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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径自退去。那寝室里面,龙床上一个风流天子,拥着锦被坐在床上。床脚下面,却有六个妖娆女子,都是秋波送媚,樱口留娇,坐在床前席上,一律的紧身小袄,绣花裤儿。另有一个美人,手中便是捧了玉杯,她先用枝试毒针儿,向杯中放下,停了一瞬,即拔起针儿。瞧了瞧时,见不变什么颜色,她才放了小心,含着媚笑,盈盈的到了床前道:"圣上快喝罢,不要凉了!"炀帝笑了笑,接了玉杯,咕都咕都将药汁饮尽。将玉杯交给那个美人道:"放了杯儿,你也床上来罢!"美人一笑接杯,将杯放好,便真个登了龙床,钻入锦被。炀帝依旧拥被而坐,只是两只手儿,却大大活动了。那个美人格格的娇笑,兀是不止。隔不上半个时辰,炀帝也钻入了被中,又多了一只小手活动。那个美人,却笑声没有了,另有一种声息传出。坐在床席上的六人,却一个个抿了小嘴儿暗笑。秋波掠到床上,便急忙回避,不是低了粉颈,便侧了脸儿。只是避了不多时候,秋波又要射到床上去。只见被儿波动,不觉春上眉梢,霞红了粉脸。隔了片刻多些的时候,床上锦被中的美人,下了龙床,席上却少了一人,已是到了床上。
到那宫鼓三更的时候,席上的六人,此上彼下,已是轮遍。炀帝兀是精神勃勃,便又传进了三名宫女,轮流侍候了他,他才尽兴,软化在床,昏昏的睡去。炀帝的通宵欢娱,全恃一颗万象春。若问万象春的来历,便是东都天王宝寺的主持安伽陀所献。伽陀深知炀帝风流,每夕的颠鸾倒凤,全恃一
身精力。他也算忠君爱上,炼成了一服万象春。计有三百颗丸儿,盛入了锦盒,亲自送到江都,面见了炀帝,密呈上去。炀帝开盒瞧视,觉异香扑鼻,鲜红可爱,便含笑问伽陀道:"这是什么丸儿?"伽陀答道:"名唤万象春,炀帝听了名儿,便已明白了三分。笑道:"可是助兴的妙品?"伽陀道:"圣上龙马精神,原不必小道献此,只是偶尔助兴,也不可少。小道便不辞亵渎,至诚献上。"炀帝笑受了他。伽陀又献上一道:"依方配药,煎水取汁,溶化万象春,便成长生汁。"
炀帝这天晚上,一经试服,真是相惊刮目,大异了旧态。炀帝本因旦旦亏伐,有时已不能振作。即是能振,终不能持久。如今得了万象春,竟能这般这般的神验,一宵欢娱,幸遍了十六苑夫人,一个个免战高悬,献了降表。
炀帝好生得意,便赏安伽陀黄金一千两,彩帛三千端。又命伽陀再合一服,俟后应用。伽陀谢了恩赏,兴冲冲的回到东都。待到一服万象春合成,东都已是被围,不能出城。
原来李密连得了荥阳等城池,屡劝翟让袭取东都,让兀是怀疑不决。这天李密和了于雄一同见让,密又对让道:"将军若不速依仆计,将来良机一失,反受敌制。虽欲偷安一隅,也是不能的了。"于雄接口道:"蒲山公的计儿,实是今日的上策,将军速宜允从。"翟让见两人劝谏,心下也有些活动了。当下却道:"不妨先遣一人,往探东都虚实,再行定夺。"李密只得允了让,便遣党人裴叔方往觇东都虚实。留守诸官方才发觉,急缮城为备,且驰表告急。叔方即回报翟让,让闻知东都有备,慌谓密道:"东都已是预防,我军前去,必难得利。若冒险转进,岂不要做了杨玄感的第二?"密急道:"此一时,彼一时,将军怎能相提并论?如今事已至此,势成骑虎,不得不发。密闻洛口粮仓储粟甚多,可引众袭取了洛口,开仓散给贫乏,远近的人俱要闻风趋附。百万之众,便可一呼而集。到了那时,后檄召四方,引用贤人豪士,挑选骁将悍卒,智勇俱备,兵粮无缺,平定天下,真易如反掌呢!"让沉吟了一回,方道:"这是大英雄的事业,非仆所能胜任。但能受公指麾,尽力从事。请公先行发动,仆愿作为后殿。"
