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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小的闲言少叙,书归正传。小子掉转秃笔,又须提起那个窦建德了。
原来窦建德,设策劫狱救了孙安祖的老母亲,这时却已弄得家破难归。
只因孙安祖等一伙人,到了高鸡泊落草,建德原是不愿落草亡命的,仍在窦家庄安居。建德的心中,以为那次劫狱,他又没有露脸,谅来外人不知。哪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原来那个抢劫高士达妹子的冯承德,也是他的侥幸,劫狱那天,高士达杀尽了他的一家人口,他却因出去打猎在外,没有受害。待到他打猎回来,方知出了祸事,不但自己一家,惨遭焚杀,连他的叔父冯县官儿,也是全家覆灭,冯承德怎不伤心痛恨,便在南门街上一家亲戚的家中,权且安身,即逐日私行打探劫狱人的党羽。他原知道,窦建德和孙安祖交好,这一回事儿,窦建德不无嫌疑,只是没有凭证,也不能当官控告。
也是合当着有事,窦建德有个庄丁窦虎,和一个使女桂香通奸,陈仓暗渡,已非一次。这一天偶不经心,泄露了春光,给窦建德知道了。建德好不愤怒,按照建德的心意,原是要将窦虎处死。线娘婉言劝阻,建德便将窦虎痛责了一番,驱逐出窦家庄。窦虎原是个小人心狭,怀了仇恨,怎肯甘休。
他便到了县城,传扬建德组织劫狱的事儿。这话传到了承德耳中,他好生欢喜。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即结识了窦虎,要他作证人,若将建德弄翻,情愿千金为酬。窦虎一来能得泄个人私愤,二可到手千金,哪有听不进的理儿,当下便一口应允,即与冯承德同至郡丞处告发窦建德。
郡丞梁天兴,正因漳南劫狱戕官的事儿,受漳州刺史齐远恩的严诘。得了二人的告发,好不开怀,便即照准。委了参军牛吉儿,带了三百名军丁,拿了收捕文书,随窦虎和冯承德,同到了平乡县西城外面,悄悄的直向窦家庄。
窦虎对牛吉儿道:"建德甚是骁勇,他的女儿线娘,是十分厉害的。将军此去,还须留意!"牛吉儿甚是懦弱,听了窦虎的话儿,不禁踌躇起来,深恐遭了窦建德的毒手,便埋怨窦虎道:"你怎么不早说呢,我也好向郡丞多索些兵了,外带几个厉害的人前来。如今只有三百个人,建德又是十分骁勇,我们去捕他,不要反给他害了。"窦虎听了,倒也有些后悔了。
冯承德见了他们的情形,便含笑道:"我却有条计儿在着,管教窦氏一门,死得干干净净的!"吉儿听了,急道:"你有什么妙计,快些说来!"
承德道:"我们若惧怕窦建德骁勇难捕,此刻便须回城中,待到晚上,带了松香火柴,将窦家庄四面围绕。他们若从梦中惊醒,火里逃出,我们便见一个杀一个,直待烧尽杀绝,回郡复命。只说建德不服收捕,闭庄固拒,不得不用了火攻的计儿,将他们收拾。将军的意下,对于此计如何?"吉儿大喜道:"此计甚好!"当下吉儿传命众兵,一律回城。
真的待到了黄昏过后,应用的东西,一切带齐,踏月到了窦家庄,将火柴松香,堆在窦家庄的前后左右,点了火儿。顷刻之间,四下里烧了起来,晚上的风儿又猛,火势越发容易蔓延。庄中已是有人惊醒,见了火猛,赶忙发喊。这时窦建德和线娘也从梦中惊醒,闻知是火警,倒也着了慌,急急结束下床。这时火势四逼,建德究竟是个机警人儿,见火势四面烧来,便知有人暗算,即对线娘道:"快拿了武器,藏些银两在身。"线娘听说,便取了双刀和红锦套索,又将所藏的百数十两花银,藏入怀中。这时火儿已是到了内室,也有庄丁从火中逃出,却给守在外面的兵丁杀死。
建德提了一口朴刀,和线娘走到了后园。那后园原是一片广场,火却没奈何烧来。那些头脑灵清的庄丁们,便也一个个避到了后园。线娘却向建德道:"怎的父亲不命他们施救?"建德道:"这样的火势,休想熄灭,只能听其自然了。"线娘点头道:"怎的会失火呢,竟是四面烧来,好不奇怪?"
