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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庄门外面,建德留神瞧时,只见一个稍长汉子,他怒容满面,在草场上兀是狂呼道:"窦建德还不与我出来!"建德按下怒气,含了笑容,抱拳上前道:"小弟便是窦某,足下何事见教?请入小庄一谈。"那人睁目向建德看了一眼,并不发言,便抡起拳儿,向建德迎面打去。建德不提防他动手会打,突见拳来,慌忙避过,险些被他打着。忙道:"窦某和你一不相识,二无仇恨,怎的见面无言,动手就打,足下未免太莽撞了。敢请足下暂息了怒气,说明来意,再打不迟?"那人便道:"高士达便是老子!"建德听了,哈哈大笑道:"原来人称莽撞张飞的高士达,便是足下。小弟久慕英名,无缘识荆,今日得能相见,真是万分有幸。请入小庄小叙,何故见小弟寻仇?"
士达怒道:"你不要巧言哄人,快将我的妹子,交还与我,待我带回。"建德吃惊道:"令妹又不在小弟庄上,高大哥怎的向弟子索取?"士达暴跳如
雷道:"你趁我不在家中,将我妹子,命人抢了前来,还敢推托不知道!"
建德不禁发急道:"窦某半生,没有做过这种勾当,胆敢抢劫人家的闺女,高大哥冤枉小弟了!"士达道:"你不要强辩!"说着在怀中取出一枝镖来,在手中一扬道:"此镖上面,刻有你的姓名。你手下人抢了我的妹子,临走的时候,留下了此镖道:‘我们奉了窦建德庄主的命,来取你家小姐,作为二夫人。留下此镖,作为聘礼。'凭证俱在,你还敢恃强不成!"建德瞧那镖儿,却是自己的东西,便知有人作弄了,当下急道:"此镖却是小弟的,只是抢夺令妹的事,小弟却实未干!此中一定有了歹人,从中陷害小弟,挑拨你我。令妹不知被哪个狗头抢夺了去,高大哥且请小庄暂坐,不妨一同从长商议,一来援救令妹,二来小弟的名声,也须洗刷!"士达见建德愤愤不平,这样说法,他虽粗莽,究不瞧得出神情,便知他的妹子,果真不是建德抢的,倒觉得有些惭愧了,忙向建德抱拳道:"小弟心情恶劣,冲撞了庄主,还望庄主见恕!"建德道:"这是什么话,快请里面坐谈。"当下同入内。
原来高士达也是直隶人氏,住在离了窦建德的庄子十多里外。士达生性躁烈,骁勇善斗,因此人称莽张飞。父母已死去,只剩下兄妹二人,他的妹子,闺名玉仙,生得一貌如花,性情贤淑,已是十八芳年,助他兄长料理家事,井井有条。这天士达恰巧出外,待到回家,方知来了十多个人,将玉仙抢去,临行留下金镖道:"是窦家庄遣来!"土达始向建德索人,如今方知错怪,便随建德到了内室。
建德即将孙安祖和士达相叙,各道了一番倾慕话儿。建德便问士达玉仙抢去的情形,士达说了出来。安祖道:"这件事儿,原是不消猜测,定为窦大哥的仇人。大哥只须细细想上一想,可有什么仇人?"建德道:"小弟向以公道待人,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对头。"士达道:"那枝镖儿,既是大哥的,怎会到了他人手中。大哥只须从镖上着想。"建德点了点头,凝神思索了一回,猛的唤了声:"啊呀!"安祖和士达,俱皆吃了一惊,慌问:"大哥怎样?"建德长叹一声道:"小弟想起来了,还在本年的上春,此地县太爷,手下有个都头薛永立,他奉了县太爷的侄子冯承德的命令,替小女线娘说亲。小弟深知承德是一个花花公子,便一口回绝了他。哪知薛永立说亲不成,竟是恼羞成怒,出言不逊。小弟一时忍耐不住和他交手,这个狗头倒也来得,只是还斗不过小弟。忽的他在怀中,取出了一条软鞭向小弟乱打,小弟赤手空拳,难于抵抗,当时便放了一镖,哪知给他接去。