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王改英脸上的笑容凝住了,她的眼珠在戴着假睫毛的眼圈里游移不定地眨动着,眼光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初来城市的岁月。这些是能给这个在家乡就特别叫真,现在又是武警的耿菊花讲的吗?
王改英到省城的建筑工地没干一个星期,就向介绍她来的熟人辞了工,接着自己闯入一家小火锅店,然而辛苦的工作与她在山里时对大都市的想象差了一万倍。火锅店干满一个月,她拿着250元工资就被老板炒了鱿鱼。她瞎转到娱乐业集中的月琴大街,在一家宾客穿梭的夜总会门口小心翼翼地瞅着,最后下决心走进门厅。
四十来岁的女老板正在吧台前给两个职员交待事项,看见了她,上下打量着,脸上现出一种怪怪的表情,问道:“来唱歌的?”“唱歌?”王改英使劲摇脑袋:“不不,唱么子歌哟。”女老板道,“想找碗饭吃?”王改英的胆子很大,嘴也比较甜,随时张扬在脸上的那付乖巧妩媚的表情又是一般山里女孩子所不具备的,立刻接道;“对,对,对阿姨你好会识人哩,有这么子会识人的阿姨在这儿行船掌舵,肯定是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滚滚达三江呢。”“报一个大名。”“阿姨笑话哟,我没么子大名,我是王改英。”女老板笑道:“好土好土。不过嘴甜,眉眼还长得靓,嗯,身条子也不错。先前在哪家店里做过?”王改英道:“阿姨我就给你直说,我是跟着村里一个熟人出来的,在建房子的工地当过小工,后来在火锅店做过,可是都是累得死人,钱却很少,所以,所以……”女老板轻蔑地道:“我看你是人小心不小。不过你算是走对了地方,我这儿,第一不累人,第二只要会干,一年包你成个百万富翁,外国的总统工资都没有你高。”
王改英惊呼道:“我的娘老子呢!我就是看见你们这里进出的姐姐。个个都穿的是金戴的是银,所以我才……才……阿姨你就收下我,我保证好好给你干。”“不是好好给我干,是好好给你自己干。好吧,收你。”王改英大喜过望道:“谢谢阿姨——不,谢谢老板!”“我先得给你改个名,取个艺名……娜斯佳,对,你就叫娜斯佳。喂,”她吩咐身边的小姐:“安娜,你领娜斯佳到后边去,先吃饭。”
王改英嘴里念叨着不解的“娜斯佳”,既欣喜又迷惑地跟着安娜进去。
在夜总会干活,职业装一律是旗袍,老板给女侍们定做的旗袍又一律开权很高,走动起来,风摆杨柳,露出一长截白生生的大腿。王改英开初并没坐台,而是给各个包间送酒水送果盘。夜总会的生活就像混合着香风的毒雾,没过多久,便刮晕了王改英的头。她看见安娜和其他小姐们与男客们坐在包间调笑打闹,看着他们抱在一起亲嘴,她心里开初很怕,怕什么不知道,但坐台小姐们大把大把挣钱的事实却仿佛像强大的吸铁一样吸引着她,让她把开初的害怕渐渐淡化。有钱才是真的,有钱才能给家里父母盖大瓦房,才能让学习刻苦的弟弟到县里去读高中。
王改英陷入了一片迷惘。不过这片迷惘没有持久,夜总会花花绿绿的生活很快就攻破了一个山乡姑娘最后的心理防线,使她随波逐流,完全就范。
王改英变了,她挣了大钱,她穿金戴银,可以进高档酒楼豪华宾馆,她与过去山乡里那个王六妹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可这些事,是能够在一贯认真的耿菊花面前炫耀的吗?
