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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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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外国人,我爸爸也真有耐性,不只教他们学围棋跟象棋,还同他们学西洋棋。”
  师父真是好兴致。
  妇人喝着热茶,说:“爸就是这副热肠子,听李大伯说,爸后来西洋棋也下得挺好。”
  我只是点点头,不难想象师父逼着别人学围棋、学象棋的那股干劲。
  妇人有些想笑,继续说:“只是没想到,我爸爸才刚刚教会他们下围棋,就有一个聪明的年轻人连赢我爸爸好几盘围棋。”
  我没下过围棋,不太知道这样初学现卖的本领有多么厉害,但我了解一个下了好几十年围棋的老人突然被一个新手痛宰的话,一定是幅极其惨烈的画面。
  妇人慢慢说道:“那个年轻人后来便常常跟我爸爸下棋,应该说,被我爸爸死黏着,磨着他下棋,一天总要下个十几盘,这棋越下,我爸就越不死心,尤其是那个年轻人有时候会同时跟五、六个人下棋,其中总有一、两盘是盲棋,或夹杂着象棋。”
  我问道:“盲棋?闭着眼睛下?”
  妇人也颇懂围棋的样子,说:“就是不看棋盘跟棋子,直接靠记忆下棋,这非常非常困难,更何况是一人对多人,那孩子真是天赋异禀,又是个新手,这真教人难以置信。”
  妇人突然眼睛一亮,说:“那孩子有副好心肠,后来我爸爸逃出安养院后,他每年都会寄新年卡片到这里来问候,前天还来过这里,说是来台湾观光,藉着机会再来看看曾经教他下围棋的爸。”
  我听着听着,心中盘算着如何测试师父会不会下围棋。
  后来,又同妇人聊了些师父的陈年旧事后,我便起身告辞,直到妇人送我到门口时,我才猛然想起刚刚进屋子时,妇人跟我说的话。
  “你说你有急事要找你爸爸,是什么事啊?要不要我转告他?”我说。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是件大事,请你务必转告我爸爸,催他快点回家。”妇人歪着头,皱着眉头。
  这真是莫名其妙,大概是思父心切吧。
  “我会的,再见。”我说。
  “再见。”妇人关上门。
  十四、情敌
  回到彰化,已经快十点了。
  我跳上大破洞,不见师父的踪影,但我听到师父的鼾声。
  “装自闭。”我打开衣柜,师父果然缩在柜子里酣酣大睡。
  “怎不到床上睡?”我摇醒师父。
  师父揉揉眼睛,说:“心情不佳。”
  我拉起师父,指着床说:“你先睡,我跟乙晶讲一下电话再睡。”
  师父打了个哈欠,说:“怎么你跟阿义今天都偷懒不练功?”说着,慢慢躺在床上。
  我不理会师父的问题,只是问道:“师父,你会下围棋吗?”一边拿起话筒,坐在角落。
  师父闭上眼睛,含含糊糊地说:“会啊,我师父教过我的,不过他自己棋艺不精,所以我那一手也不怎么样。”
  我点点头,正在拨电话时,师父突然像遭到雷击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说:“干嘛?”
  但,我立刻明白师父为何会惊醒的原因。
  “有杀气。”我警觉着,拿起放在床底下的两把铁尺。
  “是高手。”师父沉着脸道,接过一把铁尺。
  “这杀气好恐怖。”我心惊着,这杀气何止恐怖?简直是鬼哭神号!
  “一切小心。”师父眯着眼。
  师徒两人辨别方向后,便窜出大破洞,往杀气的源头冲去。
  踩着招牌、电线杆,师父将我抛在后面几公尺,我在后面看着师父的背影胡思乱想……
  这股杀气好杂,杂乱中的杂乱。
  不安的杀气节奏。
  没有节奏的杀手气息,更教人不安。
  这年头哪来这么多武林高手?!
