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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寒华踉跄后退,面色惨白:“我还是不明白。无瑕,为什么?为什么我一觉醒来,会变成这样?你不是说你愿以生死许我?你不是还说,要等我醒过来的。可我醒来了,你却说……却说什么逼你,说什么不要再出现?你知不知道……对我来说,你比谁都要重要?你这么说,岂不是要我去死?”
苍泪扶著惜夜,站在一旁,从开始看到现在,说实话,他从头到尾,根本就跟不上事情的发展。
诡异!真是太诡异了!这……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再看看那死妖怪,一样是瞪大了眼睛,看得傻掉了。
要是现在有人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只是和他师父长相相同的别人,他一定会开心地大声哭出来。
可是,这个明显就是他师父嘛!
这场面……也太荒诞了吧!
“等等!”无名突然抬起了头:“你刚才在说,说你一觉醒来?”
“我还以为……你终于接受了我的情意。你允诺过的,你答应过我,等我醒来之前你哪里都不会去的!”寒华一手扶著自己的头,神情显得混乱。
“原来……你竟是睡了一觉,这一觉……”如果是像他所猜想的那样,那……简直是太荒唐了,这算什么……只是一觉?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敏锐如寒华,立刻发现了无名言语中的奇怪之处。
无名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著寒华。
“寒华。”他伸出手,立刻被握住了。
总是这样,只要他伸手,寒华就会紧紧地握住,就像握住了最珍爱的东西,绝不会再放手似的。这样的寒华……他又怎能舍弃这样的寒华?
“寒华,你听我说。”他另一只手轻抚过那熟悉的眉目,最后停在寒华乌黑有如丝缎的鬓边。“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只是你睡了好久,我有点生气了,我等得太久,所以……有点生气了。”
“真的吗?我睡了很久吗?”寒华慌张地说著:“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无瑕,我……”
“算了!我脾气不好,你是知道的。”无名笑了,那乍有的微笑,让寒华看得痴了。“其实也不是很久,只是我的心里很急,时时刻刻地盼望著你能这样地看著我。我只是在赌气,看见你这么紧张我,我很高兴。”
“无瑕。”寒华呼了好大的一口气出来,一把将连玉拥到自己怀里:“你吓了我一大跳!”
“是啊!我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你,我性子最近急躁了许多。你不会生气的,是吗?”无名偎到他的怀中,听著他几近急促的心跳,嘴角不由地往上扬起。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我不会生气的,无瑕。”他心痛地用手掠过无名披散著的银发:“都是我不好,无瑕,让你的头发变成了这个样子。如果一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我一定会早一点醒过来的。”
无名闭上了眼睛,笑著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只要你回来了,哪怕……等再久也没有关系。”
寒华也笑了,用力把他搂得更紧。
稍后,在大厅里,苍泪和惜夜正在大眼瞪小眼。
寒华白衣飘飘地走了进来,连空气也为之一冷。
“师父。”苍泪咽了口口水,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
惜夜像是被刚才发生的事吓到了,惊魂未定地坐在角落,戒备地看著这个一眨眼又变得面无表情的男人。
寒华也不答话,只是冷冷地盯著苍泪。
盯啊盯的,盯得苍泪全身发麻,手脚发冷,口干舌燥……
救命啊!师父以前也是冷眼看人的,可不是只用目光就能把人冻死的这种。
“你称呼我什么?”寒华终于开了口。
“师父,一直是这样称呼的。”他脚跟合拢,肃立站直。
“有多少年了?”寒华又问。
“十九年了。”
“你是龙族,也就是红绡生的龙子?”他的面色凝重起来。“你既然可以成形,想必‘他’也已经死了。”
没人注意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角落中的惜夜愕然地抬起了头。
“大致是这样。”苍泪不禁心中暗自惊讶,师父虽然似乎有失常态,但缜密与敏锐依旧如常。
“那么,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寒华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色。
“师父,无名他……”
“无名?”他眉一抬:“谁准你这么叫他的?”
“那……”不叫无名叫什么?师母吗?“不知我该怎么称呼才好?”
“不必了!”言下之意是不需要他和无名讲话。
“是,徒儿知道了。”还好不是要他叫师母。
然后,寒华的目光放到了角落里那道黑影身上。
“师父,那是……呃,那位的养子。”苍泪连忙解释:“虽然他是妖,可是不杀生很久了,那位十分维护他的。”
此言一出,没想到寒华脸色更冷。
糟糕!是说错什么了吗?
“不是二十年。”那个角落里一直安静坐著的黑影突然出了声。
“师父!”苍泪有点著急,这傻妖怪,不主动消失还坐在这里做什么?
“走开!”寒华一个甩袖,把苍泪扫出去很远。下一刻,他已站到了惜夜的面前:“那究竟是多久呢?”
“三百年了。”惜夜抬起眼睛,看向这个冷漠到极点的男子,神情倒是分外镇定:“他独自一人等著你,至少有足足三百年了。”
寒华一愕,喃喃重复著:“三百年了,竟有三百年了。”
那冷历的形貌霎时被痛苦替代。
“无瑕,竟等了三百年了?”他坐倒在竹椅上。
“还不止这个。”惜夜站了起来,望著他,眼里有丝空洞:“你是不是有一把很特别的剑?”
寒华也望著他,然后点了点头。
“美丽的,冰冷的剑吗?”
