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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见。道旁描绘着斑斓壁画的高墙沿路面而砌,令本不是很宽敞的道路显得有些拥挤,甚至可以感受到壁画上的人物在有人经过时投诸到身上的木然视线。
很漂亮,也很诡异的感觉。
不出所料,那船的目的地果然是埃及,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在望见这片陆地后并没有立即靠岸。但这已经不是她有兴趣管的事了,从拖着半边还麻醉着的身体逃离那艘船的晚上开始,她同此船上的人不再有任何关系。
越走向深处,墙外不断渗入的喧嚣声越显鼎沸,虽然听不清楚一句完整的话,但闭着眼睛,展琳都能感觉出一幅人头攒动、驼马往来的热闹场面。
一道脚手架横跨巨大的雕像头颅之间,显然是在休整那些风沙摧残中已经有些残破的五官和头饰。几个穿着简陋的男子攀着木架悬坐在上面,对着远处某个方向咧着嘴笑着,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有工头模样的发现了执鞭怒吼一声,那几道人影便迅速钻入脚手架内,很快消失不见了。
一些尘土随着他们匆匆的步伐从高处滚落了下来,随风吹进展琳抬起的眼睛里,她忍不住低下头揉了揉。也就在这一瞬,前方拥挤的人流方向蓦地一转,于是一道位于石像后十米多高的铜门,显现在她的眼前。
“γδεζκμνξστφχψ!”走在最前头的队伍朝城门上高声喊着什么,片刻,粗犷的吆喝声伴着吱嘎声响,那道金光簇新的厚重铜门在一行人面前缓缓开启。
展琳的眼睛随之微微一眯。
整洁明亮的刻花地砖阻止不了沙尘暴对掩于高墙背后白色城池的侵蚀,随着大门完全敞开,扑面而来除了这古都内城一片浩大繁华的街头景象,便是铺天盖地令阳光都快为之失色的风沙。
古埃及庞大的都城,也不知道究竟是坐落于尼罗河以北的孟菲斯,还是尼罗河以南,由中王朝时期起取代孟菲斯成为古埃及政治经济中心的底比斯。一边追随商队的步伐朝城里走进,展琳四下环顾着,一边将罩在身上的斗篷拉了拉紧。
“呜……”小黑狗阿努在脚下发出一声低低的哼叫,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一脸的可怜相。展琳知道它饿了,从早晨到现在,他们还都没有碰过一点吃的。
“再忍忍,乖。”展琳小声对它说。一路目不斜视地前行,在门口那些守卫的注视之下。
自从错把它当成一团衣服包进行李然后从那艘巨大的船上潜离后,这只原本对她充满敌意的小黑狗就此跟上了她,如影随形,像个忠实的小跟班。本想把它送给海滩边晒鱼的老人,可前脚走后脚就看到它跟在脚下一颠一颠的小影子,怎么撵都撵不走,心一软,也就由它去了。
她管它叫阿努比斯,简称阿努,很嚣张的一个名字,因为她深信虽然它现在看起来像只黑面团,长大后未必会没有那位古埃及死神帅。
一路走来,它倒成了自己惟一能说说话的对象。她现在对身边每个人都多了层提防,很累,但的确在某些时候,相信人还不如相信一条狗。
正漫无目的地走着,一批由几十头骆驼和上百人组成的杂耍队伍从眼前浩浩荡荡经过,于是这条纵贯于古埃及城内拥挤的街道更为喧哗起来。不论头顶着竹篓的小贩,牵着牲口的路人,还是从隐在棕榈叶后的窗口内探出头来的年轻姑娘……
古埃及人把他们的国家叫什么来着……对,凯姆?特。
