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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泪看看他,眼光有些奇怪,却没有言语。
“他说,他一直是把自己作为‘人’来看的,所以,他教导我的,是怎么做一个‘人’。七情六欲,虽不完美,却依旧是独一无二的。”
“虽不完美,却是独一无二的?”他看着惜夜,这个只是精怪之流的妖,居然想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你难道不想得道成仙吗?”
“仙?”惜夜的黑色纱衣下摆浸入了溪水,变得轻盈透明。“他说过,神仙其实很苦。”
“苦?”苍泪的心一震。
“很苦!他说,如果想成仙,虽然可能花费很长的时间,终有一天可以成功。难的是,成了仙以后呢?对,神仙可以长生不老,神仙可以逍遥快活,自由自在。但几千年,几万年之后呢?他只说了一句,我就打消了要成仙的念头。”
“他说了什么?”
“他说:孤独,最苦!”
“孤独……最苦……”这句话,让苍泪一愕。
是巧合吗?曾经也有人,日日夜夜地在他耳边说着类似的话语。
神仙,在无名的眼中,竟只是孤独的含义。
他,是不是曾经苦过?
他,又会不会是天地间早已流落的传说中的一则?
而这个满身血腥味的妖…… “你为什么要叫做惜夜?是因为你喜欢穿黑色的衣服?”很少有妖会有名字,它们大多只用喜好特征来称呼自己。
“是无名为我起的,他说,夜是孕育希望的所在,纵然是注定了属于黑夜的,也一样可以享有光明。惜夜,就是希望大家都珍惜我这个黑夜中的妖物。”惜夜笑了,他笑起来和无名完全不同,几乎是带著张扬的肆意:“事实上我最不喜欢黑色。”
“不喜欢?”可是他身上穿的,一直是黑色的衣服不是吗?
“对,不喜欢!”惜夜耸耸肩:“但我就是想和这种颜色待在一起。”
“我看是因为你脑袋有问题。”不喜欢又偏偏想穿,不就是不正常吗?
“娃娃脸,你还是人吗?”
“人?”苍泪想了想:“现在还算是的。”
“那你觉得做人好吗?”
“生老病死,悲欢离合,身不由己的时候太多,做人并不好。”苍泪望著他:“其实,做妖或许还自由一些。”
“可是,无名他并不是妖,也不是仙。”惜夜把脚收回来,下巴放到膝盖上:“我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他能和我一样拥有长久的生命,能去很多的地方,看见各种有趣的事物。却不会像我一样,因为这些而觉得开心满足?”
“有些地方,妖反而比其他生灵来得单纯。”那个无名,似乎背负著沉重的担子,又像是超然于一切之外,能明白他,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我明白!”
他一回神,对上惜夜似笑非笑的脸,正望入一双黑白分明的,如曜石一般的眼。
这个杀戮无数的妖,居然有一双眩目至此的眼……
眩目到……像极了一个人……
“我明白他为什么无法满足。”惜夜把脸转向溪流:“每次发作的时候,虽然痛苦不堪,但他一直都很平静。可每次结束了以后,他反倒有些失望。我曾经听见过,他说:为什么还没有结束?”
他学无名用那种失落的声音淡淡地讲来,其实是一件有些可笑的事。但听在苍泪耳里,却仿佛听见了那个淡然的无名用一丝惆怅在讲述著。
“他是厌世的吗?”也不奇怪,他看起来和死了也差不了多少。虽然他能说会动,可就是像一个幽冥而来的魂灵多过像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奇怪的是……“他既然是厌世的,又为什么辛苦地活著呢?”
“他太复杂了,像人一样。我终究是妖,又怎么会懂?”
我若要死,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让我为他而死。
惜夜在说的那一刻,苍泪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的字句。
那是昨夜,无名站在这个地方对他所讲的。
“发作?你刚才讲的发作又是什么意思?”
“他说,那是……宿病……”
“宿疾?”无名有病?“是什么样的宿疾?”
“是宿疾啊!”好像是这么说的没错。“我倒不大清楚。反正就是每个月圆的那天晚上,他会一个人去到后山的山洞那里,到第二天的正午才会回来。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像去了半条性命一样,至少要躺五六天才能起来活动。”
“就这些?”听上去很奇怪。
惜夜点头:“是啊!他不让我靠近后山的山洞。”
“他让你别去你就不去了?”这个妖……头脑是不正常吧!
“对啊!我发过毒誓不能靠近,一旦有违誓约,那个盘古什么的就不……还给我了。”他间中有些语焉不详,含含糊糊一带而过。
不过苍泪在乎的当然不是这个:“什么,你说什么盘古?”
“我曾在无名面前发誓,要是靠近了后山,那么盘古圣君就不会庇佑我找到我最重要的东西了。”惜夜说的时候,带著自嘲。
圣君盘古?无名居然让惜夜以圣君盘古之名起誓?
这……很不一般……
“今夜不就是月圆?”他算了算,今夜正是十五。
“对啊!” 月圆乃是天地间阴气最盛的时刻。
今夜十五……十五……
糟了!
“不好!”苍泪跳了起来。
“干嘛!”惜夜差点吓翻到溪水里去。“娃娃脸你发什么疯!”
“师父是让我在月圆之夜赶回去的。”如果昨天没有追踪这个妖当然是没问题的,可是现在…… “如果回不去会怎么样?”娃娃脸有点紧张哟!有趣!“你师父还会杀了你不成?”
