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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都没想,是你们太敏感了。”太渊淡淡一笑:“你们以为会有什么反应?顶多就是觉得眼熟,再不然,连看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苍泪垂下了眼帘,静静地坐下。 炽翼的脸色更加黯然。 不要说只是有一些形似,就算是长得一模一样,得来的也不会是什么惊喜。
看,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美
丽,更不会撼动那心一丝一毫。
“他的心是冰做的。”苍泪苦笑:“万年寒冰。”
“这个,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了?”炽翼抿了抿嘴:“他的血根本就是凝固的。”
“只是欲望比较清淡,你们太苛刻了。”
“我无法谅解,他甚至在无名就要死去的时候也不愿意多安慰他一句,哪怕是假的,他也不愿意说。”
“正因为是假的,他才不说。”太渊解释:“虽然看起来是很残忍,但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无名也不会希望到了最后,得到的会是他的敷衍。”
“那么,换了你呢?如果我是无名,你是他,你也会那么对我吗?”炽翼认真地问他。
“胡说,我们之间永远不会有那一天!”太渊恨他胡乱比喻,心头火起,但看见他难过的样子,又立刻心软了:“我们之间的情况和他们不同。无名对他有情,他对无名没有,当然是无名会痛苦伤心。”
“他为什么这么无情……”
“天性吧!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一直是那个样子。会为了对一个死人立下的承诺和我争斗了几千年,却在做到了以后立刻翻脸不认人,像从来就不认识我一样。”想起了与之周旋的艰辛岁月,再想到现在那种被完全忽视的情况,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一点。“我现在每次看见他,就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以前那种针锋相对,就像是我一个人做了个无聊的梦。”
“师父本来就是个冷情重诺的人。”苍泪的目光又放到了窗外那随风飞舞的银丝之上:“他当年愿意见无名最后一面已经是绝无仅有的举动了。”
“白昼……不是无名比较好……”
“炽翼,难得你看得穿。这也是我的意思,你最好不要把他当作无名来看。不然的话,他不舒服,你也会难过。”
炽翼点了点头,神色里夹杂著苦涩。
苍泪淡然地望了太渊一眼:“不要看我,我自有分寸。”
“炽翼,别和他太接近了。他现在虽然只是个凡人了,但还是十分敏锐,我们身份特殊,还是不要和他多做纠缠的好。”太渊的目光也盯著苍泪:“你们也一向大而化之惯了。不要忘记,再怎么神似,他不是无名。他曾是佛祖座前最有法力的入世尊者,再怎么本性纯善,但优钵罗始终是从魔道中来,也难保他是毫无恶意的。”
“优钵罗吗?”苍泪怀疑:“为什么这么难以确定他是善还是恶?”
“执掌世间莫测人心的佛前净善尊者,就应该是世间一切良善的化身吗?净善又何尝不会转化为恶?优钵罗又何尝不能是魔?”太渊的脸上泛起笑容,很有惺惺相惜的意思:“这是当年他离开雷音寺时与佛祖释迦的辩答。我对他,向来都很欣赏,不论是佛或是魔,他都是让人惊叹的人物。”
“什么才会让一个这样的神明堕入魔道?”
“怀疑,执念,贪,嗔,痴,极至莫过于情。但他为人一向淡漠,情对于他来说应该是一种负累。最有可能的是对于信仰的怀疑,佛家说那是种在心田里的一颗种子,一旦心里有了怀疑,怎么还能摒弃杂念呢?”
“不要接近他吗?”炽翼走到窗边:“或许是不应该太接近他了。”
“炽翼,往事只能作为留念。”
“他说天上人间,不再相见。”炽翼长长舒了口气:“幸好,不是为我,否则的话……这漫漫岁月,怎么才能安心……” 一时,满室黯然。
“谢谢你们帮我找到了西斯蓝菊。”白昼小心翼翼地把装著样本的玻璃瓶放到了背包里。
“不要客气。”炽翼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
“我送白昼去城里,很快就会回来了。”太渊暗自叹了口气。
苍泪则远远站在一边,默默地看著。
“多谢各位的照顾。”白昼微笑著向大家道别。
“你要多保重。”炽翼低下了头,轻声地说著。
“呃!好的!”这么严肃,不会太伤感了吗?“你们有空可以来找我,任何时间。”
“你的家庭真让人羡慕。”他们终于离开了以后,白昼对太渊说。
“是吗?一半一半吧!”太渊的表情有一瞬的莫测:“你并不知道,为了这些我们付出了什么。”
“但至少你是幸运的,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这份幸运。”
“说得不错。”没想到,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的变故。到今天,依然有机会能和这个曾经把他看得最透彻的人这样交谈:“为了这份幸运,我让太多的人痛苦不幸。只要想到这个,我始终无法安心。说来你或许不会相信,我常常整夜整夜不敢闭上眼睛,是为了害怕这一切只是个幻梦。”
“不是的。”白昼摇头,笑容安详:“逝去的有如流水,追忆懊恼可以,但不要畏惧。你畏惧是因为害怕失去,或者是得来得太辛苦,所以格外珍惜,这是好事啊!”
“是吧!”
“太渊。”在分手的那一刻,白昼似笑非笑地讲:“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一个有你的梦。”
太渊一怔,追问著:“是什么样的梦?”
“你们的误会误导了我,我做了个荒唐的梦。”他自己想想也觉得有点好笑:“我梦见一片没有尽头的白色莲池,你和我在池边下棋,你问我,如果有一天,你让我坠入苦海,万劫不复,我会不会再保有平和宁静的心?”
