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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毓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静安王身边的一些大臣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你……你是说……这个蛟人是假的?”
楚毓指着笼中此刻浑身鲜血淋漓的怪物,连城一收折扇,微微压低嗓音笑道:“嘘,此话切不要乱说,既然大家都说是真的,他就是真的!”
楚毓还没有缓过神来,连城一拉他的手臂站起身略为高声的说道:“国主,这血腥的戏码太过无聊了,咱们早点回宫吧!”
“好……好……”楚毓被她拉着起身跟静安王道别,连城丢下他走了下去,经过笼子的时候低头看了一眼那筋疲力尽的怪物,冷冷哼笑了一声,兀自走出了园外。
翠瓦朱檐,香烟缭绕,华光烁烁,有一美人婀娜斜卧。连城一手轻抵姣美的脸庞,微微露出纤纤玉指,手肘枕在鸳鸯枕上;一手握着罗扇,在身前轻拂,状似冥神,楚毓闯进来的时候完全被她高贵的气质炫惑,愣在门口。
“什么事?”
杏眼微挑,楚毓猛然想起来意,走上前略显兴奋地说道:“舅舅升了李道龄的官,调他去做白炽城的司马,但朝里都明白这是明升暗降,相比他原来在吏部的只手遮天,没有任何势力的白炽着实让他头痛了,再加上白炽还有个原本就跟舅舅不对盘的薛坤,他手里有白炽的兵权,怎肯听那李道龄支配?!”
楚毓说得太急,难免口干舌燥,坐下来猛灌了一通茶水,抬头小心看着连城的脸色。
连城心知他说得李道龄就是前两日寿筵上献宝的李中堂,那日她故意挑拨,本没想静安王能中圈套,今日听楚毓这么一说,看来当时的一番话也起了不小的作用。当然,她并不认为静安王这么好骗,也许他调走李道龄只是因为他的太过嚣张,或是为了牵制薛坤,总的来说,连城不相信静安王会这样简单的入套,抑或是他是想给自己一个假象,想看清楚她的下一步动作?
连城浑身一寒,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墨蛟的事还是一块心病,一想起当时鲜血淋漓的场面,连城就开始发怵,也不敢想那时的自己到底用了多少的自制力,回到宫里后,那掌心深深的四道血痕还是让风佑失声大叫了出来。
想完这些,连城突然惊讶地看向楚毓,楚毓被她看得发毛,结结巴巴地问道:“看……看……什么……”
连城别有深意地一笑道:“刚刚说话挺溜嘛?”
楚毓被她吓的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弯下腰咳嗽不止,连城从卧榻上站起身,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世上果然没有太过单纯的人,楚毓用他不学无术的外表想迷惑的是谁?是静安王?还是自己?
窗外大片大片的鲜花次第争艳,在它们的世界才是简单的吧。
连城靠在窗边,远远看见前殿走廊仆人簇拥的静安王,他身后跟着一辆摇摇晃晃的木车,车上放的正是那天关押墨蛟的铁笼,连城唇角一勾,露出一丝森冷的笑意。
前殿的空地被阳光烤的炙热,笼中的怪物奄奄一息的趴着,身上的伤似乎又多了些,整个身体也没有变回原样,许是这两天那些达官贵人也没少折磨他吧。
“静安王这是什么意思?”
连城站在阴影里,用绢帕扇着风,语气不善地问道。
“哦!是这样的,本王看国主只身一人,这蛟人也算是南阳的子民,本王留着他也没用,不如放在太乙殿给国主解闷!些许慰藉思乡之苦!”
连城冷哼一声:“静安王的好意,连城心领了,可我南阳并没有圈宠的恶习,再说,这东西是不是蛟人我也不清楚,就算是,这么个半死不活的畜生与我何用?若是死在我这太乙殿还平添了晦气!”
静安王许是没想到连城会拒绝,一时尴尬,侧目看向楚毓。
“舅舅也是一番好意,我看……就收下吧!”
连城冷瞥了他一眼,缓缓走近铁笼,却被静安王大声制止:“国主小心,这东西近来暴躁,离进了恐会伤到贵体!”
