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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佑一身戎装,英武不凡,在寒风坚毅如刀刻的脸更是多了份成熟与稳重。如同北方黑色广阔的土地般也染了风霜的沧桑,傲立在三军前,他更是多了一份王者风气,雄心勃勃。见连城出来,他骑马走了过去,勒马于前,对峙上是一双清澄的眸子。
“要走了吗?”
连城问,神情里有欲言又止的哀伤。风佑点了点头,神情冷漠,少了往日熟悉的笑容,大概是因为即将来临的杀戮,连城安慰自己,不去多心他的改变。远远一骑飞奔而来,蒙虎有些雀跃的下马,高声道:“侯爷,都准备好了。”
“很好,号令下去,全军向东出发!”
“是!”
为什么是东?不是北吗?连城心口一沉,猛地抬头看向马上的风佑,暗夜的火光中他闪亮而深蓝的眸子正牢牢地盯着自己。
“你想问为什么不是北,对吗?”冷冷的嗓音响起,连城的心像被人剜去了一块,鲜血淋漓的空洞着。
“连城,你让我很失望……”留下一句干涩的话,风佑勒马奔出营地,连城的泪夺目而出,他算计她,所有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意外发现的探子,将计就计的假情报,他以为她会再一次出卖他,可是她……
“我没有……”狂风中连城向着他远去的方向大喊,她提起裙摆疯了一样的追赶他的背影。可他早已远去。大军就这样踏上了征程,浩浩荡荡的一片。连城伫立在茫茫雪色中,一直张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北风吹的一片荒芜,什么也没留下,只剩下营地里,在风中张扬着的“风”字旗……
“蒙虎,你带着一万精锐从东面突袭,剩下的人马随我攻入天都,即刻!”
“什么?”
蒙虎猛地一拉缰绳,不可置信地看向风佑。
“侯爷要去天都?不是说好后日才开城门?”
风佑冷冷一笑:“昨夜的消息,那加病重,燕王已经控制了朝阳宫,兵权在握,他心里痒痒了!”
“难道他们要出尔反尔?”
“密报说燕王府已经开始连夜赶制龙袍,你觉得……他的龙袍会是为我准备的吗?”
蒙虎看着风佑嘲讽的笑,仍有很多疑惑,他想了想又问:“那您的意思,他们是要反抗了?”
“反抗?燕王没那么蠢,我和他有约,天都的事结束后,我保留他的封地,所以要说反抗,他还不敢,但我们进城之后难保他不玩花样!”
蒙虎有些明白了,燕王这个人诡计多端,不可信任,可是风佑一去天都带走大批人马,他这边如何对付连惑呢?
“可是侯爷,一万兵众对付连惑是不是有点……勉强?”
风佑冷瞥了他一眼,道:“连惑那不过是些东隐的残兵余将,我将鬼军最精锐的兵力给你,要是再对付不了他,你这个将军也不要当了!”
蒙虎吓得一身冷汗,连忙解释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的是说对付连惑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我们从东面进攻,要是范梁从中作梗,那就……”
风佑冷哼一声:“昨日我就说过了,要是范梁会帮连惑,你以为我会那样放心的让你从东面下手吗?”他说着看了眼懵了的蒙虎,“战场上的事,拼的不仅是兵力和战术,还有人心!”