寒华疑惑地看著他,然后手指凌空曲张,一团寒气凝聚,待寒雾散尽之时,一把晶莹恍似寒冰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
惜夜看看那剑,又望望他,说:“如果我打得过你,我倒是很想杀了你的。”
“为什么?”寒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他肖似无名的脸上浮现一抹阴冷,让寒华皱起了眉头:“因为就是你,在三百年以前,用你手上的这把剑,一剑刺穿了无名的心。我说的是真真实实的伤口,从他的前胸心口的位置直透过背后,穿过了他的心。”
“叮──!”的一声。
长剑敲击地面发出绵长清脆的回声。
“不,这不可能!”有人反驳,却显得支离破碎:“我怎么可能杀了无瑕?哪怕他受一点点的伤害,我就会心痛得要死!我怎么可能刺……剑,不可能……我绝不会伤无瑕的,用我的手……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
“你的剑很特别。”惜夜走了过来:“那个伤口直到三百年后的今天依旧没有消失,是真是假,你自己去看看不就行了?”
“死妖怪!你乱讲什么?”苍泪听得心惊肉跳:“别胡说!”
师父对无名的情可不简单,怎么可能会动手伤他?胡扯瞎扯的,万一惹怒了师父,可不是形神俱灭那么简单的了。
“我为什么要撒这种谎?”娃娃脸真是没出息,看他怕成那样。难道他还没有看出来,这个寒华是够可怕,但只要一牵扯到无名,不就不堪一击了?
“师父……你没事吧?”看见寒华那个样子,苍泪觉得很害怕。哪怕是跟最可怕的敌人对阵,师父也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可那死妖怪不过用了三言两语,竟像是把他完全打败了。
“是我吗?用这双手……”寒华看著自己的双手,也看著地上那柄寒光闪闪的长剑。
“师父,那不可能,你不会那么做的。你对无名用情至深,怎么可能会那么做呢!”
“你不明白。”寒华摇头,神情麻木。
听了这话,苍泪一怔:“难道说,真的是……”
寒华笑了一笑,却笑得极苦。
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剑:“这剑伴了我千万年,我用它斩杀了无数的敌人,可没想到,最后居然用它……刺伤了无瑕。”
“师父!”觉得他神态不大对劲,苍泪很是忧心。
“凝冰神剑!凝冰神剑!”寒华一手握住剑尖,轻轻一折…… 铮──!
有如发出悲鸣,那薄如蝉翼的剑身应声而断。
寒华随手一扔,掷到地上。
苍泪看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剑,可是师父的随身之物。据说还是蚩尤之战时,为了抵御祝融的火术,师父冒著极大的凶险赴极北之地,潜入无底冰湖,自万丈深处取得的寒冰精魄炼制而成。可以说除了诛神法器,正是世间再无媲美的异宝。而现在,师父把他一向不离身畔的宝剑亲手折断,扔到了地上?
“师父,这是你……”
寒华不言不语,怔怔坐著。
“这把剑怎么能和无名相比?不过就是一把破剑而已。”
“住嘴!你知不知道这把剑……”还敢在一边煽风点火!
“不错。”寒华讷讷地开了口:“这把破剑怎么能和无瑕相比?”
师父,怕是疯了!
“所以,你还是离我父亲远一点,要是你哪一天又发起疯来伤了他,又该怎么办啊?”
“远离……无瑕……”他的手一抓,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衫下摆。
“不错,最好现在就走。”就这样,把这些危险的家伙就此赶走。
“走?”寒华远远望向无名正在沉睡的房间。
“师父,你情绪太激动了。不如,我们改日再……”话尾被一道冰冷的目光吓了回来。
“我没有问你。”这红绡的儿子,真是一点都不像他的父母。
“对不起,师父。”苍泪垂手站到一旁。
寒华眼一抬,下个瞬间已经站到惜夜的面前,吓得他坐倒在身后的椅子里。
“要不是我答应了无瑕,你此刻绝不会有机会说这些话。”他冰冷地盯著这个他从第二眼就想除之而后快的妖。
惜夜咽了口口水,再一次体会到凭现在的自己连当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难道你不担心……”他真的是无法安下心来,说不出是为了什么,他就是觉得……非常危险!
这个人……会带来不幸的………
在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力量的现在,对这些不幸,一点抵御的能力都不会有……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先杀了自己。”寒华转身往门外走去,他要去看看无瑕,他已经离开得够久。“我绝不会再给自己任何的机会伤到无瑕了。”
暮色中,看不清寒华的表情。
情爱,究竟是怎生的模样?
改变天生注定的性情?
放弃对任何事物的执著?
还是……剜了别人的心?
“惜夜,你怎么了?”苍泪望著他不太对劲的表情问道:“你不舒服?”
“苍泪,情爱是什么呢?”惜夜看著寒华离去的背影,眉目间一片凝重与忧郁。
“我不明白,就人类的算法,我不过才活了二十年,他们的那种情感,已经超出了我所能理解的范围了。”苍泪摇摇头。
“我讨厌那样,非常厌恶。”惜夜站了起来,一向看似活跃的生气突然从他身上消失殆尽了。“为什么要那么深情?为什么要有那种悠长久远的感情?为什么连伤害了根本没有犯过任何错误的人也不在意?” “你在说什么?”什么伤了别人?
“难道……一定要玉石俱焚了,才可以离开这些……”
“你没事吧!”好像……最近他附近的人都不太正常。“惜夜!”
“啊!”一推之下,惜夜手一抖,像是突然回了魂:“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