后来庄丁们取到了我的武器,他便逃了。这枝镖便没收回,难道抢劫高大哥妹子的,便是这个狗头,却移祸在小弟身上。"士达跌足道:"一定是了,这般当公事的狗头,再也没有好人。待小弟到县衙中去,和他算帐!"说着便要走了。建德和安祖慌忙将他拦住。安祖道:"高大哥无凭无据,怎能问他索人。"建德也道:"先须打探明白,再作计较!"士达苦着脸道:"要是妹子发生了三长两短,教小弟怎生做人!"安祖道:"这件事儿,只有小弟前去探听,最是妥当。高大哥不必着急,小弟包管替你查个水落石出!"建德点头道:"那是甚好,但贤弟怎样打探?"安祖笑道:"白天问明了薛永立的住处,晚上翻高墙问讯。"建德笑道:"这件功夫,只有贤弟能耐了。"士达却是连连道谢:"请安祖快些复命,小弟恭候消息!"安祖道:"高大哥不必回庄了,今宵留宿在此间,小弟迟至三更,定必回庄复命,此刻少陪了!"安祖说着,便即匆匆而去,士达便在窦家庄等候。
到了晚上,建德设酒款待士达,对饮畅谈,却是十分投机。不觉的饮到
了初更过去,建德笑对士达道:"我们不妨多饮一会,孙贤弟快要来了。"
士达点头称善。哪知三更过后,安祖还是未回,待到天明,依旧音信毫无,不但士达着急,便连建德也是心慌。正待入城打探,只见安祖踅了回来,两人不觉大喜,士达忙着问道:"孙大哥三更便回,怎的到了此时,方才回来?
可有此消息?"安祖愤然道:"令妹已由小弟送回,小弟却闹下了祸事了!"
建德和士达,听了不免惊问所以,安祖道:"小弟到了城中,便探知了薛永立的居处,却在南门大街上,王家老店隔壁,原是容易探寻。到了晚上,黄昏人静,小弟便翻上了薛家,在正中一间的屋面上,我弄去了瓦儿砖子,向屋下瞧去。却见一个妇女,年纪约三十多岁,正在卸妆待睡。忽的房门开了,走进一个男子,却是都头装束。我知道这个人儿,定是薛永立了。那个妇人见了她,即向他道:‘大爷倒回来了,方才冯府中,命人来过的。'永立道:‘我已去过了。'妇人笑道:‘可有什么事儿?"永立道:'便是为了高家的那个女孩子,性儿倔强,不肯顺从公子。公子没法,和我商议,可有什么法儿?‘"安祖说到这里,建德插嘴道:"如此说来,高大哥妹子,却在冯承德那里了?!他们原是串通一气的。"安祖道:"一点也不错,高大哥的妹子,就在冯家。小弟那时又闻妇人问永立道:'大爷可替公子想了什么法儿?‘永立道:'你不是有迷药在着,明天给些我带给公子,摆布了那个女孩子。‘"士达咬牙道:"这个狗头,我不将他割了下来,誓不为人!"安祖笑道:"不必大哥费心,小弟已是代劳了。"建德惊道:"已是杀死了不成?"安祖道:"小弟当时听了永立的话儿,好生愤怒,再也忍耐不住,便在屋面上跃下,悄悄的踅入屋中,便突入永立卧室,手起刀落,毫不费力的将他杀了。那个妇人,吓得声张不得。我便逼着她问消息,方知冯承德瞧见高小姐,惊她娇好,即和永立商议。永立知道高大哥性躁善武,便想着了一举两得的计儿。打探得高大哥出外了,即命冯宅家丁,抢得了高小姐。却将窦大哥的镖儿留下,作为移祸之计。原想高大哥盛怒之下,和窦大哥拼命,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他们再出场发话,助那失败的一家,再弄翻得胜的一家。他们的计儿,多么歹毒。我又问明了冯承德的宅子,却在东门街上。小弟便出了薛家,径往冯宅。"建德道:"那个妇人,怎样处置了?"安祖道:"给小弟捆住,塞了嘴儿,任她在屋中,陪那永立的尸身。"建德不禁失声道:"啊哟!坏了!"正是:仗义除奸挥白刃,偏遗活口泄机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七回 黑夜救婵娟刀光霍霍 花银保白发棒影纷纷