说完他用劲抖了下缰绳,调转过马头,大笑道:“范梁他……早已在我这边……”
一夹马刺,战马飞奔而去,蒙虎瞠目结舌的立在当场,风佑的能力还不是他所能预料的,一路跟着他征战到现在,他对他已经不是一句忠心或崇拜所能表达的了,他们的北里王打破了北里千百年的封闭和落后,将他们带出了贫瘠的冰天雪地,他相信有一天他一定能够将这五陆一统在手中……
仁德十三年十二月七日,鬼军先发制人,包围天都,意欲攻城,燕王错及不备,无力抵抗。
仁德十三年十二月八日,鬼军正式入驻天都,北里王风佑入主皇城。
仁德十三年十二月十日,天都西南传来捷报,原东隐候连惑与鬼军精锐一战,溃不成军,被将军蒙虎逼到赤水以西,逃入西泽密林。
仁德十三年十二月十五日,范梁退兵,次日天都帝王那加宣布退位……
北风已过,皇城内的雪渐渐开始融化,带来新一轮的严寒,天都的冬天从未有过这样的寒冷,大战过后的平静就如这森冷的天气,给人带来不安的忧虑与压抑。
长长的宫道急急走来两个人,前面的男子一身王者之气,器宇轩昂,只是面色中带着肃杀之气。
“他什么时候过来?”
“燕王说,身体微恙,恐怕今晚……”
“哼!身体微恙?昨夜他与天都残部密谋时倒是精神的很哪!”男子一转身高高扬起下颚,对着身后的士兵说道:“你安排下,天黑后本王亲自去他的王府一趟,你让人在府外埋伏,如有妄动,杀!”
“是!”
“公主的事如何?”
“马车已备好,明日启程!”
“好,你多派些人跟着,范梁那小子也不可全信,另外南阳再多加些探子!”
“是!”
“西泽那边连惑可找到了?”
“蒙虎将军的消息,黑旗军基本覆灭,可连惑藏的太深仍没有找到,现他还带着人在森林搜寻。”
“传话下去,让他别找了,快点给本王回来!”
“是!”
风佑任风吹着自己健硕的身子,眼神留在远方看不到尽头的宫道上,在白雪茫茫之下,已经偶有芳草发芽,露出触目的嫩绿之意。
“冬天该过了吧?!”
那士兵诧异的抬头,见风佑的眼神迷离,会意的沉默,微微低下身子。风佑的目光越过重重的宫墙,最后停在那稍稍露出的桂树枝头,即使在这严寒之中它仍然绿着,发出的熏香弥漫了整个宫城。
“夫人安排好了吧?”
“安排好了,您说过,不准接近朝阳宫,按她自己的意思,属下安排在了朝华殿。”
“朝华?朝阳宫旁边那个?”
“是!”
风佑的眼神变得凌厉,他用力握紧拳头,一甩袖扬长而去。
仁德十三年十二月二十日,燕王被俘,经查实,鬼军入驻期间食物的下毒事件与深宫的刺杀事件均为其所为,另燕王府还搜出皇袍,皇冠,玉玺等物,风佑震怒,下令诛杀全族,牵出俘军将士若干,为绝后患,一日后,所有天都降军被活埋,共五万一千八百四十七人……
深夜昏黄的宫灯下,连城一身白衣让冷月的寒气染上了几分霜色,朝华殿的小院架起一只火盆,微风浮动发丝,明灭的火光映着她绝尘却毫无生气的脸。
风佑今日是第一次来到这朝华殿,自那日雪夜一别,与连城已有近一月未见。风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也许是朝事烦身,也许是连城这次太伤他的心。
朝华殿里面冷冷清清,只有几棵梅独自绽放,风佑看着那些开的倔强的梅花,不禁出神。偏院的火光吸引了他的目光,转过回廊,见院中一抹白色,连城一身素缟跪在地上烧纸,那纷飞的灰烬在她发顶盘旋,渐渐消失于夜色之中……
“我哥哥他……死了吗?”
空寂的声音响起,风佑一震,才发觉刚刚自己又在出神,他向前走了几步,连城却依旧跪着背对着他,没有起身的意思。
“没有,蒙虎他还没有找到他。”
“是嘛……可是,赤星已经灭了!”
风佑抬起头,那明亮了数十年的赤星真的已经灭了,连带着它的伴星跟着暗淡了下来,发出微弱的淡光。
“我还没有收到有关他生死的消息!”
