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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第3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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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某当年不过是钧州城一小官罢了,乱军之中,朝不保夕,人心浮动,何谈与完颜将军相见谈笑。”李冶叹道,谈起这段往事,他仍心有余悸。

    “兵戈四起,民不聊生,仁人志士不得报效朝廷。”赵诚身后有人却道,“可如今正是因为乱战已久。正是百废待兴之时,诸位贤士又何必隐于山林?金主已不足为恃,况乎女真起于辽东,入主中原,并非正主。我大秦国正是天下贤士向往之所……”

    说话者,正是陪伴赵诚的一位文士。言语慷慨激昂,不将金国放在眼里。

    “你是何人?休得狂言!”房等不敢得罪赵诚,却拿此人出气。

    麻革却是识得此人,正是官拜大秦国翰林学士承旨的刘郁,此次赵诚出巡晋地,伴驾左右。刘郁被众人这么一呛,止住了话头。

    “嗯,麻某来为诸位引见,这位兄台正是浑源刘郁刘文季是也!”麻革连忙硬着头皮道。“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原来是刘翰林啊!”李献卿道,故意突显刘郁的官职,刘郁原来在汴梁不过是太学学生而已。

    “良檎择良木而居。贤臣择明主而事。刘某胸无大志,惟愿为吾王一统天下,效犬马之劳!”刘郁表明自己的立场。

    赵诚心中对这些人虽然看重,但也并不是将他们看成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这些人躲在中条书院中,教书育人或者论著学问,闲时让他们牢骚,正符合他的想法。若是这些人真正躲在深山中一个人自娱自乐,赵诚倒觉得是浪费。

    他并不相信这些人对女真人有多忠诚,否则这些人早就想法设法地奔赴汴梁了。与其说麻革等人对金国仍存幻想,不如说他们已知兴替大势,冷眼旁观,心态消沉复杂罢了。

    “麻山长说得对,莫谈军国大事,血雨腥风之中,可没什么风雅可谈,哪有今日对窗赏雪惬意。”赵诚说道,“不过。文季方才所说一统天下,亦是孤所愿也。只不过所谓天下,你知我知,但若是换成西域人,则笑我等如井底之蛙,天下郡国可不止我神州华夏。”

    “秦王真是直截了当啊,只是不知秦王准备杀多少人才能一统神州。”房直言问道。

    “杀光所有刀箭相向之人!”赵诚淡淡地说道,“当没有人再反抗孤的大军,俯听命。天下就太平了。”

    他淡淡地话语之中。包含着不可违抗与金戈铁马的豪情,只有掌握生杀予夺大权地人才会如此说话。

    麻革心中疑惑。试探地问道:“国主心系王道霸业,与我等书生无关。麻某虽只是一介书生,以教书育人饮酒作诗为业,然通过报纸也可知天下大事,素知秦王号称仁,又兴学校、立科举,招贤纳士,百姓皆服。只是国主却不允太原元裕之返乡隐居,这又是何故?元裕之亦不过是一文人,手无缚鸡之力,何曾有阴谋不轨之心?国主小看天下诸侯豪强,武略又直达北庭及大漠,何必对一文士如此提防?”

    “呵呵。”赵诚笑道,“古人云,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元裕之乃文坛之翘楚,算地上是大隐了吧?孤若是允他回乡,那岂不是有辱他的盛名?故,孤让他隐居于中兴府,正是配得上他的名声,他在贺兰书院正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何等的逍遥自在?”

    赵诚强词夺理,令众人哑口无言。

    “国主这话却叫人齿冷,您怎不知元裕之思乡心切呢?若以人易人,将心比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换成国主身处元裕之境遇,怕不会视中兴府为乐土吧?”麻革急切地说道,“国主既有雄心壮志,应有容人之量,倘若国主开恩,放裕之归乡,则我河东士人皆感恩戴德,岂不是两全其美?“这个嘛……”赵诚想了想道,“这也是实情,那么……如尔所愿吧!”

