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阿苏勒抬起头,木犁看见他眸子里有种神情一闪而过,像是在九王凯旋的大典上他拦住虎豹骑的时候一样,让人不敢相信这个文弱的孩子竟然有如此的坚定。
“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但是,我不想再这么没用了!”
“没用?你是青阳的世子,怎么这样说?”
孩子低下头去,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
木犁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那么就先为世子讲授刀的知识好了,刚才那柄‘石齿’不能用,也还有别的轻刀,我们由轻到重,开始练习。”
他又伸手抓下了一柄刀,缓缓拔出,刀身暗褐色,有着乱云一样的纹路,仿佛早已锈蚀不堪使用,可是出鞘的瞬间,铮然一声清悦的鸣响,经久也不消失。他手腕一震,刀身随之急剧地轻颤,刀尖出颤得极快,只有一团蒙蒙的影子。
“这柄刀是我二十年前从东陆商人手里买来的,虽然没有石齿那么厚重有力,但是东陆的铸刀技术非常高超,刀身是纹钢折铁煅打成的,刀背很韧可是刀刃的铁料极硬,铸刀的韧又在刀背上抽紧了,像是拉张弓,我每次磨完了它,刀刃都会崩弹出去一些,这样刀刃就更利。它砍中敌人的时候,刀身会弯曲一点,就算砍中铁甲,刀也不会崩断,只要入肉,轻轻一划就能斩开骨头。”
第二章 东陆密使八(2)
他把半张羔子皮往刀刃上随手一抛,羔子皮就自己裂成了两半。
阿苏勒惊叹的目光中,木犁又抄起了一柄刀。出鞘的时候,刀身的反光亮得刺眼,那道鲜明的血槽带出两点寒星,角色像是磨亮的银,笔直的刀刃,极锋锐的刀口,刀身像是蒙在一层光芒里。
“这柄刀是一柄真正的刺刀,不是用来砍杀,而是从夹缝里刺进去杀人。一旦刺进去,敌人的血就从血槽里面喷出来,他立刻就没有力气了。刀刃不重要,刀背却是最直最硬的,无论怎么用力也别想拗弯它。这柄刀是当初九煵部一个将军的,凭着这柄刀,他杀了我们青阳许多的战士,最后他中箭死了,我拾到了这柄刀,才明白他是怎么用刀的。刺杀比劈砍更快,我们的战士把刀举起来的时候,他就算后动手,也能抢先刺中胸口。”
木犁把三柄刀依次摆在阿苏勒面前:“能上阵的刀,就只有这三种,石齿是一柄真正的劈刀,用的是力量,你要能够抡开它,对准敌人,一刀砍下他的头!这柄纹铁刀是牙刀,要用它,要学会用力量和技巧,过马时候,要看清敌人的动作,不要和他拼刀,闪开他的进攻,牙刀的刃最快,背手一刀就可以结果他。这柄银色的是贯刀,用它,要看你的速度有多快,就是一眨眼的工夫,你刺不中敌人要害,你也许就被他砍掉了头。你想用哪一种?”
阿苏勒摸着这些刀,手指有些僵硬,木犁看见他的指尖微微地抖着,本来苍白的脸更没有血色了。
“世子,要学刀术,首先就要清楚你还是要用刀杀人的。不要怪木犁这么说,如果你害怕见血,那么什么样的刀到你手里,都是废铁,再好的刀术,临下手杀人的时候手软,也没有用。”木犁的声音严厉起来。
“我明白。”阿苏勒低低地说,“木犁将军,我只是想问,这些刀中,什么样的刀术最强?”
