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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饶有兴致地笑,很清楚知道我指什么:‘你和我合作,又不是和我的长相合作?’
“我说:‘我连你本来面目都瞧不见,怎么相信你?’
“她手指影子纱:‘我把他们交给你,还不相信我么?’我楞了一下,她轻笑:‘影子纱只是心神完全受控制的血魔,只会听命行事,他们不得我命令会胡乱行事。一群无人管束的吸血鬼,你想想可有多么好玩。’
“我道:‘这倒不难,只是我和你素不相识,为何托我?’
“‘有人让我托你。’
“我不再追问,抱紧了她,笑道:‘你是杀手,无酬不出工。我比你还不如,我做事,先要酬劳。’”
淡淡斜阳照在他脸上,露出了浓浓杀机,我不由自主一颤。他捕捉到这一份害怕与厌恶,嘿的一声轻笑:“你不爱听这些罢?”
我颤声道:“许大人,我只想知道,――你不如痛痛快快地告诉我――我母亲,可是死于你手?”
“没有!”他眼中剧然转过一丝酸涩,废然低语,“然而……比害她的性命,我的罪孽更甚。”
他抬头看了看天边云霞,轻笑道:“也不早了呢,确实得讲得快些啦……”
不知何故,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却令我猛起凛凛寒意,未及深思,给他的感叹吸引过去,他跳过沙漠这段经历:
“那是一场离奇而荒诞的梦,于我而言,如从天而降的七彩祥云。此后两年,我武功、邪术均有大成,始终得不到这神秘女子下落,我按捺不住,加上义父催逼,带着二十二名血魔返回中原。其时,”他慢慢地说,“令尊迫于母命,纳了一名妾侍,我潜入文府,亲眼见着了这位小夫人,原来就是楚若筠,已怀得六七月的身孕。”
我苦笑。祖母原不喜我母亲,在连诞二女之后,父亲终于不得抗命而纳妾。母亲心性平和,她也未与祖母有一言交恶,只是,离开了文府。
楚若筠这个女子,那个杀手之王……我是一次也未见过,听人传说,心机好不深沉。她花了整整一年功夫,制造与我祖母见面的机会,并博得她的好感,又等了足足一年,有才动手的机会。
“那一晚,我记得……我记得……暮色四合,鲜花在晚风中摇曳,令尊、老夫人,还有若筠三人一家团圆饮宴,其乐溶溶,她来到了。
“一瞬间,那团圆合欢不复存在,文尚书手忙脚乱的迎出去,老夫人满是不郁,楚若筠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的丈夫,眉开眼笑的陪着另一个女子走进园来。风住,云停,连得暮色也在那一刻凝聚不动。
“那真不是凡间女子,分明是天仙神女下了九天,偶而经过一遭而已。她白色的衣裙波澜不起,而随着她的经过,满园中花草,在微风亦轻轻摇摆,仿佛一同在见礼。清丽难描的面庞,如同玉石一般光华温润,看似并无笑容,然而再望一眼,隐约的笑意仿佛就在唇边,天生高贵,望之亲切,却又不可逼视。
“那时,她离开京城已有经年,这次来京是应自德宗皇帝旨宣。望见那园中团聚的一家三口,她平静的眼底闪过一丝震动,问:‘莲儿呢?’
“文尚书募地汗颜,讷讷无辞以对。老夫人出面解释,说是那孩子身子骨弱,必须早歇。
“三夫人不语,忽然目视树影丛叠的后面,快步走去,抱了一个女孩儿走回到灯影光亮之下。文尚书怔愕出声:‘莲儿?’
“场上气氛立显尴尬,这个被驱逐在一家欢宴之外的稚弱孩子,竟然是未如祖母所言,早去安歇休息,而是躲在暗处,巴巴望着她生身母亲回转家中。三夫人吻着这幼小女儿的脸庞,我看她抱着女儿的双手不易察觉的微颤,想是心下恼怒已极。
“楚若筠盈盈立起身来,笑道:‘姐姐难得回来,小妹不打扰姐姐和相公了。小妹服侍婆婆先行告退。’她嘴里说得客气热闹,可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慵懒倦怠之意,恰到好处地表明了她身怀六甲的事实,一双柔荑将老夫人一扶,那老太太立刻欢喜起来,笑道:‘好孩子,你这么重的身子,谁还要你来扶呢?’