    “多谢国主!”麻革等人闻言大喜,齐齐大拜。赵诚心中却有些不满,这些人方才视自己为无物,现在却又恭敬了起来。在这些人的当中,他秦王地威严还比不上一个文人。

    “孤屡次下诏起用尔等,今日正好当面,孤倒想讨教其中缘由!”赵诚道。

    “有浑源刘氏等高才,难道国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陈庾意有所指。纵是他对秦王百般不满意,也不得不承认,三晋及河北诸地的文人争相奔赴中兴府,大秦国的国势正蒸蒸日上。秦王之心,路人皆知。

    “天下纷争,至今已数百年,孤早有一扫分裂动乱之局面。然可以马上得天下,却不可以马上治天下。以武平乱,以文治国,收拾旧山河还需有识之士共襄太平盛世,凡有一技之长,均于国于民有用,多多益善也!”赵诚道。

    “不知国主此次河东之行,是否兵戈又起?”麻革担忧地问道,“我等只盼少生杀戮。”

    “打仗哪里有不死人地,只是不要妄杀无辜罢了!有的人不该死却不得好死,有的人该死却活着有滋有味。”赵诚冷哼道,“尔等只知劝孤少开杀戒,却忘了宣和之旧事。孤视中原百姓亦为吾国吾民,岂会如外虏般视人如牲畜?”

    “国主若是如此想,倒也是天下之福。”麻革点头道。

    赵诚见李冶一直陪着小心,沉默寡言很是安静,有意将话题引到别处去:

    “孤听闻真定李仁卿一向博学多材,文学、天文、史学、医学,又尤其是精通算术。孤倒想知道在李兄的眼中,算术有何用处?”

    “不敢秦王如此唤李某。凡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数敬陪末座。然以人事论,数却是一门重要的学问。”李冶道,“水利、建筑,亦或是天文测算,皆需通算术之学。国家赋税、度支皆需心中有数之人承担,一州之官若不知本州有民几口,钱谷几何,算不上什么良臣。世人皆言,算术可以兼明,但不可专精,又有腐儒以为儒学以外皆是九九贱技,言者实井底之蛙也。数一出于自然,吾欲以力强穷之,使隶复生,亦未如之何也已。苟能推自然之理,以明自然之数,则虽远而乾端坤倪,幽而神情鬼状,未有不合者矣。”

    “依孤之意,仁卿兄不入仕为官,真是屈才了。”赵诚见他居然从算术中得出道家地境界,面露喜色道,“术业有专攻,我朝正是缺少像仁卿这样的专材,更何况仁卿并非只精算术一门“李某无意仕途,忙于算术研究。”李冶连忙拒绝道,“听闻国主有大志,喜招贤纳士。然自古天下未尝乏材,求则得之,舍则失之,理势然耳。举而用之,何所不可,但忌用之不尽耳!倘若不能尽用,则不如不用!”

    赵诚闻言肃然起敬,感喟良久才道:“仁卿真乃国士也!”

    赵诚命人取来自己的一双靴子,在众人地目瞪口呆之中,亲手替李冶换上:“此靴于孤已无用,却于李仁卿有用!”

公告 今日晚十点以后更新

如题。6…24

第七卷 朝天子 第四章 瑞雪㈣

    得个黄牛学种田,盖间茅屋傍林泉。(本章由转载發佈)

    情知老去无多日,且向闲中过几年。

    诎道诎身俱是辱,爱诗爱酒总名仙。

    世间百物还须买,不信青山也要钱。

    李氏酒轩的一面粉白墙壁上挂着一副卷轴,上面题着这么一诗,正是房房希白的大作。房为人洒脱,这诗又写得语气诙谐、闲适,体现出他当时的心态。

    但他思隐避世的心态今日有了变化,赵诚毫不顾虑身份,与众人临窗饮酒侃侃而谈,甚至与众人称兄道弟。那店家小心地伺候着,心中却是极得意,店中的客人仍然没有被赶走,也都侧耳倾听着秦王与众文士们的交谈。若不是酒轩内二十位精壮的亲卫,和外面数千装备精良的骑军,他们以为这是在跟一个文字之交在谈天说地,赵诚颠覆了他们心目中的手握重兵生杀予夺的武夫形象。

