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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皇……”她低低地、痛苦地叫了一声,看到御茗帝眼中猛然闪烁的泪花,她也几乎不能自持,“他在瑞芒长大,直到昨日之前,他对自己身世一无所知。他以为自己就是这个国家的人,事实上一直也是,他会爱……这个国家和他的子民。”
御茗帝脸色渐改,端详她一会,忽道:“你随我来!”
妍雪身不由自主,糊里糊涂地跟着他穿过一间间空旷的屋子,一道道沉沉暗落的镀花铁门,直至浩瀚书库。
寒冰之气迎面扑来,妍雪不由地稍稍顿足。她知道这是苍溟塔中最隐秘的所在,她也知道天赐向女祭司从艺七年,从未跨入过这个地方,然而,她只是初来乍到,御茗帝便毫不犹豫地将她带到了这里,是表示了对她的无限信任与寄望。她心情复杂地望了望脚步不停地老人,慢慢地跟在后面。
御茗帝越过天落界碑,在这迷宫一样的书库内转来转去,对于身旁的珍藉异册毫不理会,直入深处。奇特的道路在他指引下显示出来,每越过一道门坎妍雪的惊悚便暗自加深一重,直到这时她才相信,身入苍溟塔时,并非由于自己的勇敢与机智,闯关破险,实实在在,是巫姑并未真正与之敌对。
眼前豁然开朗。御茗帝停下来。
那是一间玄室,或说,是一间祠堂·明灯从天花板上投下光芒,映着密密层层排排放置的牌位。
不用看,妍雪也猜得到,每一个了无生气的牌位之上,都刻着一个曾经雷动九天的名讳。
“朕带你来,不是让你祭拜祖先。”御茗帝语音低沉,在玄室中回荡,“朕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些秘密。”
妍雪一震,面色苍白地向后退却:“祖……不,陛下!你不该告诉我!你不该这样信任我!”
“不信任你吗?也许是的。”御茗帝背对着她,迟缓地在做些什么,“你从来生长于瑞芒以外,而且,倘若你未曾生任何意外,那么作为云泽女儿的你,也该是与朕敌对的吧?”
妍雪心头栗乱,她或许曾奢望认回父母,可是从未想过身世可能带来的错综复杂的关系,哪及御茗帝早已千思万念,算尽平生?御茗帝转过头来,看着她点头微笑:“然而朕别无他法,朕所能倚恃的每一人,均为云泽除去,朕只有孤身一人,只能信任你。信任你是我云家的孩子,你身上流着是瑞芒世世代代最纯正的血统――胜过了,你是他的女儿,胜过了,你种种私情。”
长明灯罩住那年过八旬的老人,将他的身影无比扩大,他的眼神,亦分外凛冽。不容置疑地招手:“过来吧,我让你看到,这个国家最后的秘密。――只要它不在云泽或是云天赐手上,那么,这天下终归不是他们的!”
妍雪默不作声,然而终究是轻轻走了过去,――走向那个玄室尽头的神龛。
连续的轰鸣恰于此时响起,双足所踩的地面震荡不已,御茗帝年迈力衰,立足不稳,一个踉跄几乎连人摔倒在那个神龛之上。
“祖皇!”妍雪不由得伸手搀扶了一把。
“祖皇?”
冷峭之极的声音穿透玄室,清晰无比地传进来。仿佛有一股冷冷的风自地底下冒出,吹得长明灯明明灭灭,如九幽之火。混昧不定的光线里一条白衣人影慢慢浮现。
他一步一步走进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凝结冰霜的空气里,他脸上是失望以至绝望,嘴角泅一个硬冷难看的笑容,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真是惊奇啊……华姑娘,我们只不过分别了一会儿的功夫,可这一会儿,就是冬日隆隆,夏雨雪,足够生多少奇迹。华姑娘,华姑娘,我是该恭喜你呢,还是应该――痛恨你?”