连城冷笑道:“看来静安王是送了个麻烦给我,也罢,好歹是条性命,让人送到后院先放着,生死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说完,裙角一摆,翩纤踏入内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窗外,下弦月,在黎明来临前还努力透着苍白冶艳的光,照遍了大地。月下,一个纤细的黑影急急走向后院闲置的小屋。连城推开木门,颤抖着打开哪厚重的铁锁,笼内的血腥味蔓延到整个屋子,借着微弱的月光连城将手缓缓触到那生物的脊背上。
“……墨蛟……”
掌下没有动静,连城又唤了一声:“墨蛟!是我啊!”
指尖是黏稠的液体,连城的心像被车轮碾过一样的疼,这些天她甚至不敢去想三年间发生在墨蛟身上的事,但她还是感激上苍,至少墨蛟还活着,还能回到她的身边。
低下头,连城摸索着随身带来的伤药,耳边突然一阵风,身子随即重重地撞击到笼壁上,腰上一阵剧烈疼痛,连城惊呼:“墨蛟!”
此时的墨蛟近在咫尺,锋利的爪子紧握住连城的腰肢,那张变了型的狰狞面孔几乎抵上连城的面颊,张开的口中隐约可见白森森的利齿。
“是我啊!墨蛟!你忘了我吗?”
连城抬手想去摸墨蛟的脸颊,却被他一爪挥开,墨蛟的喉中发出低低的咆哮,利爪狠狠抓紧连城的双肩,尖锐的爪锋深深掐进连城两臂的肌肤里。
“你忘了吗?我是连城啊!”
连城的泪和血一起流了下来,墨蛟的反应让她绝望,难道曾经的记忆在墨蛟脑中都已经羽化飞灰了吗?
风吹起了连城的长发,反卷着盖到她的脸上。
“墨蛟,你怎么能忘呢?我们是夫妻啊……”
完全抛开肩部皮肤撕裂的疼痛,连城含泪缓缓将脸向墨蛟狰狞的面颊移去,吻住他的唇,大量的泪水随着她的吻,汹涌进入连城的身体,烧烫了墨蛟的脸庞……
屋外依旧静谧如斯,偶尔有几声虫鸣和树叶沙沙的声响,木屋旁的大树上,一个修长的黑影倒吊在粗壮的枝桠上,在风中微微轻摆,漠然地注视着屋内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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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是后妈,你们使劲砸我吧,我顶着锅盖呢!
墨鱼仔:为虾米不救我……为虾米……为虾米……
烟灰记忆月魄情深
“墨蛟,你怎么能忘呢?我们是夫妻啊……”
是夫妻啊……
墨蛟的嘴唇,带着金属般冰凉的血液和火焰被激怒般的烧炽紧紧封住了连城的唇,浑身骨骼发出躁动,“夫……妻……”
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发出,黑暗自齿缝间流转,反出是对比鲜明白色的光,身型渐渐恢复原样,月光下是一张憔悴不堪的残破面容,处处都流着血……
火焰变冷了……连城缓缓睁开眼……
眼前依旧是一双清澄的眸子,
冷淡中透着惊恐,似乎还有一点点疑惑。
“夫……妻……”
污浊的手指点上连城娇嫩的双唇,墨蛟眼神一暗,重重晕倒在连城的怀里。
屋外树梢上的黑影落了下来,风推开木门席卷起一地的落红,连城泪湿的双眼无神地注视着那人的身影,而他身后的长径,盛开的每一朵夜花,都散放着暗涌迭送的芬香。
“佑……”
唇角凄然一笑,连城的意识消失在夜幕的迷迭香中……
碧深的幽源里,连城凝视着随着水波暗暗荡漾的自己的脸。
“太美好的东西往往是邪恶的!”