    赵诚也毫不掩饰他的野心。

    “孤已经修了夏国史,耶律晋卿进言要修辽国史,孤不仅要修辽国史,还要修金国史。”赵诚道。

    众人面色一紧,赵诚未将金国放在眼里的姿态,令他们有兔死狐悲之感,却又无可奈何。

    “国主为何不将宋史一同修了?”李献卿故意说道。

    赵诚闻言,莞儿一笑:“呵呵,孤的心思,世人皆知。已不是什么秘密。箭在弦上,不得不也。若是再遮遮掩掩,也显得小家子气,不瞒诸位,孤已经数派使者赴临安,宋主也有意助兵于孤。。)盖宋金有世仇,徽、钦二帝之靖康之耻未雪。宋人怎会袖手旁观?秦宋两国既然将是盟国,并肩作战,何谈秦宋两国交兵呢?此等军国大事,下月《大秦新闻》将会公布于众。”

    赵诚志在必得。

    “国主好计策,远交近攻,各个击破。宋人目光短浅,忘了宣和旧事了。”房愕然,口中意有所指道。

    “哼,宋人忘了宣和旧事,诸位难道就记得吗?自古北方游牧之族南下,窥视中原。小小蛮族杀我汉人万千,竟成堂堂中国之主。”赵诚斥责道,“至今,尔等却理所当然,为女真人尽忠。可笑至极!”

    赵诚说话的语气重了些,狠厉之色逼得众读书人讷讷不敢言语。自唐末以来,中原尤其是河北战事不断,五代十国。又先辽后金,异族轮番登场,控制着北方,北方士人地观念生了重大的变化,所谓华夷大防越来越淡薄。

    今日能用士。而能行中国之道,则中国之主也。当宋人南渡不思进取之后。更是如此,北方百姓包括士人习惯了接受女真人的统治,尤其是燕云从来就没有被纳入宋国版图的地方。蒙古人南下,有人很痛快地选择了投降,也就不奇怪了。麻革等人不敢接言,尽管他们也并不是信服。

    夕阳西下,满天的晚霞映红了茫茫雪原,如血一样的色彩。晚霞透过窗棂,正照在赵诚的脸膛上,染成赤红色,在众人还在沉思之中,赵诚已经站起身来,高声呼道:

    “告辞了,后会有期!”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赵诚已经率众转身而去。一声哨响,亲卫队迅集结,战马长嘶,众人护卫着赵诚扬长而去。

    麻革等人追到道边,只能看到军队远去地背影,雪地里被人马踩成一条清晰的道路来,一面玄黄王旗和数面赤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驰骋而去。他们既能感受得到秦王对他们的尊重,也体察到秦王对他们的某种蔑视。那李冶站在寒风中,脚上正穿着秦王亲手替他换上的靴子,心头不禁百感交集,喃喃道:

    “敢小看天下者,唯有秦王也!”

    赵松与自己的父亲并肩而行。他今年已经十二岁,虽然一路上骑马行来辛劳无比,仍然坚持着,仍然保持着兴奋地心情。只是方才在中条驿的酒轩中,见自己的父王正与人交谈,只好强压住心中的好奇,作壁上观,这下来到旷野又兴奋了起来。

    “父王,孩儿瞧那些夫子迂腐无比,父王何必与他们把酒言欢?”赵松问道,他接触的人当中迂腐之人极少,大多是慷慨激昂的武人,性格这中却是好动不喜静。

    “这些夫子虽然有些迂腐,但毕竟不可用强。身为王者,若是没有容人之量,岂能谈包容天下?宋国开国皇帝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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