜜的话。我听到你们说,要想办法离开这里,离开我……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声音渐渐凄厉,长发剧烈地波动着。
“这就是我爱的人,那个下贱的侍从,他本来不配得到我的感情,可现在,他居然将它毫不顾惜地舍弃了!
“我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后来就做了那件事……我把宝瓶藏在小樱的房中,故意要人们发现,这傻丫头吓坏了,一直在辩解,可是没人听信……谁也不相信……然后……哈哈,哈哈……”
帘后的女子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博雅浑身发冷,一直凉到了手指,忍不住忘记了先前的警告,往后退去。仓皇中,他的身体碰到了矮几,锵然有声。顿时,女子仿佛从梦中苏醒一般抬起了头。猝不及防地,两人中间的帷幕被撕开,兰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