当时商队里那些人不断提起这个词时展琳还以为他们在谈一个名叫凯姆?特的人,直到这座建筑特点显著的城市,以及那些来来往往跟法老王坟墓壁画里跳出来似的人出现在眼前后,她才明白,原来凯姆?特指的是这个国家——在几千年前,仍被人称作凯姆?特时的埃及。
21世纪早已化作废墟或者被新兴建筑所取代的城市,现在原封不动以最完整华丽的姿态站立在自己眼前。不免有些得意,因为她是21世纪见证古埃及真实全貌的第一人,但随即一阵沮丧,因为这种得意不会有人能与之分享。
阿努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跑着,时不时对着一些堆放着干果烙饼的铺子流上一小会儿口水,然后摇摇尾巴继续跟在展琳边上一路前行。
突然前面一阵骚动。一眼望去前边的道路似乎有些拥挤,嘈杂一片。小阿努很兴奋地跟着那片骚动朝人群里挤去,却在不到几秒中后灰溜溜地跑了回来,屁股上很大一块灰,显然是混乱里被人踢着了。
展琳伸手把它抱了起来。抬眼朝前看去,人太多,一个个兴奋的表情,不晓得是看什么看得那么起劲。放弃继续观望,她转身绕道而行,却在两步后,发现眼角一道白色身影一闪而过。
突然一种奇特的熟悉感,将她的心轻轻一扯。蓦然抬头,那身影转眼已消失在人群拥挤的街角处,只来得及看清楚一张有点苍白的侧脸,被冗长的发丝半掩着,夕阳金红的光勾勒着一道精致的轮廓,斜靠在由六人扛抬的藤编软榻上,漫不经心地挥洒出一层庸懒至极的美……
展琳的目光微微一凝,连同她的心跳。
就是这样一张脸,两天前刚刚带着那名叫黎优的女孩从恒泰大厦28层的窗口轻轻跃下,然后双双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今忘不了他微笑着仰面落下的样子,自在得……如同一只翱翔于空中的鸟(详情参见《天狼之眼》)。
不会认错。虽然只是一晃眼的工夫,展琳自信绝对不会看错。
“喂!!”眼看着那些抬着他的僧侣们也将消失于人群,她的脚猛一点地,朝那道被人群涌堵的街口直窜了过去。
与那人还有十多步远的展琳,已被数把斜刺过来的长矛团团围住。人群间一阵哗然,无数道目光投向了展琳,包括那几名抬着软榻从她眼前走过的僧侣。
“喂!!”肩膀被几只有力的手掌牢牢扣着,她对软榻中坐着的那个人扯开喉咙再次吼了一嗓子,试图引起他哪怕一点点的注意。但显然根本没起任何作用,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周围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将视线集中在她一人身上,惟独他安静淡然地坐着,仿佛对任何声音都充耳不闻。有些空洞的目光径自对着正前方某个点,被僧侣们抬着逐渐前行。
阿努在脚下低吠,咬着她的鞋子。人群因阻挡的侍卫粗鲁的动作而变得愈加混乱。
突然展琳身子一矮,肩膀扭动间迅速闪脱那些手掌的桎梏,在那些守卫一愣神时起手一把撩开挡在身前的长矛,追着前面即将消失的身影直奔过去:“喂——!!!!”
“嘭!”一旁一堆货物经受不住人群的拥挤轰然倒地。一脚朝上蹬去,起跳,落地,展琳不偏不倚落在那顶软塌前。与此同时僧侣们被她的举动惊诧得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而她随即出手,一把抓住那男子平放在扶手上的手背:“是我!还记不记得我?!喂!”
