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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上他?若是这样,我跟我娘说下,自然不会勉强。”
春鸢脸又一红,摇头道:“不是。只是我是府上的奴籍下人,照了规矩,要到十八岁才好婚配。我如今才十六。这般破了规矩,我怕旁人会不服。且我服侍姑娘多年,姑娘待我自没话说。我早就下了决心,姑娘若是未嫁,我也不会嫁。”
明瑜道:“你这是何必呢。何必定要等到我出嫁。我若是不嫁……”
“那我就陪姑娘一辈子,心甘情愿!”
春鸢立刻说道。
明瑜又是惊讶又是感动,叹道:“柳向阳人好,你终身有他依靠,我也放心了。若是因了我的缘故耽误了你……”
“他若真相中我,那便再等我几年。等姑娘出嫁了,我自然愿意跟了他。他若连这几年都等不得,我也不稀罕这样的依靠!”
明瑜见她神色果决,晓得她心意坚定。想起前世她对自己照拂到底,今世也是这般,握住她手道:“只要我在,我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
第二日江夔大寿庆贺,受邀的客人络绎上门。江夔虽觉不大习惯这场面,只也不好不给女婿女儿脸面。当晚热热闹闹一场寿筵终于过去。路近的寿筵后被送走,路远的便住了下来。阮家与谢家因都在江州,当夜是赶不回去了,故而又住了一夜,第二日才一道结伴上路。女眷们坐了马车,男人便骑马在前后相护。
谢醉桥与堂弟谢翼麟一道骑马在后。因了中间的几辆马车速度不快,所以也只是挽缰不紧不慢地跟随着。见身边的堂弟眼睛不时落在前面中间的那驾马车之上,知道里面坐的是阮家大姑娘和自己的堂妹谢铭柔,也没怎么在意,只是自己的思绪微微有些飘散了出去。
前日寺中松香院里偶遇的那一幕,叫他到现在还没完全回过神儿来。晓得自己不该多想,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地置之脑后,这才是坦荡君子所为。偏偏却发现自己竟做不到“君子”。他甚是自制,平日作息也极有规律。早间卯时起身练武,夜间看几卷兵书,到亥时就寝,多年已成习惯。只是自前夜从山中回来,在自己房中看到那一件还回来的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外衫,虽也坐在灯下手执书册,半晌却一页也没翻过去,眼前只是不断反复出现她骤然发现自己时的那一双似嗔带羞的眼睛,一夜都未睡好。昨日寿筵,男女宾客分开,自然也没机会见到她。
对女孩的心思虽了解不多,只再迟钝,他也晓得女孩若是被个男人撞破这种事,心中必定是恼怒万分。
“她恼我了。想来再也不愿我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谢醉桥不自觉地再次看向那辆马车,分不清自己心中此刻到底是怅惘还是后悔。
“堂哥,女孩过生日的话,送什么她才喜欢?”
耳边突然听到谢翼麟这样问自己,谢醉桥收回目光,侧头看了过去,见他正望着自己,有些紧张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道:“你家中不是现成的两个妹子?既然送她们贺礼,问她们自己便是。”
“不是她们。是阮家的世妹。”谢翼麟飞快瞟了眼前面的马车,压低了声道,“下月就是她生辰。我想送她贺礼。只现在不好叫我妹子知道。她大嘴巴定会说出去叫她知道的。我自己想来想去,也不晓得送她什么好。这才问下你。”
谢醉桥一怔,望着自己身侧这堂弟。平日大大咧咧的一个少年,此刻神情却有些忸怩。忽然明白了过来。不知不觉间,不止那阮家的姑娘长大了,原来连自己这个堂弟也已到了谈婚的年纪。
“她……喜欢什么,我也不晓得……”谢醉桥想了下,忽然道,“要不我叫静竹悄悄问下她。”
“千万别提是我叫问的!”
谢翼麟忙道,眼中的喜色却是遮掩不住。
“好。”
谢醉桥应了,心中却忽然涌上了一丝连自己说不出是什么的怪异感觉。
她现在在想什么?会不会还在恼我?