风佑的心往下一荡,连惑真的死了吗?他回身注视着连城一身白衣,都说血亲间心灵是想通的,难道……
“我戴孝是为了那五万将士。”
连城缓缓站起身,清澄如水的眸子空洞着,看不出情绪。风佑眯了眯眼睛,明白了她责问的意味,他冷冷一笑道:“你有什么资格怪我?”
“你答应过我的!”连城的话有失望,有忧伤,风佑的心痛了一下,苦笑道:
“我答应过什么?连城,如果这一次我败了,横尸沙场,你会觉得痛苦还是庆幸解脱?”
连城眼神清冷,没有看进他痛苦,哥哥败了,墨蛟生死不明,黑将在冰雪中备受折磨,五万魂灵嘶声力竭的呐喊,连城恨哪,所有的痛都来自眼前这个男人。他口口声声地说爱她,却不信任她,一再的伤害着她身边的人,尽管这是乱世的生存法则,但他却从不去考虑她的立场,她是个人,她有自己的情感,他怎能将她与她的情感世界牵扯的这些东西分割开来,让她成为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呢?
“如果你死了,至少那五万将士会得到解脱!”
风佑心口一痛,她真的这样想?对,他早该知道的,当她将情报送出去那天他就该明白她的选择,她曾经一次次把他送到生死的边缘,即使隔了再多年,即使他对她付出再多的爱都是一样的,他不该问她,亲口得到答案会让人的心疼到发狂,他最深爱的人啊,却是最想他死的人,也许自己该死,死在连惑为他挖的百人坑中,死在西泽的荒山之中,死在桃花坞的小木屋中,甚至更早的,死在他俩初遇的那一刻……
风佑伸手捏住连城的下巴,挑了起来,让那双倔强、忍耐、酸楚眸子直直的对着自己。他笑,笑的有些张狂,连城深深皱起了眉头,听他说:
“可惜我没死,这世界弱肉强食,留下的总是最残忍的那个,而我是胜者,你和他们的生死都由我说了算,今天是五万,明天是十万,不服我的人,都要死……”
“那你杀吧,杀光一切,一个暴政统治的国家不会长久,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当你每夜合上双眼的那一刻是不是有能力承受那些灵魂在地狱对你的诅咒?”
“哈哈……”
风佑突然仰天长笑:“那些人活着斗不过我,死了能奈我何?连城,我不怕鬼,我做的每件事都不后悔,都问心无愧!”
连城气的微喘,她明白他的性格,无赖,他就是个十足的无赖,只是现在她才发觉这样的他是多么让人难以忍受,她痛苦的闭上双眼,颤抖的问:“那加怎么办,你打算如何?”
风佑剑眉一挑,讽刺地问道:“他反正就要死了,能怎么办?你想见他?”
“让我见他!”
“你想解释什么?没达成他的愿望你要负荆请罪?还是……你与他有感情?”
“让我见他!”
连城睁开眼,怒瞪着他,大声嚷道,风佑的手握住她的肩头,微微使力,痛的她紧紧咬住下唇。
“好!”他突然出声,微微偏过头,冷声道:“告诉我东隐的圣物是什么,我让你见他!”
连城惊讶地看他,捂住心口,微微弓起了身子:“我不知道!”
“撒谎!”他转头看她,眼神透出嗜血之色,“我查了这么久都没有圣物的消息,你和连惑既
继承了王位,定然明白圣物的秘密!”
连城冷笑一声:“难道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想知道这个秘密吗?”
风佑被她问的一愣,随即气急地转身,恨恨地说道:“你不要跟我装傻,明日我在地宫等你答复,你要是不说,我先拿那加祭天!”
说完他急急地向外走,连城冲着他的背影嘶声力竭的喊了一声:“风佑!”
他停住了脚步,却不敢转身。
“我曾说过我不后悔认识你,经历过的,高兴的,痛苦的,笑过的,哭过的,都是我一生的记忆,但我今天后悔了,风佑,我后悔认识过你,遇见你是上天对我最大的不公与惩罚,你毁了我,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所有爱过的人,如果你杀了那加,我会诅咒你一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