妍雪望着他,往日的伶牙俐齿突然消失不见,虽然自认为认祖归宗没什么不对,但是面对他,是有着说不出的心慌,与歉疚。
“天赐……你误会了……”
“我误会?”天赐挑起眉毛,他的眼睛逼近她的眼睛,那晶亮愤怒的眼神,如针一般扎进她的眼底,猝然间是不可抑制的痛楚。妍雪猛然退了一步,捂住双眼,可是天赐很快抓过她的手,咬牙切齿,一字一句,
“我误会了你为我孤身闯入瑞芒,我误会了我和你,原该是一样心愿,我甚至误会了你仅仅是要我回去认那些我永远也不认得的人!”
“不!”妍雪痛苦地挣扎,只想捂住双目。――象烈火席卷过最幽深处的地府,那样永绝沉沦的痛楚……
“你放开她!”
御茗帝忽然从妍雪身后冲了出来,吸引了天赐的注意,转而冷笑向他:“有一样最后的秘密是吗?只要它不在我手上,这天下就不是我的?呵呵,叫你失望了,这最后一个秘密,只怕拦不住我了!”
他把妍雪甩开,轻轻一挥手,就把那个老人远远推开,走到神龛面前,全神贯注地打量。
御茗帝从背后扯住他,大叫:“它永远不会是你的!你少痴心妄想――你不过是个杂种!”
天赐霍然转头,眼锋冰冷如刀,竟使得御茗帝也不禁一阵心虚。妍雪渐渐冷静下来,上前拦着天赐,道:“天赐,你不可对祖皇无礼。再怎么样,他也是瑞芒的皇帝,就算没有实际亲缘,他的年纪,也足以做你祖父!”
天赐冷笑道:“华姑娘,你全心全意向着他。可知他安的什么心思?”
“我知道。”妍雪忍泪道,“我并没有答应。天赐,你以为,如果有一件事会累你有生命之险,我难道真的会去做吗?”
“可我看见你站在这里。”
“那是――”她想解释,但即使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这样浑浑噩噩站在这里的充分理由。她的痛楚和内疚又一次涌了上来,重复道,“我决不会伤你。”
“我相信。”他忽然缓和了语气,“小妍,哪怕我再生气,只要是你说的,我就相信,你不会害我。”
“天赐!”妍雪又喜又忧,“我们忘记这些!你还是随我回去吧,回到大离,那儿才是你的家乡呢。我也回去,我们永不再来!这里的一切,还是还给瑞芒的皇室便好。”
她伸出了手,伸向天赐,等待着。天赐心中喜忧不定,慢慢地伸手与之相握。
“小心!”御茗帝募然大吼。
陡然间白光裂墙而入。天赐用力把妍雪拉向怀中。
鲜血如泉般喷涌而出,身着九龙黄袍的老于妍雪眼前缓慢而沉重的倒下,利刃贯穿了整个胸膛。
室内死寂,唯有老人临死粗重的喘息。
天赐搂住怀中的少女,却见她的目光一点点惊人雪亮起来,唇边浮出恍恍惚惚的笑意,令他悚然而惊。――仿佛那样一笑,从此他们就真正离得远了。
妍雪轻轻一挣,离开他的怀抱,走到御茗帝身前。老人已经断了气,只有一双混浊的眼睛尚然睁着,里面似乎还有锋芒隐隐闪动,试探地、不辍地看向她。
她冰凉的手指抚上御茗帝不瞑的双目,往下滑,握住了横贯于胸口那柄轻薄如纸的利刃。
“小妍,听我说!”天赐抢上前去,转眼之间,他们的处境完全相反,好象是他对不住她了,他急急地说,急于分辨,“你不肯害我,可知这老人他吃饭睡觉,都在想着怎么处我于死地。他把你留在这塔里,借口什么惊天大秘密,其实,是要把你留到三更以后!那时,流言便将传遍京城――不,全国!说我是来历不明,说皇室正统十五年归入主归宗,小妍,那时候,不需要你决定,瑞芒千百万人足以将我碾为齑粉!”