他忽然很想知道。
***
马车上的明瑜现在确实在想自己的心事。但与谢醉桥却是完全无关。事实上除了当日她有些尴尬不自在外,自还了那件外衫,她很快就像与春鸢说过的那样,没再多为这个意外而费神了。
她在想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而且为了这件事,她已经想法设法准备了许久。但是她还是有些担心,怕到时候会出现她无法预及的意外。
第四十三章
江州地处虹河与大江海□界下游的平原上,若逢天文大风潮,低矮的地势容易遭受水淹。只几十年前,一个名为都越的时任知府请命率了民夫高筑江边塘坝之后,这数十年都未再有水淹之祸,换来了风调雨顺。当地人也就把这塘坝亲切地称为都越坝,用以纪念那位知府。
明瑜却知道,到了下月中秋前夕,东海会起这数十年都未有过的极大飓风,那时加上潮涨,江面大起洪峰,护了江州人几十年的都越坝抵挡不住这几十年才遇一次的大水,在虹河拐角的雁来湾一段决口。明瑜记得当时知府谢如春虽也发动百姓护塘,但防备不足,料不到雁来湾会被冲毁决口,导致大水倒灌入城,淹没了江州境下的万顷良田,冲毁房屋无数。地势再低些的洼地,百姓避祸不及,伤亡不计其数。连知府衙门口的两尊石狮都被洪水没顶。荣荫堂也水淹三尺。大水过后,获知消息的正德大为震怒,下旨命知府谢如春赈救灾民,荣荫堂也参与了救济之事。直到半年过去,到了第二年的春,百姓们才渐渐恢复了从前的生活。
这一场大水不仅苦了江州百姓,让谢如春的仕途也遭了贬损,此后便一蹶不振。他今年知府任满,本是很有希望被调入京。却因了这一场天灾,正德皇帝后来又下一道圣旨训斥,道他疏于职守。若非看在他任左军勘查使的份上,怕是要遭贬斥。到了第二年,就被平调到了梁州。明瑜与谢铭柔一年中也不过通上一回书信。再两年后,她嫁入侯府,消息零落,自此便再也没了年少旧友的音讯。
这一场灾祸给明瑜的印象太过深刻,所以她自然记得清清楚楚。就在下月的八月十三,全城百姓都准备庆贺中秋之时,前所未见的疾风骤雨持续了一天一夜。当夜雁来湾决口。第二日明瑜起身,映入眼帘的便是满目汪泽,浑浊的黄泥水吞没了漪绿楼下的的庭院,家人要靠舟舢才能进出。
不过只剩一个月的时间了。
明瑜不敢确定这一世,那场会祸及许许多多江州百姓,包括知府谢如春的大水是否会照了前世的轨迹如期而至。但她既然知道有这可能,实在无法置之不理。大水虽然没给自己家造成多大损失,不过是淹了下面的田地庄园,损失了财物。但却夺走了许多人的亲人。阮家的救济堂里,从那一场大水后,就骤然增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孩童,一时人满为患。明瑜到现在还记得那些脏污的小脸上的一双双眼睛中的惊恐和悲伤。
她不能就这样跑去对自己的父亲或者谢如春说,下月十三可能会起一场数十年不遇的大风大雨,雁来湾决口,江州会成汪泽一片。但是因为很早之前就在想这件事,所以她也有对策。
江州城里有个人人都知道的胡半仙。