建德道:"哪会有这样的失火,定是有人暗算我们,在外面放的火!所以我才命你带了武器。只须火势灭了,你须和我一起到庄外察看,也许还有人守候在那里呢。"
线娘听了建德的一番话,不禁柳叶眉倒竖,恨恨的道:"哪一个贼子,敢使这种恶毒的绝计儿,待儿前去找他们算帐!"建德赶忙阻止线娘,道:"你不瞧瞧这火势有多么厉害,你要冲出庄外,准是要葬身火海之中。便是少停火熄了,你和我也不能向庄前出去,须从庄后走出去,绕到庄前,你可明白我的意思吗?"线娘道:"是防着有人在庄前守候不成?"窦建德点点头。线娘又道:"庄前若是有人守候,庄后未必无人把守。"建德道:"那是一定得有人的!"线娘道:"庄前和庄后一样的都有人守候,父亲为了何故,一定要绕到庄后去呢?"建德道:"庄前只有一条大路,庄后支路较多,我们到了外面后,若形势不佳须走路,庄后很容易脱身。我所以叫你藏些银两在身上,也是防着走路的缘故。"线娘方才恍然大悟。这时那个老家人窦成,却也到了后园,见了建德凄然的道:"大爷的一家烧完了。"建德微笑道:"家产乃身外之物,倒是不足虑的。我却怀疑这次的火儿,不但是有人纵火,也许还有人守候在庄外。"窦成沉吟了一会,突的转身,奔到一棵大树跟前,纵身上了那棵大树儿,向外瞧看,不禁气得说不出话来。正是:火逼四围原歹毒,小人卖主太凶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一回 胆小若鼠埋伏费心机 智能料敌落草避灾殃
话说窦成纵身上了大树,向外察看,可有什么人守候。借了火光,看得甚是分明。忽见庄前庄后左右,都是官兵,倒也吃了一惊。随后却瞧见了那个窦虎,正在指了火儿,不知在说些什么话儿,不觉气得脸儿失色,赶忙下树。见了窦建德,兀是气得说不出话儿。建德瞧了他这副神情,便知有蹊跷。
窦成歇了一会儿,才气吁吁的道:"外面都是官兵,围住了庄子。"
建德听说是官兵围庄,着实吃了一惊。又听窦成往下说道:"却是那窦虎狗才引来的官兵!"建德不禁哼了一声道:"饶了他的狗命,他倒要我的命了!"线娘更是咬牙切齿道:"早知这个狗头无良心,悔求父亲饶恕了他,真个变作养虎遗患了!"建德沉吟了一会,道:"外面既有官兵相围,我们也只得预备抵抗了!窦成,你估计庄外可有多少兵丁?"窦成答道:"约有三四百人。"
建德看了线娘一眼道:"三四百个兵丁,我们还能对付得了。只是带兵前来的官儿,要是本领了得,那便难了!"线娘道:"没能耐的官儿多。"
建德摇头道:"不要小看了他人,他们终也知道你和我都是会武艺的,决不会遣个没用的人来。"窦成点头道:"大爷的话儿甚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们倒须慎防。只是火势快要灭了,我们还是要先声夺人,先是冲了出来,夺他们一个冷不防,不要让他们先抢进里面!"建德点头称善。
这时火势渐渐低落了,只因窦家庄的房屋,都已是烧成了灰烬,无甚可烧了。守在外面的牛吉儿,因里面逃到庄外的人,只杀死了四个人,便不见有人再冒火逃出来,便对窦虎道:"你们庄中,一共有多少人口?"窦虎道:"大约有五六十人。"牛吉儿道:"怎么只有四个人逃出来,难道都烧死在内,不能逃出不成?"窦虎又支支吾吾道:"未必尽会烧死的,且待火熄了再瞧。"冯承德却问窦虎道:"你们庄子里面,可有空大的场所,没有房子的地方?"他这一说倒真提醒了窦虎。窦虎慌道:"有!有!有!后园子里面,却有一片广场子。"冯承德听了,不禁呼道:"坏了!他们定是在后园避火了,我们这条计儿,都是枉然了!"牛吉儿又惊得变了颜色道:"这便如何是好,火儿一熄,他们也有五六十人。建德又勇,我们可战他不过,还是回去罢,多率些人再来。"