低下头,那男子似乎终于意识到了她的存在。
而展琳的心却微微一凉,正如他的手背带给她手指的感觉。
终于明白自从见到他后隐隐绕在心里的古怪是什么,她发现这男子两眼是盲的,即使贴着那么近的距离,他的目光对着她的方向,焦距始终没有对准过她的脸庞。只那么直愣愣朝下凝固着,反手摸索住她的腕:“ξστφχψ……”
展琳下意识地站起身后退一步。手还在他的掌心里握着,他的目光并未因她的起身而抬起。
错了……搞错了……虽然两人长得几乎完全一样,但同黎优在一起的那个男人绝对没有他那么苍白孱弱,更不是瞎子……
她想抽回手,但对方那冰冷的手指迟迟没有放开她。微蹙着眉,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身后那些侍卫匆匆过来对着展琳发出一阵粗暴的低吼,他忽然抬头,静静地说了几个字。
那些侍卫随即退下了,甚至没有朝展琳再看上第二眼,转身,开始驱赶那些围堵的人群。阿努总算从某个角落里挤了出来,一身的凌乱,抖了抖身上的毛,它一下窜到那男子停在路面的软榻上。
“阿努,下来!”一边把手尽可能不粗暴地从那男子冰冷的掌心里抽出,一边对着那只蜷着身体很舒服地找了个柔软的地方卧倒下来的小黑狗勾了勾指。
小东西没理会她,却见那男子嘴角轻轻一扬。空洞的眸子随即循着她的声音对准她的方向,开口,淡淡的声音,带着那么点明快的感觉:“又见面了,展琳警官。”
中文,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中文。
他说:“我叫俄塞利斯。”
俄塞利斯就是21世纪和黎优在一起的男子,而此时此地,他是这个古老国家地位最高的大神官。但和21世纪不同的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他不仅双目失明,而且两腿瘫痪,展琳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不说,她也不便当即询问。
从最初的激动到后来的沉默,她一路跟在他身边安静地听着这男子淡淡地述说。他说他是怎样出现在21世纪的,他说同一个人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会在不同的时间出现在不同的时空,比如木乃伊的复活术,那并不是记录在文献里的神话而已……
听得云里雾里,但她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并且清楚自己想说些什么。
她说:“两个时空间来回的具体方式是什么,俄塞利斯,请你告诉我,我要回去。”
他说:“抱歉,琳……对于你,我无能为力。”
坐落在尼罗河畔依山而建的皇宫很宏伟,尤其是从第一道门向上仰望的时候。
展琳曾在纪录片里见到过美国人对埃及艳后克里奥佩特拉王宫的电脑复原图,依亚力山大港而建,错落有致的恢弘建筑衬托举世文明的灯塔,那是种梦幻般绚丽的感觉。而眼前这座位于底比斯城内的庞大建筑群显然没有克里奥佩特拉王宫复原图的精致和奢华,但许是借了山体层叠而建的缘故,那隐在数重大门后俯瞰整个底比斯的宫殿,从气势上根本性压倒了克里奥佩特拉细腻柔美的堡垒。
展琳很欣赏这种风格的建筑,撇开美丽和豪华不谈,对她来说,让人感觉气势宏伟、安全实用的建筑,就是好建筑。何况它其实是漂亮的,特别是当内部宫殿精美的造型和精巧曲折的长廊透过浓荫妖娆地闪现在她眼前的瞬间。
俄塞利斯为展琳设了颇为丰盛的宴席,地点在法老王平时接见重要人物的小会客间。因为他的弟弟——法老王奥拉西斯最近去了叙利亚做国事访问,所以这偌大一片地方,目前只有他这一个主人在此坐阵。
听到“奥拉西斯”这四个字的时候,她正狼吞虎咽地咬着一块涂满了蜂蜜的玉米饼,有那么片刻的时间,她嚼着那些柔韧的面皮没法吞咽下去。她熟悉这名字,熟悉极了。在21世纪负责保护的那批古埃及文物的主人,名字就叫奥拉西斯,一位寿命不超过30岁的法老王。
历史上只有一位名叫奥拉西斯的法老王,而他是眼前这个双目失明、天使般美丽的男子的弟弟。
他是知道自己弟弟早亡的命运的吧。
因为他曾经去过21世纪。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正如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从21世纪跑到了这里。
吃东西时俄塞利斯由始至终没开过口,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偶然因为阿努爬来爬去踢翻酒杯、盘子发出清脆的声响,吸引他朝那个方向发上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