木犁皱着眉顿了一下,拔出了自己的腰刀。狼锋刀生青色的切口上凄然带着冷气,刃文后一丝一丝的地肌里面夹着褐红,仿佛带着血丝。这柄刀上自然的带着一股凶蛮,静静的都像是要扑起来伤人。
阿苏勒惊得一耸。
“木犁用得最好的,是劈刀,世子只要愿意用心,也可以像你哥哥四王子一样,学会用这柄狼锋刀。”
“那木犁将军,”阿苏勒直视着刀刃,“我就要学狼锋刀。”
太阳接近落山,木犁坐在草坡上整了整马鬃琴,低低地起了一个音。连续几日都是晴天,琴弦干爽,声音分外的高厉,他扯开弦,沙哑地唱着,都是些草原上口口相传的牧歌。当了几十年将军,他还是和当初那个牧羊的奴隶一样,每天傍晚就会扯弓看着落日拉马鬃琴。现在放眼看去,奴隶们赶着出外吃草的羊群回来,绵绵的像是大片发灰的云。
“木犁,吃饭了。”英氏夫人从后面赶上来,坐在他的身边,却没有真的拉他去吃饭的意思,只是坐着听他慢悠悠地拉琴。
英氏夫人是贵族出身,嫁给了奴隶崽子出身的木犁,因为她喜欢他纵马挥舞战刀的豪勇,像是匹无法拘束的公野马,可是日落的时候又会特别安分,总是驾着马鬃琴坐在山坡上看晚归的羊。几十年过去木犁都变成将军了,家里的牛羊和人口数也数不过来,渐渐地也就变了。只有每晚木犁坐在家里帐篷前的草坡上拉琴,还让她想到以前,心里不由得就柔软起来。
木犁一边拉着琴,一边看着远处,英氏夫人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羊群背后的草地上,阿苏勒挥着刀,一下一下地劈杀在木桩上,夕阳下他的身影小而模糊,像是画中的远景。他似乎已经很疲倦了,微微含着胸,劈几下就要歇息一下,可是擦擦汗,又双手支起刀,重复着单调乏味的劈杀。
刀劈在木桩上空空的声音,听着极是遥远。
“你又在想着什么?”英氏夫人问他。
“你看他……”木犁指着远处的孩子,摇了摇头,“明天做些好吃的东西,给世子补一补,他的身体还不行。再过些日子就要教他上马了。”
第二章 东陆密使九(1)
木犁掀开了金丝织绣的羊皮帘子,低头钻进了金帐,闻见熟悉的熏香气味。袅袅的香烟里,大君半倚在坐床上,端着一盏子羊奶,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看见木犁进来,大君招了招手,招呼他坐在一边。木犁是年轻时候就追随大君的亲贵将军,外人不在的时候,总有坐床的恩典。
“大君找我来,有什么事么?”
大君摇摇头:“没事,想跟你叙叙。”
木犁欠了欠身子:“这些天还安静,就是厄鲁大汗王的伴当带着人来收战马和兵器,对将士们很不敬。”
大君笑笑:“你和厄鲁都跟比莫干走得近,厄鲁手下的兵多了,对你们有好处,为什么你倒不满起来了?怨我没有把虎豹骑拨到你手下么?”
木犁神情不变,摇了摇头:“木犁和厄鲁大汗王都支持大王子,可是木犁以为自己跟厄鲁大汗王不是一群里的马。何况虎豹骑是我们青阳最强的骑兵,是大君用来守卫北都、威慑诸部的军马。无论拨到谁手下,木犁都是不赞同的。”
“不说这个了。”大君随意地摆了摆手,“世子还好么?我让阿苏勒跟着你学习刀术,他的进步快么?”
“世子的身子很虚,胳膊上的力道也不足,能提起刀挥舞已经是勉强得很了,刀上没有力气,也说不上什么进步。”木犁直言不讳,“木犁以为,世子不是个学刀的材料。”
“哦?是么?”大君淡淡地说,眉梢也不动,只是低头饮着银碗里的奶子。
“只有一点……”
“一点?”大君忽地抬头去看木犁,“什么一点?”