密乃选了几名大将,率了五千骁骑,作为前驱。让统着六千兵马,随后继进。潜出阳城,北逾了方山,直抵洛口仓,仓中的守卒,寥寥无几。密率众突至,早已吓走尽净。密攻破了仓门,翟让的后军亦到,遂开仓发粮,任百姓恣取。一般贫民,欢声载道,尽呼李将军万岁。此事便有前朝议大夫时德,举了尉氏县,响应李密。故宿城令祖君彦,素有才名,也自昌平来附。
密即引为记室,令掌书牍。东都留守越王侗,闻知洛口仓被袭,遂遣虎贲郎将刘长恭、光禄少卿房率了兵马一万五千人,来援洛口。又使河南讨捕使裴仁基,自汜水西进,从后夹击。密早已得了细作报告,将部众分作了十队,用四队伏在横岭下。待仁基兵来,便即出截。六队列阵石子湖,静待刘长恭等军到来。到了明天,长恭率军奋至,其势甚锐。翟让出当敌冲,接战失利,便引军且退且战。长恭的军兵,未曾朝食,忍饥追逐,哪知追到中途,李密的伏兵突出,将隋兵冲做两段。隋军已皆枵腹,不耐久战,方才乘胜追击,尚有勇气,此刻遇了伏兵,不免心慌,便皆弃甲抛兵,仓皇逃散。长恭见部众已散,也和房解衣潜逃,循回了东都,隋兵十死五六,资械荡尽无遗。
密与让的大名,从此大振。
让自知不及李密,即推密为王,号为魏公,自称元年。密登坛置吏,拜让为上柱国,兼司徒东郡公。单雄信、王伯当为左右大将军,此外各有封拜。
凡是赵魏以北,江淮以南,许多的贼师,闻风响应,愿受密的节制。密悉给以官爵,依旧命他们统领原部。遂在洛口城扩地为垣,周围四十里,作为根据之地。特设行军元帅府,分兵四出,迭次收取河南郡县。并命齐郡盗帅孟让为总管,使他夤夜入取东都。让到了洛阳城下,城上没有防及,竟被让众扒到了城上,焚掠了外部。还亏内城保得坚固,未被让众攻入。让所率的人马,只有二千人,深恐到了天明,内城发兵来攻,不能抵挡,又要受亏,乃鼓啸而去。东都的外部,终算仍属隋有。
李密又命人诱降河南讨捕使裴仁基。仁基本因洛口一战,遇事迁延,愆期不至,深恐得罪朝廷,正在进退维谷,十分狼狈。见密使人招致,仁基即以虎牢关奉送,降了李密。密封他为上柱国。命他和了孟让,一同袭取洛东仓,竟是唾手而得。遂烧了天津桥,纵兵大掠。恰有东都兵至,仁基等却吃了败仗,即行退回。李密督众自回洛仓,大修营垒,整顿甲兵,进逼东都。
遂令记室祖君彦,草就檄文,堂堂正正的声讨炀帝。数他十大罪状。檄文略云:
魏公大元帅李密,谨以大义布告天下,隋帝以诈谋入承大统,罪恶滔天,不可胜数,紊乱天伦,谋夺太子,罪之一也;弑父自立,罪之二也;伪诏杀弟,罪之三也;迫奸美妃,罪之四也;诛戮先朝大臣,罪之五也;听信奸佞,罪之六也;开市扰民,征辽黩武,罪之七也;大兴宫室,开掘河道,土木之工遍天下,虐民无已,罪之八也;荒淫无度,巡幸忘返,不理政事,罪之九也;政烦赋重,民不聊生,毫不知恤,罪之十也。有此十罪,何以君临天下!
