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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成烟-第2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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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我们就挑明了说。”大公妃突然引上正题,语音肃然,“你一到边境,就引起全国性大乱,可知道?”

    “因为星坠?”

    “对。所有的人都在抓捕你,以免惹出更大祸端。从这点上而言,你是绝不可留的。你奇迹般摆脱云啸撒下的天罗地网,就应该赶紧回国才是,我却料不到你竟会固执地跑来最危险的地方。”

    “大公妃是想说,为了要保护我才弄瞎我双眼,限制我自由?”

    问得过于尖刻,大公妃突然间哑口无言。

    “当然我可以救你,但有个前提,是你绝对听话。”

    一条雄浑而低沉的嗓音适时响起,近在咫尺间,妍雪陡然一惊,立刻联想到刚才听到的些微声响,原来真是有人走了进来。

    能不经通报、堂而皇之进入大公妃房内的……除了瑞芒大公不会再有别人了吧?

    也就是说,她的亲生父亲也终于出现了,只是,看不见。

    大公接着说:“从目前种种来看,你不象是那么听话的孩子。”

    妍雪不由冷笑:绝对听话――这是他们对自己孩子所下的完全定义;不听话的孩子,则是他们对她所下的结论。

    “大公英明果决,预见千里。”她出乎意料地以柔和、甚至带着些许欢快的语调回答着,然而语意急转直下,“在我刚生下来的时候,就很明白我‘不那么听话’,对吧?”

    大公沉声道:“少把清云园伶牙俐齿、刁酸尖刻的一套带过来,力不如人逞口舌之利,你只会自取其辱。”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含愠出声,更是散出丝丝逼人寒气,妍雪本是立意不怕他的,听见这个冰冻三尺的声音,也不禁微微打了个寒噤,同这位大公相比,云天赐那个家伙,实在是效尤得可笑了,连他十分之一的冷酷都做不到。

    “你得听话。”大公手掌重重拍在她肩上,然而随即以最快的速度,嫌恶似地收回,“你的眼睛以针制住,十四天内无人解针,就会彻底瞎掉――好自为之吧!”

    妍雪死死咬住嘴唇,总算逼使自己没有大声怒骂出来。她微侧了头,嘴角兀自噙着一个倔强的笑容:“大公,需要我怎样的听话呢?”

    “我同意把你嫁给云天赐,你用清云园来换。”

    妍雪木然静立,半晌道:“不用等十四天了,你现在就杀了我罢。”

    “我听说,你的师父,就是清云第四代帮主沈慧薇?”

    妍雪嘴角噙起一个悲伤而骄傲的微笑:“你早就打听过了,何必明知故问?”

    “先前我不关心。”大公冰冷地击碎她任何一丝希望,“要是我早点听说有一个你,就不会任由事态展如此,简直是荒唐的地步!”

    妍雪不答,细细品味着亲生父亲对她的嫌恶之情。

    大公续道:“当年玉成痴缠沈慧薇,天下皆闻,但沈慧薇自有其主张,本来是不肯答应玉成婚事的。”

    妍雪微微一凛,万万料不到他讲述慧姨往事。慧姨在清云抬不起头,除了据说和祖师之间恩怨难了以外,先后与大离两代帝君的瓜葛也颇纠缠不清。在以往这些情事自然被当作禁锢不准提起,她和施芷蕾都为了覆朝诏书困惑不已,她虽好奇但无从打听,且一直隐隐有着惧怕,生怕这件事揭开来,对慧姨分明不利。忽然之间听大公提到旧事,心下狂跳,勉强按捺心神。

    “那时玉成尚不是太子,他生母莫贵妃颇厉害,见清云展奇速,背后势力也不少,纵使玉成较沈慧薇年少,纵使沈已非完璧,仍千方百计促成两人婚事,其用意,自也不言而喻。不巧的是你师父与人相约而那人失信,你师父万念俱灰之下,也为了清云园能有个更强力的盟友,终于应允这桩婚事。”

    妍雪听得出了神:“……后来呢?”