冯承德见牛吉儿这般没用,好不纳闷,便道:"若待再来,窦建德就不知到哪里去了!我们既已到此地,岂有缩回去的理儿。如今还有一条计儿在着,只是将军不能这般胆小。窦建德也是个人,又不是三头六臂的神人,值得如此怕他!"牛吉儿听他一说,挣红了脸儿,嗫嚅着道:"你有什么计儿,不妨说出来,大家商议。若是使得,便须用了。"冯承德道:"带来的军兵,不是多有弓箭带着,我们埋伏在庄外,不必杀进去,可齐声呼喊‘不要放走了窦建德'。窦建德在里面听了,定要向外逃出,余人我们也不必去管他,乱箭只向窦建德父女两个的身上射去,不要说将他们射死,至少也得受伤,我们再上前和他们厮斗,还怕他们跑了不成!"牛吉儿又是大喜道:"此计甚好,我们便这么办罢!"窦虎道:"只是他们听了呼喊的声儿,不知还是向庄前逃,还是向庄后逃。我们若埋伏在了一处,他们却偷空逃了,仍是没有用的。"牛吉儿皱眉道:"这个话儿也对,还须防这一下,那倒麻烦了。"
冯承德思索了片刻,问窦虎道:"你可知道,庄后有几条路儿?"窦虎道:"有三条小路、一条大路可通。"冯承德毅然道:"建德不逃便罢,若
要走时,定向庄后!"牛吉儿道:"你怎生知道?"冯承德道:"这是不难猜到的,庄前只有一条大路,庄后却有四路可走,便可脱身。如今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庄前只须用十数人伏着,齐声呐喊,余下的人却尽向庄后埋伏。
建德等人在里面,听到庄前的呐喊甚盛,庄后全无声息,他们必向庄后逃生,便中了我们的计儿。"牛吉儿喜得打跌道:"着!着!着!"
这时火势已见低落,牛吉儿便命二十人埋伏在庄前,他和冯承德、窦虎率了二百八十名弓箭手,埋伏在庄后。便由庄前的二十名兵丁,齐声喊道:"不要放走了窦建德啊!"夜深人静,一片呼声,分外来得热闹,惊动了后园的窦建德。建德和线娘、窦成,本已结束停当,正想带了庄丁向庄后冲出。
忽闻庄前一片呼声,还当官兵在庄前冲进来了,不禁站了身子,待他们冲入。
哪知闻一片呼声不绝,却不见一人入内。建德不觉动了疑心,便命窦成道:"你再爬上树儿,探看虚实!"窦成便又上树,向四下里打量,却不见一个人影,声音也都在庄前,好生奇异,赶忙下树,告知了建德。建德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我们向庄前走罢。"线娘不解道:"父亲原是从庄后走,如今声在庄前,怎的反向庄前冲出?"建德道:"若向庄后走去,便中了他们的计了。"线娘道:"怎生见得?"建德道:"他们只是呼喊,不即冲进庄来,定有埋伏,待我们中计。但呼喊声起在庄前一处,便是绝大弊病。依我猜测,庄前的呐喊,定是虚张声势罢了,庄后必有伏兵。他们原要我们向庄后逃去,庄后便悄没声息,好叫我们中计!"线娘点头称是。窦成却道:"他们也有三四百人,怎的不向里面杀入,却要鬼鬼祟祟的设兵埋伏,这又是什么用意呢?"建德笑道:"依我的猜测,那个带兵的官儿,却给小姐猜着了,竟是个没有用的家伙,他自知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