可谓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毒难尽。密令不敢自专,愿择有德以为天下君,仗义讨贼,望兴仁义之师,共安天下,拯救生灵之苦。檄文到日,速为奉行。
煌煌的檄语,钲鼓渊渊,乱世枭雄的李密,这一回大展怀抱,得机得势,风靡海内。传檄四方,余盗响应,似乎兴王事业,非他莫属,唾手中原,可以应谶。哪知天命所归,后来的真命天子,不是此李,却是别有一李。李密的雄心勃勃,还是付诸镜花水月。本来兴王大业,原是不能强求的。入后隋灭唐兴,李密尚有一番事实,只是不在本书中了。但此刻的李密正在发皇的时候。他也隐以天子自许了。正是:符谶木子兴王象,天命所归更有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四回 狱中问计佳儿兴王 宫里通词美妃侍寝
狱门开处,一个英俊的少年英雄,龙须虎步,踏入了狱中。狱卒随手闭上了门,将锁锁了。便道:"公子请随小人走。"说着,向内进去。少年随了狱卒,直到里边。狱卒推开了西壁的门,伸着头儿,向里面道:"刘大人,李公子来探视。"只闻里面朗然一声道:"请!"李公子已是推门而入。那个刘大人,也已抢步上前,到了门首。李公子执了刘大人的手,瞧了瞧道:"文静公,屈居狱中,倒也丰神依旧呢!"文静哈哈笑道:"随遇而安,得时而动。徒恨身不逢明主罢了!世民老弟,你不趁这个英雄四起的时候,好好干番大事。到此监狱里面,瞧我罪人,又是什么意思?"世民正色道:"此来省公,正因为了大事,与公商议,岂真效小儿女情态,晤面哭泣,窃窃私语情事么?"文静肃然道:"双眼未花,早知老弟不凡,固有大志,只是负罪之人,性命原是早不保暮的了,如有所询,岂敢惜言!"世民道:"与公谋脱身,亦为我父谋免祸,公能明我意么?"文静点头道:"尊公自任弘化留守之后,屡掌兵政,积有功勋。今又留守太原,重兵在握,忌者有人。免祸的话儿,由此来么?"世民点首道:"祸的求免,家君犹是不知,我特鉴于乱贼四起,朝廷失政,不乘时而起,谋自全的计儿,家君日后的可危,令我不忍说了。"文静道:"所见甚是。何不早与尊公说呢?"世民戚额道:"家君忠心耿耿,不敢怀贰。我若面陈,定受呵责。故欲向公问计,怎样始能成功?"文静沉吟了一回,忽地笑道:"若得此人允许,尊公不患不从了。"
世民急问何人,文静道:"晋阳宫监裴寂,和了尊公,素相友善,得彼以危言动尊公,汝再一同怂恿,事可望成。"世民含笑点首道:"计却甚善,惟我与裴寂,向不往还,此刻无由进身。"文静道:"寂与下愚,尚称相得。
尝忆某夕月夜,与彼同宿,见城上烽火,寂叹道:‘贫贱如此,复逢乱离,何以自存?'愚即笑对他道:‘时事可知,只须你我相得。贫贱相援,富贵相助,何必忧虑呢?'我又和他说过,渊子世民,大非常人,他却笑而不答。
如今欲与相结,汝当和他纵饮肆赌,博其欢心,始以言语动之,定能相见了。"
世民大喜,便欲起行。文静又道:"时不可失,进行须早。今主上南巡江淮,李密围逼东都,群盗如毛,万民失所。如有英雄真主,乘此而起,收容各盗,以取天下,易于反掌。太原百姓,皆避盗入城,我为令在此,已有数年,深知其中的豪杰,一旦收集,即可有众十万人。尊公所将的兵马,复有数万人,只须一言出口,谁敢不从。以此之众,乘虚入了关中,号令天下,不出半年的时日,大业成功了。"世民点头笑道:"公言深合我意。请从我出狱,留此何为?"文静大笑道:"何必急急!且待尊公相请,再出不迟。"世民会意,不加强挽,便告别自去。
原来刘文静与李密有婚谊,密屡次犯上,文静因之被累,坐罪除名,囚系狱中。世民素与文静相善,随父到了太原,便即入狱探视,且向问计。只因世民素有大志,见群雄四起,壮志亦欲一伸。又因其父执有重兵,故欲使其父起事。他得趁机发挥了。当下世民出了监狱,回到家中,即备下厚礼,具了名刺,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