就在王改英踌躇着不知如何面对耿菊花的寻问时,一辆白色的宝马滑停在她们身旁,里面伸出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男子胖胖的脸,王改英一见,立即向耿菊花道再见:“我走了哟,你放假的时候来找我玩。哎!你缺不缺钱花?”她从手袋里抓出一把道:“拿去零用。”耿菊花像遭了鞭击一般沉下脸,轻喝道:“王六妹!”王改英见状,缩回手道:“好好,你不要,你不要,你从小就倔。记着休息时一定跟我联系哟,我带你进高级饭店吃一顿。”她抓出一张小纸片,写了一行数字道:“这是我的叩机号,咱们一个村的,一定哟!”一边说着话,一边慌慌张张钻进了车门。
白色宝马一溜烟地远去,耿菊花看看手上纸条,又看看那一股烟尘,脸上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另一个街区的沙学丽和铁红俯身在一座人行天桥的栏杆上,观光着满街流水一样不断穿梭的汽车,极目街尽头,一层似有若无的淡蓝色轻烟飘浮在都市上空,在阳光下蒸腾,远处的景物忽显忽隐。两个女特警心情闲适,见啥说啥,沙学丽说如果她当市长,第一就是让汽车按照车牌号上的单双号尾数轮流上街,以减轻污染程度。铁红点头同意,因为只见前面十字路口中间,一个交警笔挺地站在岗台上,指挥手势没有一刻停止的时候。另一个站副岗的交警在路口,疏导着过往的自行车和人流,也是忙得像个永远无法停下旋转的陀螺。
十字路口红灯亮了,岗台上的交警向着直路上的车流竖起禁止通行的手势,但一辆长安微型面包车却抢着冲过了停车线。副岗的交警一看,赶忙跑过去堵截道:“停、停、停!”
面包车停下,交警敬礼后,严肃地说道:“请出示你的驾照。”车前门打开,黄立伟戴着墨镜走下来说:“我怎么啦,我不是停了吗?”交警道:“你违章了,请出示你的驾照。”黄立伟道:“算了吧,就是给你,不到半个小时,还不是你们三大队的毛大队长亲自给我送来,免了这一套吧。”回身就往车里坐。交警一把拉住他道:“站住!”
黄立伟火了,哗地摘下墨镜,抹下金亮亮的手表,装进衣兜,一边油腔滑调道:“你敢动手?你当警察的也动手,老子也不是吃素的。”话未完,一拳向交警打去。
天桥上的铁红看见了十字路口发生的事,急拉沙学丽道:“啊呀!你看!”
只见黄立伟与交警推搡,交警的帽子被打落。站主岗的交警一看不好,从岗台上跳下来往这边跑,黄立伟见状,干脆一脚踢开扭住他的交警,迅速龟缩进面包车,砰地关死了门。群众围了一大圈,交通中断。
沙学丽道:“哇呀,那小子敢打警察?走!”铁红拉住要往桥下跑的她道:“哎哎,少管闲事,回家看妈妈是第一。”沙学丽边疾走边道:“什么?耿菊花那次押犯人都可以在外面立一个功,我们又不比她少一只耳朵少一只手,我们怎么不可以在外面立个功?再说交警也是警察,什么人都敢打我们的人了,了得!”
两个交警在十字路口拉黄立伟的车门,拉不开,喝令他出来,黄立伟在里面吸烟,装聋作哑地毫无反应。
沙学丽和铁红就在这时挤进人堆。沙学而率先问道:“什么事?啊,怎么一回事?”主岗交警道:“他违章,闯红灯。”副岗交警道:“居然还打人,翻了天了!”沙学丽道:“叫他知道这个天下不是他一个人的。”她走上前,弯腰向玻璃窗里打手势道:“出来!”黄立伟笑眯眯地转头盯着她,笑眯眯地凑近玻璃窗,隔着玻璃,就在她嘴上吻了一下。
围观者中有小痞子起哄发笑,大声喊好。
沙学而火了,大喝道:“滚出来!你还敢耍流氓!”黄立伟再次笑眯眯地向她做个侮辱性的手势。就在这一刹那,沙学丽的耐心不见了,只见她深吸一口气,挥起右臂,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形,一掌劈在车窗上,只听哗嘟卿一阵乱响,车窗碎成一地花瓣。
人群啊地发出一声喊,然后是死一般寂静。
黄立伟愣在座位上,然后疯狂地扭开车门钻出来,兜头就向沙学丽打来一个直拳。沙学丽一偏让过,顺势朝他屁股上就是一脚,黄立伟摔个狗啃地。他爬起身,脸上沾了灰尘,愤怒使他五官变得狰狞,他大叫一声,冲回面包车,摸出一个扳手,使出全力向沙学而又挥又舞地进攻。
两个交警大喊道:“武警小心!”大部分群众也在叫:“打人啦,打人啦!”“快放下凶器,你这是在犯罪啊!”铁红也慌了,在旁边摆着架势跳跃着,一边喊着擒敌技术术语:“学丽,注意,注意,使用‘防上夺匕首’……快改用‘防下夺匕首’……现在用‘卷腕夺刀’的手法……快闪开!”