太渊收起笑容,极为正经地问:“你怎么回答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未知才称为将来。”
“是吗?真是个荒唐的梦。”太渊笑了。
“是啊!”白昼也老实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他居然还会有往生的记忆。难道说,人心的力量如此地强韧?还是,只不过是心海中,灵魂里的一抹掠影浮光?
“太渊,好好珍惜。”白昼微笑,那笑,让太渊有些恍惚:“可别对不起那些因为你而不幸的人。”
我可以为每一个人种上一朵莲花,但要让花开只能靠他们自己。对于执著的心,我没有化解的办法。 一时,花香扑面。
白昼指掌间,有一朵纯净白莲,争然怒放,香气四溢。
白昼微笑著递了过来,太渊伸手接住。 “留个纪念吧!”白昼和他道别,转身离开了。
天地怀怜,清风拂面。愿我世间,莲叶田田。 看著手里的白莲,太渊微微一笑。想起了昔年刻在白莲花台上的这四句话。
优钵罗啊优钵罗!你一直为了世人苦忧,因为他人的执念而怀疑一直坚持的信仰,被迫远离了平和宁静的心境。优钵罗,原本就是一面无形的镜子,是佛还是魔,终究只是旁人私心的产物。他还是他,不论是佛是魔,他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但为什么……对一切仍然都看得那么透彻的他,眉宇里,也有了忧愁?就算是被定论入了魔道的当年,依旧没有丝毫动摇的优钵罗,还是免不了染上了尘世的气息…… 那会是什么呢? 会是……情吗……
又来了! 他疲累地睁开眼睛。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居然夜夜与梦纠缠。不记得梦见了什么,只是每次惊醒,总是冷汗淋漓。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到书桌旁,面对散落了满桌的文件资料,也没有心情整理。
头很痛,就像有什么东西就要穿透出来一样。 忍不住想起那一片烦恼海中的人物。
深沉,无法看透的太渊。
高傲,满怀心事的炽翼。
锐利,充满怀疑的苍泪。
应该,都不是普通的人物……
不说破并不代表他看不出来,他们每一个都很特别。虽然没有刻意地表现出来,但不经意间流露了太多的与众不同。 举手投足里有少见的尊贵…… 张开眼,镜子里映出了在夜里分外显眼的容貌。
不要说别人,连自己也很难接受这过分刺眼的外表,何况那种特异的能力……
住在远离尘嚣的山野里,对自己来说可能也是种理想的生活方式。
一个恍惚,脑海里闪过一个影像。
白色,黑色。 雪白的背影,乌黑的长发。 道阻且长……
他使劲揉了揉眉心,责怪自己爱胡思乱想。 不过是梦里闪过的一个背影。
竟会让你……痛彻心扉……
一曲溪流,落花如雪。
眼前只看见一幅白色的衣料。 有人轻声地对他讲话,是说:“你不要真的飞走了,我会害怕的。”
他努力地想要抬起头,想看一看那对著自己温柔诉说的人,却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住了他的脖子,怎么用力也无法挪动分毫。 心里一酸,痛了起来……
“白先生,白先生!” 他浑身一震,醒了过来。 张开眼睛,一张精细雕琢过的面孔近在咫尺,他反射性地拉开了一些距离。
“您没事吧?”职业性的关切笑容里增加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叹。
“没什么,我这是怎么了?”头昏昏沉沈的,呼吸也有些不顺畅。
“好像是做恶梦吧!我看见您一副很难过的样子才叫醒您,请原谅。”近看,这张脸还是这么赏心悦目,听说他还是十分知名的权威学者。这年头,这样才貌兼具的男人,可不多见啊!
“谢谢。”他拉开舷窗,刺目的阳光照射进来:“还有多久才到?”
“快到边境了,您看,那座山脉就是长白山。”今天可见度极好,巍巍雪山在他们脚下闪闪生辉。
“长白山?”他轻声重复著,心里回荡著异样的情绪。
“您要不要……”话没说完,一个剧烈的震荡,所有的人都惊叫出声。
“各位请镇定一些,可能是遇上了气流,请大家系上安全带,我们很快就会平稳下来的。”乘务小姐挤出微笑,匆匆忙忙地跑出了这段机舱。
飞机摇晃著,所有的人都在彼此安慰。
他却像著了魔一样,呆呆地望著窗外。
长白山……
一片银白。
有人搂著他,他却觉得很冷。那人的声音,冷冷地在耳边回响。
“究竟是什么使你们这么地执著?情爱,究竟是什么?”
你为什么不懂?你为什么就这么无情?他的心痛苦嘶喊,可是到了嘴边却只能化为叹息。除了叹息,什么也做不到…………
天上人间,不要再见,绝对不要再见了……
竹屋?
他再次睁开了眼睛,呆滞地望著白纱帐外清幽古朴的摆设,脑袋一时无法正常运作。
“飞机……”最后的记忆,只有一片喧哗嘈杂,似乎是飞机出了什么问题。
可如果真的是空难,也不应该躺在这种地方啊!还是已经死了?那浑身的酸痛又该怎么解释呢?
“你醒啦!”门砰地被推开了,一道身影飞快地闪了进来,像阵风一样地卷到了床边。
那是一个孩子,小小的脸,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红扑扑的脸蛋,是一个过分漂亮的孩子。
“嗨!”那孩子满脸抑制不住的好奇:“睡美人,你醒了吗?”
他点了点头,半撑起自己的身子,打量著这座干净整洁的竹屋:“这里是什么地方?”
“山上啊!”那孩子兴致勃勃地回答:“你从天上掉下来,正好被我发现了,我就把你带回来了。”“
掉下来?”这么说,飞机真的是失事了?
“我怎么会没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