“三夫人依礼送她婆婆离去,文尚书方走近一步,解释道:‘妹子,对不起,我……’三夫人淡然道:‘我知道,婆婆算出的命相,这孩子和你那小夫人怀着的孩子相克。’文尚书低了头,叹道:‘你的耳目真灵,早就听说啦?’三夫人说道:‘当初不让我带回她,如今又要嫌她。可怜她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不该承受这命运不公。’文尚书也有些激动了,说道:‘你一回来便和我闹别扭,我为这孩子所费的心思,难道还少了吗?命理相克,是母亲认定的,我从来也没当过真哪!’
“三夫人把那年幼的女孩放下地,看着她在膝下依恋玩耍,目中无尽温柔,一时不曾说话。文尚书握着了她的手,道:‘妹子!我知道你为我纳妾不欢,是我不好,害你这么不开心。这一年来,我向朝廷上了五本,要求外放,是皇上不允,你放心,我会继续上第六本、第七本,总要一家再团聚了,两个女儿全在身边,我们永远欢欢喜喜的,岂不是好?’
“忽闻府外一阵忙乱,太监持诏而至,令三夫人即刻携女进宫。文尚书在一边听着,脸色顿变,勉强招呼管家领那太监别室奉茶,他却向三夫人作起来:‘不许进宫!’……”
我皱眉打断许瑞龙:“许大人,你当时躲在哪里?”
许瑞龙愣了愣,哈哈笑道:“锦云不肯听你父母这些龃龉不快之事吧?”
我哼了一声,道:“无关紧要,何必说他。许大人,你这窃听本事堪称一流啊。”
许瑞龙微笑道:“嗯,你这是在变着法子骂我呢。也罢,这一段略过不提,但有一点必须说明,你父亲对你母亲既爱又敬,可又疑心甚重,三夫人怀上清莲之前,恰与中了血魔的成湘在一起,他疑清莲非己之女。三夫人被他一语气得落了泪。
“妻子一走,文尚书自怨自艾,留在园亭借酒浇愁。我无心再看,悄悄摸到了楚若筠所住的小楼,房中灯尚未熄,我学着文尚书的声音,敲门唤道:‘筠妹,筠妹!’
“她道:‘你还来干什么?去陪她呀。’我道:‘咳,筠妹,难道你还不知我的心?’若筠嗤的一笑,道:‘臭小狗的狼子色心,比起我那个不中用的丈夫,不见得高明到哪里了。’这下轮到我大出意料,我到京城之前,连她在哪儿都打听不出,居然她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她叹道:‘蠢才!蠢才!你一身的血魔气味,瞒得住别人,还瞒得了我么?’
“说着开了门,她在水银泻地般的灯光里站着,披跣足,毫不在乎腆着个大肚子,可见心里烦恼之甚。我微笑道:‘想不到杀手之王改邪归正,嫁入豪门做起富贵少奶奶来了。’她啐了我一口,问道:‘我也奇怪呢,你当初又没瞧见我的容貌,怎地一来就认出我了?’我笑道:‘象楚姑娘这样天下少见的美人儿,任是隔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影子,我便认出来了。’她笑道:‘胡扯八道!你那三夫人、嘿嘿……你那三夫人……才是天下少见的美人儿呢!’
“她忽一蹙眉,捂住了肚子坐倒在椅中。在沙漠上那回,她始终未卸面纱,可我已与她有了肌肤之亲,这两年来未尝不挂念,直到这时方才真正看清楚她的容貌,见她娇美异常,双颊酡红,竟似犹胜朱若兰。当下欲念大盛,抱住她腰肢,便向她脸上吻去,她腻声笑着,不躲不闪,忽地一口重重咬住了我的嘴唇,我大惊推开她,一摸嘴上血淋淋的,心中大怒,她喘着气,指着我道:‘粤猊,你惹恼了我,别以为现在我就杀不了你!’
