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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性点燃一支烟拈在指间,她深吸了口气靠进椅背,侧眸斜睨屏幕上绚烂闪动的页面。外头的台风自中午开始减弱,坐在客厅里关着窗,几乎听不见原本尖啸的风声。屋子里很安静,一切动作停止之后,安静得有些让人心里头发慌。
“你知道什么是神吗,琳?神就是能做到一切人所无法做到的高贵生物。”
“相信一个人难,相信一个神,并不困难。”
“相信我吧,琳。”
可笑,原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那丝可以扳回历史、改变奥拉西斯和这国家命运的希望独自返回这里,但完全没有料想等待她的会是这样一种结果,她甚至连那段对她来说弥足珍贵的记忆都完全遗忘了,还奢谈什么修改历史?
奥拉西斯还有阿努,原来那些微笑那些承诺,只是在绝望之后哄骗自己离开的最美的谎言。神也会撒谎吗?丧失了穿越时空能力的、已经没了神的资格的神。
阿努,你真他妈的堕落……
烟在指尖熏得微微发烫。不知不觉中,手指一颤。
烟头滑落在地,弯腰将它拾起的瞬间,眼角余光一闪,展琳猛地回过头:“谁?!”
门和窗依旧关得严实,客厅依旧是安静的,和刚才一样安静得让人心里头有点发慌。只是这样安静的客厅内,这样紧闭的窗台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道同客厅安静的空气几乎融合在一起的安静身影。
漆黑的斗篷,包裹着修长的身体。而明明是人类的身体,却有着狐狼线条尖锐的头颅和眼睛。那双墨绿色眸子一眨不眨凝视着自己,很纯粹的色泽,一如以往的剔透和干净。
展琳突然发觉自己忘了说话是怎样一种感觉了。只傻傻地听那身影微笑着开口,在蓦然撞见自己的目光之后。
它说:“真实还是虚幻,琳……”
“阿努?!”
眼睛微微弯起,似乎有些满足于她脸上的惊诧,阿努快乐地张开双手:“是不是打算给阿努一个三千年不见超级大拥抱?来吧!”
话音未落,展琳人已到了它的跟前,当然,并不是为了给它一个超级拥抱。离它不到一步远的距离停下来,一动不动望着眼前这张安静的脸,目光由迷惑到迟疑,她还未从最初的意外中恢复过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真的很会扫兴,琳……”
“你真的是阿努……”
下意识摸摸自己鼻尖:“这张脸很容易仿造?”
“……”
“可以给阿努拥抱了?”眼睛忽闪着问完这句话,也不等她同意与否,手一张,就势把动了动嘴想要开口的展琳抱进怀里。
“阿努……”愣了愣。想要挣扎,却在感觉到它手臂的力度后,犹豫片刻,放松了身体任它将自己紧拥:“笨狼,别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别得意,我没有你想像中那么想你。”
“当然,我们在BBS上聊得不错。”
“呵……”耳边掠过低低的浅笑:“和奥西里斯聊得很不错?我会转告他。”
“奥西里斯?”
“还没跟你介绍过,奥西里斯,冥界的主宰,我的父亲。”
“……”
“一直在用他的眼睛看着你在这里的一切。”不等她开口,话音一沉,阿努忽然低下头闭眼贴近她柔软的发丝:“琳……我很想你……”
身子微微一滞。
无声避开它愈渐逼近的气息,展琳抬头轻吸了口气:“底比斯到底怎么了,在我离开之后?”
“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扫兴……”
“回答我。”
沉默。
双臂从展琳身体移开,眼中依旧是静静地笑,阿努一个转身坐到沙发上,抬手,几米开外的桌子上一杯冷水无声飞入它手中:“这里消息传播的渠道远多于底比斯那个古老的年代,不是吗?它到底怎么了,还有没有问我的必要?”
“……为什么会这样,我已经回来了,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
“阿舒尔能踏过尼罗河,意味着七座大金字塔和卡纳克七点一线布出来的场已经失效,而超过半数以上凯姆?特人的死亡、余下将近三分之一的人口感染瘟疫……那样的局面,即使神也已经回天乏力。”
“是谁说过神可以做到一切人所做不到的?!”
“如果神真的可以这么随意,琳,你看到的将不会是现在这样一种世界。”微笑,抬头举杯对着这因无法克制的激动而脸色微微涨红的姑娘。杯子里透明的液体打着转,在他安静的目光和安静的掌心中突兀一阵颤动,抖出一波晶莹的碎金:“更多的时候,我们对于你们,只是一种旁观者,冷眼看着你们在各种信仰背后自生自灭。”
液体从杯口溢出,纷乱洋洒的碎珠,在接触到空气的一瞬悄然化成更细的水沫,悄无声息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但为什么要骗我?骗我回来!回到这个……”骤然激动起来的话音,却在说到“该死的”三个字时,喉咙口打了个转。兀然想起老王头爬满皱纹的笑脸,怔了怔,片刻,吞咽了下去:“回到这个面目全非的世界!”
“至少它还是真实的。”
“我这里还有一个真实的!真他妈的实!!”用力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琳,”眼底一闪而过的暗绿色光芒,冰冷间无声制止了展琳持续发热的大脑,“在那种情形下,这是我们惟一能做的。”
“我回来得根本毫无意义!”
“谁说的!”突然凌厉的话音。然而,凌厉的目光坚持不到三秒,便随着一滴泪在她眼角的滑落,而彻底土崩瓦解:“你是我们惟一能拯救的……现在你过得很好,他很高兴,我也是……”
“他看得见吗?!”以为阿努没有注意到,展琳侧头迅速把那滴泪抹去,深吸了口气:“我应该还可以回去的,是不是,阿努?既然我能够去一次,一定有去第二次的方式。”
“……回去做什么?”