“杀?那倒不至于,不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如果要我选,杀了倒还好些……”
“是吗?”娃娃脸看上去脸色不太好!!“你真可怜!无名就从来不会发火骂人。”
“发火?如果他会骂人……唉──!算了,我跟你讲这些干什么?”苍泪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一定是和妖怪讲太多话讲傻掉了。”
“你在说什么?”嘀嘀咕咕的。
“我得给师父传个讯息。”何况,在没有彻底弄清隐藏在这座山谷里的秘密之前,他也不能离开。
“你师父也要来?”
“不会!”要是他来了,这个妖哪有活命的道理?师父生平最厌恶的,就是这种血腥浓浊的妖物。 “你师父也是个道士吗?”
“什么叫‘也’?我又不是道士,我师父当然也不是道士。”
“咦?你真不是道士?那跟我打的时候干嘛要说道士收妖的用词?”
“那是因为……”一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开始被牵著鼻子走了。“我为什么要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
“因为我很无聊啊!”惜夜白了他一眼,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无名身体一直不好,这种大晴天大多不出屋子,我很久没有跟人在大太阳底下聊过天了。” “
无名他……连日光也不能过于接触?”
“娃娃脸,我发现你蛮聪明的嘛!”惜夜摆出孺子可教的表情:“只有在清晨或者黄昏的时候,他才会出来走动走动。”
“你为什么老叫我娃娃脸?你这死妖怪!”士可忍,孰不可忍!
“你心里不一样老叫我妖怪,妖怪的?”惜夜笑眯眯地反问他。
嘴角抽搐著,却没有什么可以反驳。
惜夜站了起来,风吹落了满身的花瓣,他突然有了兴致。
“无名!弹首曲子吧!”他大声一喊,吓了苍泪一跳。
好……没气质的……
一定是太阳太毒了,刚才那一瞬之间,才会以为他像……
屋中传来调弦之声,想来是无名。
苍泪坐了下来,侧耳听著。
音调由低而高。
曲调古拙平和,却有如春风化雨,浮动人心。
惜夜显然很熟悉这首曲子,随著曲调轻轻哼著。
屋里传来人声,细细分辨,是无名和著琴音在吟颂。
昔日爱撩帘,望见世人总笑痴。
今时却望天,云过搂头拂行衣。
忆往昔,瑶林前,金带玉靴龙鳞衣。
叹今朝,红尘里,辗转零落无凭依。
我心终有悔,当年谁言相思易。
无名吟的,似乎反反复复就是这么几句。
苍泪也反反复复地听著。
无名的声音空旷淡漠,反倒更使人觉得凄惶,听得苍泪也觉得心中凄惶起来。
这样温暖的阳光下,这样平和的曲子,他也能奏得这么凄惶?
他的心里,一定有著痛苦。
而这个闭著眼睛,在山溪边悠闲听著曲子的惜夜,又为什么要在笑容里掺杂无奈?难道,连这样单纯而缺乏情感的生物,也会懂得伤心的含义?
但这天夜里,苍泪却还是没有留下来。
“你不是说,不急著回去了吗?”惜夜问他。
“师父可能有些事,我还是赶过去看看好了。”苍泪望著手心里用来报讯的纸鹤被烧毁了一半,心里倒真有些奇怪。
“你师父出事了?”
“当然不可能!”这世上有谁能伤得了他?除非……“我只是担心师父因为我不回去而怪罪。”
惜夜看了看他,撇了撇嘴:“那你等一下。”
说完,返身回屋里去了。
“这个给你。”不一刻,他就出来了。顺手塞了几张纸到苍泪手里:“无名特地交代我,你走的时候,把这个给你。”
“这是……”苍泪低头一看,惊呼:“神遁返?”
遁返是法术中最粗浅的一种,是所有修行之人必须修炼的一种入门技巧。但这神遁返不同,那已经是少有人知晓的秘传之术,会用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何况这以朱砂写在金色符纸上的,明明是上古时的神用之文。如果他没有看错,这种以古老咒文驱动的,是神遁返也难以相比的遁返奇术。而现在还懂这些上古咒文的……
“算你识货。”惜夜得意洋洋地笑著,一派嚣张。
“这些,是无名写的?”墨迹犹新,像是写好不久。
“你以为我会懂这些歪七扭八的怪字?”光用看的就够让人头痛的了。
的确,用脚趾头想那也是绝不可能的事!
“无名人呢?”要是开口问他,他会怎么回答?
“这个时候?”惜夜示意他抬头看看时辰:“他已经去后山了。”
“我会回来的。”
“不回来也无所谓。”那是什么表情?有人要求他回来了吗?
“我会尽快赶回来。”
“用那个的话不快也很难。”惜夜翻白眼给他看:“对了,还有一张是‘天魔障’,那个你可不要乱用。我上次一个不小心,足足有半年看不见东西。”
那是因为你是个傻瓜!
不过,“天魔障”?那个无名居然连这种六道中的迷障之术都能懂得使用?
“怎么?我家父亲很厉害有什么好奇怪的?”表情也太诡异了吧!
苍泪回他一个微笑。
当然……很奇怪!
咚咚!咚咚咚!
敲门?
半夜有人敲门?
他呻吟一声,翻了身,用被子蒙住头。
那人看来耐性十足。
咚咚!咚咚咚!
“该死的!哪里来的……”他头晕脑胀地从床榻上爬起来。
跌跌撞撞地捱到门边。
“我说,哪个白痴!你知道现在……”
“我知道!”门外的人粗鲁地打断了他。
他眨了眨眼睛:“娃娃脸,你看起来挺糟糕的。”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披头散发,有碍观瞻。
“你回来得挺快啊!”
“想不快也很难。”
“你……”
“够了吧!你想和我在门口磨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