    “后来?”大公语音里有一丝嘲讽,“听说你对她敬若天神,很希望了解她那些不清不白的过往?”

    “住口!不准你侮辱我慧姨!”失明的少女募然怒,冰凰软剑破空而起,卷起凛冽杀意。

    剑光如同匹练,然而,却仿佛划入了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她瞬间失去了大公所在的方位,她的手凝滞在半空,却听得那阴冷无情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冰凰软剑,传说中仁与爱之剑,你要用它来杀死你的父亲?”

    “冰凰软剑……你也知道。”少女咬牙切齿地低声问,“你对她们的一切都知道?这么说,是有意挑选云天赐来取代我,是不是?”

    “他小时候我当然看不出来。”她的父亲漫不在乎回答,“长到五六岁,他的相貌是瞒不住我了。不过,他的父母既已死净死绝,是谁的儿子对我来说也就不再重要。”

    妍雪颓然跌坐在椅子里,嗓音干:“你……你好狠!”

    “你听着。”她感到冷硬如铁的一双大手紧箍上自己手腕,“我对你说沈慧薇的往事,并不是有什么闲情逸致,而是让你学会自己权衡:清云的存在,扬光大,一方面固然是有人才辈出,另一方面,也和清云领导善于审时度势密不可分。当年你师父可以答应嫁给一个并不相爱的人,而即使在这头婚事作废以后,莫贵妃,不,莫皇后又再次作主为她的表弟和现在的帮主谢红菁联姻。如今清云远不如夕,甚至难以确定未来之势如何,以你们那位才高志大的谢帮主而言,一定不会满意,要是你乖乖听话,你的夙愿可成,清云也不会反对。你的聪明似乎远远超过我的预期,聪明的孩子该怎样去做事,相信我无需再教。”

    “可是,你的目的仅止于此吗?”妍雪质问,“你会满足于只是和清云联盟,让一个远在国境以外、看不见摸不着、完全无法控制的帮派为你做无用的声援?只是这么简单的想法而已?”

    “你很聪明。”大公沉声重复,“你成为天赐的妻,也可以代我控制清云,有什么不好?”

    “我看不出有什么好?”妍雪反唇相讥,“我一眼就看穿了的事情,你以为谢帮主是什么人,也太小瞧她了吧?”

    “错了。”大公声音里募然添出几许微笑,“我一点也没小瞧你那位谢帮主,而是非常重视她。正因我知她才高自许,所以,她才会明知这是一个陷阱,但由于是一个对她不无诱惑的陷阱,她一定会跳进来试试看,说不定结果刚巧相反这成为她使清云翻盘的一大契机呢?――当然,我不会让她做到。”

    妍雪心底里一阵凉似一阵。她窃听了慧姨最后那次审讯,所以很清楚,大公字字句句切中要害。谢帮主一直在利用王晨彤,就是想促成这件事,而现在王晨彤没用了,于是大公很快想到继续以她作为棋子,同样谢帮主还是会继续“合作”下去的。

    她凄楚微笑:“你许诺王晨彤什么?答应我成为世子妃,却还要斗智斗力,是不是代价太大了呢?”

    大公并不回答,却说:“你有十四天的时间,慢慢考虑,不必问我那么多无聊问题。”

    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而大公妃自他出现后,就再没半点声息。

    房间里空空荡荡,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妍雪慢慢弯下腰,捧住心口,似乎那里的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了一起,痛楚难当。

    她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大理石案桌上,脸上表情显得有些痛苦,眼睛里充满了茫然、苦痛、懊悔以及激怒等各种各样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然而,在这变幻不定的眼眸中,唯独没有泪水的痕迹。

    她哭不出来。

    这一切,同她的想象……相差何止千万里!

    他,和她,真的是她的生身父母?