沙学丽却很镇定,在特警队学的功夫有了用场,她看出黄立伟的破绽,这是个外表嚣张、骄横跋扈、却无真正功夫的纨绔子弟。她以逸待劳,连续几个漂亮的擒敌动作,夺下了对手的扳手。接着是掏腿拳打、蹬腹击腰,黄立伟一个踉跄摔向车门边,一直紧张地比划却不敢上去的铁红趁势将车门一甩,啪地击在黄立伟头上,黄立伟彻底瘫在地上。群众掌声大作。几个小痞子吐舌嗔目,半天回不过气。
两个交警握住沙学丽的手使劲摇道:“太感谢你了,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我们一定要向你们的首长为你们请功。”
铁红立刻站上前道:“我们是女子特警队的。我叫铁红,她叫沙学丽。”两个交警立正,一齐向她们敬礼道:“感谢女特警!”
沙学丽反而慌了:“别别别。”偷偷向铁红做个鬼脸道:“快走。”听得出来,她声音里盛满了无尚荣光的得意。
谁也没想到这么一件本属正义之举的事,却为特警队惹下了大祸。
张莉和她的几个男女下属在南郊航空港如期接到从香港飞来的台湾富商黄太太,黄太太五十来岁,波浪卷发,略施淡妆,很矜持,很气派,由于保养得法,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起码年轻十来岁,两个同样衣冠楚楚的男女随员不离左右地跟着她。张莉一口一个“干妈”,把她抬举得满脸浅笑。
黄太太钻进张莉借来的皇冠轿车时说,她没有通知市里公家的人,就是自己的亲朋先聚聚,“黄立伟怎么没来呢?”她说道:“这是很失礼的呀。”张莉也在为这事奇怪,黄立伟从通途公司辞去时说的是换身衣服就来,然而在空港等黄太太时,她把他的手机和传呼打遍都没有回音。她安慰着黄太太,说到宾馆住下后一定能找到他。黄太太接着要她在住下后替她联系市政府,请朱市长安排一下签字仪式,“不要太张扬,”黄太太吩咐道:“但也不能太冷清。”
到了市中区的假日宾馆一住下,张莉手下一个职员就来了紧急电话,张莉听完便愣在原地:“什么?他被关进了派出所?!”
这时候的特警队教导员室里,铁红正在眉飞色舞地给教导员作汇报,“最后,”铁红比划着说道:“我啪地给他来了个决定性的打击,把你和队长平时教我们的军事技术都用了上去。这真是,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就这样,沙学丽跟着我一起,救了两个交通警,一直到110巡警赶来,把那个流氓抓到派出所为止。”
“好,”教导员高兴地拍了拍桌上的一本政治课讲稿道:“你们帮助维护社会治安,尽到了一个武警战士应尽的职责。等交警部门的通报来了,我们队领导会给予表扬的。”
沙学丽没有到教导员那里去,也不知道铁红已经抢了头彩,她只是在晚上就寝前,在盥洗台边给耿菊花和徐文雅宣扬,她又踢又打地复述了当时的情景,耿菊花神往地道:“那,警察肯定要给你们请功了?”“功不功那是小事,”沙学丽大方地舞着洗脸帕道:“主要是过了一次瘾,这才知道平常的汗水没白流,哈,过瘾。”徐文雅打趣道:“向你祝贺,小沙同志。”伸手去握。沙学丽做出大首长风度道:“不客气,小徐女士。”
女兵们在兵营里高兴,假日宾馆三楼一间高级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