怀沙玉般的容颜投影在水中,倏地又消失不见。背着这张脸,连城早就厌倦了。抬手抚摸自己的脸庞,雪白中透着晕红,像早春盛开的桃花。
的确,最媚惑的,也是,最诡异的。
梦里有人在耳边不住的呢喃:
“你将所有的爱给了一个,又将所有的温柔和怜悯给了另一个,那么……你还能给我什么……”
似真似幻中,眼前闪过一道银光,手臂伸出,一个物体悄悄滑落在连城的手心,无声无息却又完全不是幻觉,那玲珑的冰凉,深寒彻骨。
“我爱你……烙于心……”
男人温柔的动作,把它轻轻扣上连城的手腕。
许多年后,连城拿下了那个要用固定锁匙才能启合的月魄手镯,于是它在孤单的首饰盒中蒙尘了很久很久……
再看它时,它完好的躺在那里,冰凉坚固。然而和当初脱不下一样,连城也再带不上它了……
那时的连城常常问自己,若没有当初那温柔的手,便没有生命中翻云覆雨;若自己不卸下曾经爱的深锁,那温柔的爱是否依旧萦绕在自己的胸口……
爱吗?
连城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自己还扣着风佑的手,正视他冰蓝的眼睛,指尖感受他温热的肌肤,那湖蓝的双瞳,忽然流泻出浓郁的悲伤,仿若错过了千年的过往都在那一瞬间凝结成霜。
肩部一阵剧痛,低低呻吟了一声想起身却被风佑按住。
“墨蛟呢?”
“他没事!”风佑的嗓音哑哑的,连城突然想起梦中那个低沉的声音,抬起手,左腕上竟然真的扣了一只月魄冰镯,银光透亮,在晨光中折射出七色的彩虹。
原来……不是梦……
沉默的气氛显得有些暧昧,连城侧过脸不再看风佑的眼睛,却看到自己□的双肩上一条条鲜明的红色,暗红的凹拓,像蜈蚣一样的爬行蔓延,丑陋的,伤痛的,道道都诉说着墨蛟对她的遗忘。
“上了药,不会留下疤的!”
“我倒是希望能留下……”
如雪的肌肤上,伤痕似花蕊里吐出的渗艳,怒放在连城的肩膀上,原来美人身上的疤都能那么娇艳,风佑笑得有些落寞,起身走到桌前为连城到了杯水。
再回来时,连城注意到风佑脸上的倦色,诧异地问道:
“你怎么没睡?”
风佑笑了笑走到窗边的卧榻上懒了下来,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真以为我没有克制那毒的方法?只不过辛苦点罢了!”
连城缓缓地直起身好奇的问道:“什么方法?”
连问了三声不见风佑回答,连城忍着肩部的剧痛,起身下床,挪向风佑的睡榻,此时的他已然入梦,嘴角还挂着一丝自嘲的微笑。
连城纤细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升起、落下,最后落在他额前散乱的发丝上,风佑挂在榻边的手臂上有比连城肩上更为狰狞的伤痕,凭借它们,连城可以想像地出,昨夜他如何用内力和伤痛对抗着身体里嗜睡的毒素。
手下的人不安地翻身,那臂上地血痕张开,一朵血色蔷薇急遽开出、散落……
连城拿起他那只手,贴在脸边,仿佛听到那蔷薇花瓣哔剥轻响……
后院小屋的屋门大开着,连城的心猛地一沉,迅速地向外跑去,肩膀上的疼痛使她不得不停下来,扶着墙垣慢慢向前走。
晨曦初现,远处的宫城转出羽调商声,而连城就在这乐声里沿着墙壁,缓缓滑下……
“死丫头,一刻也不能放松你!我才睡多会儿,你就乱跑!”
连城抱着自己的心,在冰雪里困倦疲累,而风佑的怀抱,仿佛宫城里最末的夏天,吞吐着炎热的火舌。
“墨蛟……墨蛟……不在了……”
风佑手中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然后反身背起连城。
“他们……他们是不是?”
“不是在那里吗?小笨蛋!”
顺着风佑的手指连城看到茕然于树下的身影,他周围雾痕萦绕,纵百草疯长,花香盈室,群芳争妍,蜂戏蝶舞,只独立静默,像是在凭吊那烟灰的记忆……
“墨蛟!”
连城挣扎着从风佑背上落下来,踉踉跄跄地向他走去,他没有回头,就像遗忘了所有对连城的爱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