话说安祖说到中间,窦建德突呼:"啊哟!坏了!"安祖忙问什么。建德道:"贤弟留下了那个妇人,便是祸水了。"安祖道:"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小弟的祸儿却是闹大了。当时小弟一时大意,留下了一个活口,径向东门街上,寻到了冯承祖的宅子。在后园的围墙上面,跃了下去,踅入了园门。
到了里边,只是不知道高小姐在何处。忽听得甬道那边有脚步的声音,小弟便伏身在暗处里,只见过来一个家丁,待他走近,我便一跃而出,拦住了他。
他忙要呼喊,我的刀儿一扬,低声喝道:‘你若不怕死,尽管喊好了!你要想活命的,快给我闭住口!'他便不敢声张了。我即对他道:‘你们抢来的高家小姐,藏在何处,快些说出来,就饶你活命!'他即道:‘穿过甬道,向西边转个弯儿,一连有七间高房,在第六间里面,便是高小姐的藏处。'我既探问明白后,即将那个家丁,解下了他的腰带子,捆住了手脚,塞上了他的嘴儿。即按着他的话儿,到了那里,数到第六间屋子门前,窗外隐有灯光现出,小弟便挖破了窗纸儿,向内瞧视。只见里面罗帐低垂,没有个人影,高小姐已是睡了。我便撬开窗子,跃进屋子里面。高小姐被惊醒,揭开帐子瞧视,我便说明了来意,催她快些结束下床。她倒是很快,不多一会工夫,她已是结束下床。哪知伴她同睡的有一个使女,忽然也惊醒,正待张口呼喊。
小弟也顾她不了,只得手起刀落,一刀就结果了她的性命。我和高小姐开了门儿走出去,仍想从后园子到外面去。谁知,才到后园的门首,忽听得一片喊声,嚷道:‘不要放他逃了,快到后园里看看!'我一看不妙,这时也顾不得许多,便拽了高小姐飞步而走,到了围墙下面。即驮了高小姐,翻上围墙跃到外面。脚才落地,迎面已经来了一刀,随着有人喝道:‘你往哪里走!'我急忙避过刀锋儿,顺势也是一刀,向那人劈去。那人一边招架,一边喊道:‘人在这里呢,快些来人捉住他呀!'我一想不妙,要是再和那人缠下去,他们人多,我们就不要走脱了,而且我背上又驮了高小姐,甚是不便。当下手中的刀儿一紧,霍霍的几下,把那人劈翻了。后来已是一片灯球火把,追将过来,我便洒开大步,飞奔而走。走了一阵子,我回头看时,后面已经没有人追赶了,才把脚步放慢了,让高小姐下来自行。这时,我留神瞧看,已是西城相近了,走到城下,不禁叫苦不迭。那牢什子的城门,关得铁紧。我俩怎生出城。要留在城中不走,又有人命官司在身上,若是他们追来,休想逃脱了。当下儿我心一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悄悄踅到守城门的老军宿处,撞了进去,两刀结果了两个军卒,在他们身上搜出了钥匙,便偷偷的打开了城门,逃出了西城,落荒而走。我知道高大哥的庄子,离西城不多路,便将高小姐就近送回。这时已有三更多了,我出了高大哥的庄子,忽闻后面人马喊声儿,回头瞧时,远远的只见灯球火把,里面还夹着县衙的大灯儿。
又知不妙,赶忙拔步而走,只是一转念头,倒又不能走远,便悄悄伏身在一棵大枣树上,向前探看。只想他们能向这边来,哪知他们也不追赶过来,而且径向高大哥庄子而去,我不禁连声叫苦,便知把事情弄坏了。"
士达听到这里,又发急道:"这便如何是好,舍妹又要受苦了。"安祖道:"高大哥却不需着急,令妹还是好好的在庄上。"建德道:"我知道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