“我冷笑道:‘哦,楚姑娘果然是守身如玉、洗手不干啦!抱歉,在下找错人了。’走到房门口,只听她细细的声音:‘要杀,吴怡瑾一定要杀!’她咬着牙道,‘以前是为了我的雇主,现在……更是非杀不可!’
“我为之一凛,望到她脸上浓浓的恨意,恍然:‘你爱上了那个百无一用的文弱书生!’
“她咬住了自己的唇,静静等那一阵阵痛过去,凄然说道:‘我、我……偏生遇到了他……那冤家。’
“‘三夫人一日不死,你就一日得不到他的爱。’我摸着被她咬痛的嘴唇,出口伤人,‘即使三夫人死了,他心里眼里,还是只有他那原配妻子,你一样得不到他的爱!倘若他知悉真相,只会恨你入骨!’
“她重又激动,尖声骂道:‘臭狗头!奴才!畜牲!你――你有什么资格下结论!’
“我笑道:‘我有什么资格?杀手之王已经不成啦,我是新一代的杀手之王,楚若筠,你乖乖地别惹我生气,否则我杀了那个书生,嘿嘿,反正我横竖瞧着不顺眼。’
“她闭上双目,似是颓累已极,更无力与我勾心斗角,我走了上去,重又抱住她的腰,柔声道:‘小乖乖,告诉我罢,你原来的计划是怎样的?’”
正文 第十六章 谁教风鉴在尘埃
“在此之前,楚若筠在清莲身上长期下毒,以期行动时用以牵制三夫人。但三夫人意外回京,偏是她临产在即,无法动手,若是让三夫人与女儿接触久了,必会现中毒之事。是晚,我从文府掳走了那个才会走路的小女孩子,清莲……”
我张了张口,许瑞龙停下不说,道:“你有什么要问的?”
我道:“许大人,我一直没明白这一点,为什么那晚清莲没有随我母亲入宫?”
他快活的笑:“你刚才不肯听么,这要怪你的好父亲呀,他怀疑清莲来路不正,不许你母亲带她出头露面。三夫人一来无意与他争执,二来好象也是心急着进宫,这就给了我可趁之机。
“园子里我隔着花影,并没瞧清楚那个小女孩。待到把她连人带被抱走,看清了犹在这睡梦里的孩子,心内暗自骇异。这女孩五官酷肖她母亲,宛如三夫人一个缩小的模型,却又没有三夫人的生气,小小身体全无温度,苍白脆弱得象一张纸那样弹指即破。
“清莲醒后,面对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竟不害怕,我逗她说话,吓她,哄她,她都不哭不闹。我终于明白,三夫人所说不会说话的孩子,非是指她年幼,原来她是一个哑巴。
“我抱着她,一时感到手足无措。这孩子注定了是个牺牲品,无论最后刺杀计划成功与否,她都是命不长久。用这先天残疾的孩子,来伤害一个母亲的心,楚若筠这一步当真走得既狠又准。
“文府随即现幼女失踪,兵部尚书动用了京都禁军大肆搜寻,然而,影子纱之能成为江湖中传言最可怕的杀手组织,其隐匿、反追踪自有一套高明方法,我东挪西腾,把对方戏于股掌之上。
“按照计划,我应该做的,是尽量拖延时间,以莫测的行踪令三夫人乱了方寸,配合楚若筠。但我不知怎地,日日心烦意乱,那孩子离开了熟悉的环境,迅速衰弱下去,成日昏昏沉沉,偶尔两只小手向上虚空抓着,只怕等不到我们的计划实施,这孩子先不免丧命。我心中萌极强烈的愿望,我要见三夫人,再单独见她一次。
“我未起步,她却来了。在京都的郊野,梅岭山脚,我和她见了面。她依然是一袭白衣,苍白而镇静的面容,一语不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