“改变历史。”
“你以为我是俄塞利斯?”
“你是阿努比斯。”
“所以你回不去,而我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这句话。”
“是没有办法让我回去,还是你不愿意让我回去?”
“如果你信,那就是没办法让你回去;如果不信,那就姑且算是我不愿意让你回去。”
微微一怔。
沉默看了它半晌,展琳蹲下身,一眨不眨望向阿努略带闪烁的眼睛:“那个‘神’一直在问,人的命运可以选择吗?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会选择改变历史还是改变你自己的命运?而现在,你出现了。阿努,说你没办法让我回去,你是不是当我傻?”
“那是奥西里斯的玩笑话,他戏耍人类的惯用语言。”
“你的眼睛都觉得你的谎言没有说服力。”
笑,目光斜睨:“不要光注意我这里,琳,要不要关心一下被你这双漂亮的眼睛盯了那么久后我的心跳?”
愣了愣。
片刻目光触及到它轻扬的嘴角,展琳眼神闪了闪,然后点点头:“我的确正想关心一下。”话音一落,不等阿努对这句话以及她的神色做出任何反应,她骤然间出手,一把抓住它严裹在身的斗篷狠狠一扯。
阿努即刻回过神试图后退,却哪里还来得及?
眼看着展琳在一眼望到自己胸膛后刹那苍白了的脸,它猛站起身,迅速合上斗篷:“你……”
“你被弄成这样……阿努……”
开口,声音沙哑得有些发抖,展琳却并未留意到这些。人依旧蹲在地上,她霍地抬起头死死盯着它,咬着牙一字一句:“告诉我,那场战争到底打成了什么样子?!”
客厅内若隐若现一丝淡淡的甜腥味,婉转流动在她的鼻尖,撕吞着她逐渐急促的呼吸。
阿努不语。亮绿色的光芒在眼底涌动,它低头面无表情地望着展琳。
半晌,双手摊了摊,莞尔一笑:“都死了,就这个样子。”
“让我回去。”
“办不到。”
“让我回去!!!”
没再理会,转身径自走向房门,用着有些急促的步伐。
“阿努!”
门开,身影在门前顿了顿,却并不回头:“我说过,办不到。俄塞利斯死了,奥拉西斯也死了,你失去了能去往那个世界的最密切途径,神也没有办法让你回去。”
“你撒谎!!”
“随你怎么认为。”淡淡丢下这几个字,手从门框上落下,阿努迈步朝散满了阳光的走道内走去。
“阿努!”
沉默,继续前行。
“好!你走吧!我自己一样可以找出回去的方法!”
脚步一滞。
回过头想说些什么,在碰触到展琳灼灼的目光后,嘴唇动了动,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傻瓜……”
“你走啊!”
“傻瓜……”
“我可以不靠你的力量过去一次,就一定有办法不靠你的力量回去第二次!我会让你亲眼看到!”
“琳,你这个傻瓜……”
“你滚吧!!”
“傻瓜!”话音未落,本已走到楼梯口的身形轻轻一晃,伴着一缕轻风出现在展琳的面前,在她还未来得及对此做出任何反应的瞬间,突然间用力将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给我记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让你回去,没有!”
“有!”对方的力量挤压得自己几乎窒息,展琳却在这样的怀抱中固执地保持着原先的僵持:“有!”
“没有!”
“有!!!!!”
几乎有些歇斯底里地吼出这个字,走道里随之轻轻响起一些悉琐的动静。紧搂得自己骨骼都几乎碎裂的压迫感消失了,在隔壁一扇房门悄然打开一条缝隙的同时,阿努整个人忽然间便在她眼前没了踪迹。
和出现时一样的突兀,一样的无声……
眼角瞥向那扇门,门立刻合上了,随即一片死寂,仿佛整幢大楼瞬间成了真空。
展琳转身进屋,反手轻轻关上房门。
脸颊上还残留着阿努的气息,和它留在自己肩膀上的疼痛一样,清晰而有力。但它的出现和消失,却模糊得像是一场梦,一场她不知道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的梦。
走到窗前,原本紧合着的窗却开了,百叶窗被风吹得微微颤动。用手指把它拨开,午后灿烂的阳光一瞬间泻了进来。眼睛眯了眯,伸手搭着窗框静静俯身向窗台,然后便见楼下安静的小道上一抹被阳光拉长了的身影,在摇曳的枝叶下安静前行。
狐狼的头颅,柔长的发,漆黑的斗篷在风里翻飞,像一卷不甘寂寞的浪。
边上不知谁家的收音机音响突然间放大了,在这午后过于安静的小区内,播报员清晰的声音刹那间回荡于整个楼道,严肃,流利,不紧不慢:“本台讯:今天下午一点三十分左右,有人在中山环路近金沙江路道路下发现四具男性尸体,经初步调查,证实死者中三名为英国籍,一名为亚述尼斯坦国籍,身上具持有枪械,但现场并没有任何打斗痕迹,目前具体死因正在调查中,也希望目击者能通过以下电话向有关部门提供线索。电话号码是……”
“嚓!”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在展琳注意力被广播里的内容所吸引的时候。
目光下意识从窗外收回,藉着窗玻璃的倒影,她瞥见身后的电视屏幕在一阵颤动过后倏地亮了。
猛回过身。
视线急速在客厅每个角落滑过,被阳光遍及的每个地方,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可以躲藏的位置,而遥控器依旧在电脑台上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