“为保命,你就杀了他。”
妍雪轻声说,依旧敝着那种让天赐害怕的微笑。
杀手高歌持剑站在角落里,有些不耐烦’前踏一步。
妍雪忽道:“接下来呢?皇帝离奇地死在苍溟塔,你认为是谁谋刺?高歌,巫姑,抑或是,我?”
天赐一滞。
高歌忽然出手,雷轰电击般的一掌劈向妍雪。
妍雪恍若未觉,还是握着那柄杀人的利剑,尚未拔离死身体,眼睛里神色沉静,看不出是悲伤或是愤怒,她的衣袂和长在那一掌间激荡而起,微微拂动,似乎娇怯轻软。
但天赐却很想提醒高歌,不出兵刃、妄图以空手生擒那个女孩子,是徒然自寻其辱的事。然而有一股莫名的仇怨堵住心口,他一字不能出。
高歌的手快到妍雪肩头,改拍为抓,手指已然触及她的衣衫,却忽然失去了她的身影,失去生命的流血躯体陡然竖立在他面前,死后的脸极为诡异。胸口的利刃微微亮了亮,高歌猝然向后退去,捂住左胸,不可思议地看着那里爆出的一个血口。
淡蓝的身影闪了出来,微微冷笑地看着杀手倒下。
她看来似乎是那么冷锐,玄室中那一抹淡淡的幽蓝杀气凛然,天赐无暇思索,长剑呛然出鞘。
“终于,还是兵刃相见了吗?”她没有看他,却异常复杂地笑了起来,冷冷杀气,陡然化作一段哀婉,“天赐天赐,早知今日,白帝山上,你不该一击收手;武林义愤,你不该出头摆平;暴雨浊浪,你不该拚死抵敌;云啸牢中,你更不该变更初衷。”
天赐面色苍白,胸中涌出千言万语,口唇微动,然一字无成。
妍雪眼中的泪缓缓滑下,低声漫吟:“虽是雁行同气,反成背面不相亲。只恐女多并易胞,四海相逢断恩情。双眸浑似月遮云,喜与太阳相约倚。阳宫日月问荣华,禹门一跃过天池。……天赐,天赐,你可知我那夜去至白帝山上,为的什么?你从小父母尊崇,地位超然,我却无时不刻为身世烦恼,疑惑重重,追寻不辍。你怪我不该迢迢千万里,赶来惊扰你身世好梦,你却不想我睡里梦里,也奢望认清父母一面。若是没有这身世、地位、权势差异,换成你是我、我是你,想一想,我是该来,还是不该来?”
她语声沉腻,似泣非泣,天赐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齐被她那样的哀婉所揉碎,再也难以自持,快步上前,颤声道:“小妍……小妍……”
便在他即将触及妍雪之时,眼角瞥见一缕微光,似是一条无声无息的软蛇,悄悄爬行上他的手腕。天赐倏然后退,手腕一抖,以剑反击,妍雪剑翼微微震动,改刺左肩。
这几剑轻忽诡异,快捷而狠,她先前所流露的哀怨、可怜,分明都是诱敌之计。天赐惊怒交集,想道:“我怎地又上了她的当?……进来之时,分明听见她投诚皇帝……我们早是敌人,我怎地又上了她的当?!”妍雪招招进逼,稍一疏忽难免重创,他一连迫得向后退了五六步,怒气横生,还手之际更不容情,一剑架开冰凰剑,左手长袖卷起的气流击向妍雪胸口。
这一式虽然出其不意,但以妍雪的身法,料想还是躲得过,天赐长袖方出,剑已接踵至其眉间。然而在那瞬间,流云长袖结结实实地打中妍雪胸口,竟将她打得飞了起来,身子重重地跌在神龛之上,撞翻神龛,将那幔帐长明等物一起绊倒。
她缓缓滑跌在地,嘴角流下一缕鲜血。
天赐抓紧了剑,脑海中一片空白,愣愣地望住她,被自己打伤的人儿。
妍雪微微扬起脸,――他看她的表情,一向是明媚张扬的,然而这一刻,却说不出的萧索与灰黯,连眼神也是黯淡无光。――她左手从怀里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