    曾经以为接受身世真相是她一生最大的噩梦,她承受了一切之重,万不料这仅是噩梦的一个开端。

    毕竟是骨中骨,血中血。从一开始,妍雪就坚信他们不是没有感情的。他们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有着更深层次的理由。

    或,她一生承受了太多的爱,养父母之爱,慧姨之爱、云姝之爱、施芷蕾之爱、裴旭蓝之爱、云天赐之爱,她的爱填满了她十五年人生。她不相信世间当真有割断亲情的父亲和母亲。

    不过,纵是为难万分、不舍万分,也都是他们的错。她等着向他们撒娇向他们抱怨,……她绝对绝对不曾料到,这是正常中的反常,就是定数中的变数,她真是一个无家可归、无亲可认的孤儿!

    “慧姨,慧姨……我该怎么好?我该怎么好!”

    陡然间叫出了自己所尊仰的那个人,她不住以额头撞击那冰冷坚硬的案桌,如同崩溃了一般。

    她走的时候,曾经那样高傲的对慧姨说,“我要还你一个他!”

    然而,当真相当事实纷至沓来,她确确实实地明白,自己是做了一个多么无知的许诺,自己是多么可笑而可耻!

    那么自卑自怜的感情,奇异地扭结在一起,狠狠斫击她的心房,一刀刀,一记记,如雷、如电、如霹雳,接踵而来斫中那颗心,碎如齑粉。

    心底里,一个弱小的声息固执地响着:“不,你不要失望,更不可以绝望!你还没见到我哪,父亲母亲都不是我,我和他们都不一样。你不能对我失望,不可以。”

    那是云天赐的声音。白飘摇宛如流霜飞舞的俊美少年,曾经那样对她低下高贵的头颅,一句句表达着初萌的情思。

    是,见到天赐,这才是自己来瑞芒的要目的。无论如何,她至少要见到天赐一面,得到天赐的态度,才是自己这一趟行程成败之关键。

    十天转瞬而逝。这十天来,大公再也未曾出现过,大公妃即使每天都来,但来了从不与她说话,对于她提出见面的要求,不置可否,总算是回答了她,云天赐不在家中。

    不在家中,而外出的任务,是为了抓捕星坠之人,虽然早在南宫梦梅那里听了一遍,一旦确证,而且又是在这种情况下,仍是不可承受之痛。

    一天天等待,妍雪的信心与决心也一天天消弥粉碎。

    等他回来,两人见面又如何?那个高傲的世子,距离掌握最高权势只在一伸手间的少年,他真的肯为一份挚爱放弃地位、权势与荣华富贵?不可能、不可能啊……明知见了他也是失望,却为何还要执意等下去?

    “是为了让自己彻底死心。”

    她暗暗对自己说着,一字一顿,在心里竖起坚不可破的城堡。

    然而,她知道,她绝望而痛苦地知道,在那森严密合的堡垒之隙,终究是悄然透进一缕不知从何滋生的阳光――那是她无法磨灭的希望。

    “见他一面,我就死心。”她最终把这句话当成日复一日等待的理由。

正文 第十六章 错教双鬓受东风

    三月里的瑞芒,飘起了雪。

    轻盈而柔美的雪,密密纷纷下了一整天,窗外的寒气不绝如缕逼进了房间,妍雪一向住在缺冬少寒的期颐连云岭,对这种突然而至的低温极不适应,坐在床上抖。

    侍女生起火炉,但甚至未曾来得及生出火来,从火炉里冒出的青烟熏入妍雪双目,猝然间一逼,铭心刺骨般的剧痛。

    “不!不要!”妍雪捂住双目惊叫起来。然而已经迟了,即使侍女手忙脚乱地弄熄了火炉子,那种钻心疼痛反而愈演愈烈。

    难以忍受这种剧痛,她忍不住叫道:“给我那碗茶!给我喝止痛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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