一年之前,胡半仙还只是个在破庙里寄身的算命先生,靠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每日在街头巷尾打卦卜算,勉强混口饭吃而已。他的名声大噪很富戏剧性。当时江州城里有名的城东富商李营夜半与自己的爱妾一道被人杀死在房中。谢如春抓不到凶手,李夫人府衙门口哭天抢地,一时成了全城人茶余饭后的热议话题,因了李家与江南总督府沾了点远亲,连总督也被惊动,下令谢如春限期破案。正焦头烂额之时,这胡半仙找了阮洪天,道自己昨夜占卜打卦,算出此案乃是李夫人为谋家财,与本是她亲眷的管家一道合谋杀了宠爱庶子的丈夫。本是要直接去寻知府告知的,奈何府衙门高,被拦住进不去。晓得阮洪天与知府素有往来,这才寻了上来要替天行道。阮洪天本是不信。只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连凶器埋藏在李家花园的那株老桂树下都说了出来。这才半信半疑地过去跟谢如春提了下。谢如春本就无计,见有线索可查,也不管虚实了,带了人过去一挖,竟真挖出了一把屠夫刀,刀刃上的血迹还隐约可辨。立时便抓了李夫人和管家,审问之下,二人俱是招了出来。此案一结,于是这胡半仙铁口直断的名声一下传遍了全城。每日来寻他算命问卦的人络绎不绝。他也早从破庙里搬了出来,住到城中的热闹之地,坐在家中继续施展他那如簧巧舌。
阮洪天护送妻女从孟县回了荣荫堂,没过两日,在城中自家一间铺子中时,听伙计来报,说门外有胡半仙求见。阮洪天一愣,想起从前的那桩事情,便叫带了进来。
胡半仙一见阮洪天,便压低了声道:“阮老爷,前次多蒙老爷信任,把小人的话举到谢大人面前,小人不胜感激。昨夜小人又占卜得出一卦,因事关重大,小的不敢自己上报给谢大人,想来想去,只好又来求阮老爷了。”
阮洪天本也不是特别信这些卜卦之事。只前次那凶杀案却本被他料中,也是百思不解。此时见他又寻了过来,便道:“卜出何事?”
胡半仙犹豫了片刻,一咬牙道:“小的昨夜夜观天象,觉到有异,便起卦占卜,竟算出下月十三会有一场几十年不遇的大风大雨,江海满潮,水淹全城,伤亡无数……”
阮洪天大吃一惊,道:“这般大的事情,你也敢信口开河?”
胡半仙额头绽出了汗,急忙道:“小人不敢胡说八道。实在是天象卦象俱都指出这般。且从那卦象来看,指向便是雁来湾口,想是那里的塘坝抵挡不住冲刷,这才破口入水,一冲千里的。”
阮家在雁来湾一带有诸多良田庄子。阮洪天听他说得一本正经,连地方都道了出来,忽然想起他前次也是一语道出了真凶,踌躇了片刻。终觉事关重大,便起身道:“难得你这般为百姓着想。你既说了,不管有无,我代你把话传给谢大人便是。”
胡半仙哭丧了脸道:“我本是不欲说的。若到时没这样的事,谢大人只怕要治我个妖言惑众之罪。只又一想,此事事关我江州百姓的福祉,这才拼了命也要叫谢大人晓得,好早做预备有所防范。”
阮洪天见他神色虽难看,说出的话却又铿锵,还道他真是忧民所致,便安慰道:“你既卜出这等天象,不管到时如何,本就该叫父母官晓得的。便是到时候真没有,做了防范也比毫无防备要好。你放心。到时若真有此事,你便立一大功。若安然无恙,我也定会在谢大人面前保你无事。”
胡半仙这才稍稍放下了心,擦了下额头的汗,连声道谢了,点头哈腰离去。
阮洪天不敢怠慢,立刻便去了南门谢府。被人引入书房之时,见谢如春与他侄儿谢醉桥正一道在那里。寒暄了几句,也没拐弯抹角,径直便把方才胡半仙的话讲了一遍。
谢如春与谢醉桥俱是有些惊讶。半晌,谢如春才皱眉道:“我素来是不信这些卜卦之事的。只前次那李家的凶案,却真被他料中,据他道出的原委才破了案,实在叫我惊讶。打那后我为探他虚实,暗中几次派了人过去扮作算命之人叫他卜卦,见他也不过是在卖弄口舌,糊弄些无知小民而已。想来那回被他料中真凶也不过是凑巧。如今他竟又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