“很久没看见有人那么努力地练刀了,即便是木犁教导四王子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拼命。木犁每天只给世子讲解一种劈斩,即使是一种劈斩,世子也练不熟。练了后面的忘了前面的,刀上全没有力气,别说杀人,杀只黄羊都不成。可是他偏能一刻不停地练下去,直到夜里,还能听见木桩那边空空地作响,都是世子练刀劈桩的声音。那种拼命的劲头好像……”木犁犹豫了一刻,还是说了,“有时候看着他,就像看见木犁自己小的时候。那时候木犁是个奴隶崽子,不练刀,就得放一辈子羊,就活不下去。”
大君沉默了片刻:“可是他是世子,我们吕氏帕苏尔家族尊贵的小儿子,没理由这么拼命的,是不是?”
“是!如今世子把九种基本的战法练熟了七种,再过几日就要练到冲斩,然后就是上马劈桩。只是木犁看他这么练,时间长了只怕是会伤身的。”
“会伤身啊……真是个傻孩子。”大君静了一刻,笑了笑,“别教什么冲斩了。让他练着玩玩,也不必教他骑马,做个样子就是了。”
“这……”
“木犁,你也太认真了。学不学刀,有什么要紧?小孩子的心思,也许明天他就忘了呢?”
“可是……可是如果这样的话,大君为什么要指定木犁去教世子?难道大君不是想……”
大君摆了摆手:“他毕竟是世子,该有最好的老师。可是我的心里,并不想他成为武士,要做样子,也要做个好看的样子。木犁你记住,阿苏勒,是不适合学刀的。”
两人都沉默下来,大君递过一盏奶子,木犁端在手里没有喝。
他忽然放下盏子跪了下去:“大君,木犁有一句话。”
大君瞥了他一眼,拿着银盏的盖子指着他笑了:“怎么连我的木犁说话也这么吞吞吐吐的了?草原上只有羊儿叫声大了被狼叼走的,还没听说狮子老虎不敢出声的。木犁你跟我那么多年,是我们青阳的狮子老虎,你有什么话尽管说给我听,我不怪你。”
木犁用力点点头:“木犁是要问大君立嗣的事情。”
“立嗣?”大君挑了挑眉毛,“我的小儿子是阿苏勒,草原上的规矩,我的帐篷和牛羊将来都是他的。木犁觉得不妥么?”
“木犁觉得不妥!”木犁提高了声音,“以世子的身体,能活几年?何况世子的母亲是朔北部的人,朔北可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啊。木犁跟着大君那么些年的征战,不都是对抗朔北的白狼么?”
“能活几年?”大君低低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至于朔北部的血统,木犁啊,我也有一半的东陆血呢。我不知道阿苏勒是不是算半个朔北部的人,我只知道他的母亲是我帐篷里一个可怜的女人。”
他背着手在金帐里踱步:“木犁,我知道,你们拥护比莫干的一拨人,私下里叫长子窝棚,拥护旭达罕的一拨,叫三子窝棚,争来争去,还是一个立嗣的事情。你们谁都觉得,我迟早有一天要废掉阿苏勒,另立一个储君,因为阿苏勒的身体,因为阿苏勒不像是我们草原上真正的男儿。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要告诉你的一句话是,我心里很是爱阿苏勒这个儿子,在我倒下之前,我不想听任何废掉他的话。”
“可是大君……”
“木犁,这个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们的心思,我都知道。我心里有主意,有一天我要死了,会给你们选一个最合适的大君。阿苏勒学刀术的事情,你要让他知道不可能,他自己就会退却了,安心去休养身体。不必真的教他任何刀术,明白了么?”
“是。”木犁点了点头,“只是我还有一句话说,不是为了大王子,是为了世子。”
第二章 东陆密使九(2)
“你说。”
“无论世子怎么体弱,都还是我们草原上的男孩。大君答应了他让他学刀术,又嘱咐木犁不教,不是骗了他么?”
长大,多活些日子,当不当英雄,又能怎么样?他的爷爷是盖世的英雄,他的爷爷下场如何,木犁,你还没有忘记吧?“
第二章 东陆密使十(1)
“狼突,中门,雷!”
“左后,腰斩,左中平!”
“左后,逆身,刺胸!”
空气中犀利的鞭声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