  师父停了下来。
  我也停了下来。
  因为杀气不见了。
  杀气本是气,要迅速无端端消失在空气之中,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释放杀气的人死了。
  第二,是杀气超绝地急速隐匿。
  第一点是不可能的,而第二点,更显示出杀气主人的鬼影无踪。
  师父站在已经打烊的服饰店的招牌上,眼睛盯着前方的深黑小巷。
  我站在电线杆上,双脚在发抖。
  坦白说,我的武功已经挺不错了,但我仍然无法控制双脚的悲鸣。
  因为我感觉到一双藏在黑暗中的手,正机械式地向我们招手。
  刚刚的杀气,只是打招呼的一种方式。
  或说是一种招魂的仪式。
  这跟冲杀在黑道枪火间的恐惧感,是截然二帜的。
  “师父?”我怯怯地说:“你瞧那团杀气走了吗?”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师父的眼睛依旧盯着那条暗巷。
  “那是好人还是坏人?有可能是好人吗?”我问,手中的铁尺轻颤。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师父的嘴角有些笑意。
  “那该怎么办?”我问,这问题简直乱七八糟。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师父终于笑了,又说:“你今晚话特别多。”
  “没,那就进去吧。”我咬着牙。
  “你进去,一分钟后师父就跟在你后面。”师父将铁尺收在腰上。
  什么?一分钟?
  “别开玩笑。”我有点发冷,说:“弟子学有未逮,不克前往壮烈赴义。”
  师父认真说道:“这年头高手不易觅得,只是跟枪林弹雨决斗的话,武学终究会没落的,你想变成在每个时代都适任的大侠,就要勇于跟危险缠斗。”
  我更认真地说:“真的不要。”
  师父的眼睛发出光芒,说:“要学会战胜恐惧,而不只是柿子挑软的吃。”
  我的眼睛发出更璀璨的光芒,说:“我发誓以后吃柿子时,一定挑最硬的吃,但不要想叫我一个人进去,你明明知道我还不够资格进去。”
  师父大笑:“只是找适合自己程度的敌人打斗,怎么可能当大侠呢?在江湖上打斗讲的是搏命,又不是比赛。”
  这道理我当然很懂,但实践起来不只需要勇气,还需要不要命。
  但我要命。
  师父坐了下来,说:“况且,搏命之际讲的不是势均力敌,而是身心俱技。你要相信正义之心,﹃仁者无敌并不是句口号。”
  我也坐了下来,说:“仁者无敌,皆大欢喜,世界和平,额手称庆。”
  我看师父一脸苦笑,只好又说:“师父,说什么我都不会一个人进去的,国文老师说得很好,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咱俩一块进去冲杀、冲杀。”
  师父有些诧异地看着我,说:“两年前你还是说话结结巴巴的老实头,现在怎么油腔滑调起来?”
  如果可以不死,什么话我都愿意说说看。
  此时,杀气斗盛,从巷子深处激然撞出,厉厉作响。
  师父抽出腰间铁尺,站了起来,说:“人家在催我们了,要一起走,便一起走吧。”
  我也站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师徒两人跳在清冷的街上,慢慢地、非常缓慢地踏进死神掌里的暗巷。
  慢慢地。
  慢慢地。
  慢慢地。
  装馊水的塑料桶、发呆的猫、发臭的便当、正在滚动的米酒瓶。
  还有一个坐在圆圆东西上面的流浪汉。
  流浪汉没有头。
  不过他有张很像头的椅子。
  “邪恶。”我暗暗怒道。
  这下子,真的是敌非友了。
  “沉住气。”师父缓缓说道,铁尺指着地上,这是师父的剑式。
  我收敛心神,铁尺反抓在胸前,这是名震天下的“乙晶剑法”的剑诀。
  “有东西!”我心想,一件物事从天摔下,我们迅速往旁边一闪。
  “碰!”
  一具尸体摔在我们面前。
  尸体没有爆炸出什么血,因为尸体的血已经流干了……尸体身上都是刀伤,刀刀痛苦却绝不致命,看样子是被封住穴道后再行宰杀。
  这样的手法,不,应该说,这样凶残的兽性,只有一个人做得出来。
  “在楼上。”师父冷冷地说,看着尸体被抛下来的窗口。
  窗口打开着,里面透着昏黄色的微光,漾着异样的血腥味。
  那一户人家,该不会被屠灭了吧?
  昏黄的灯光中,挥着黑色的手影,然后,一道黑影又摔出窗口。
  “碰!”
  是个小孩。
  小孩的骨头根根刺出皮肤,显然被“蓝金”使用重手,折尽虐杀。
  我不再感到害怕。
  我只觉得自己怒火奔腾,快着魔了。
  “有些不对劲。”师父突然开口。
  “嗯?”我应道,铁尺炙烫。
  此时,窗口边的手影再度扬起,又丢下一具尸体。
  “碰!”
  尸体重重摔在我们面前,这条尸体……没有眼睛……
  “小心!”
  尸体弹起,袖中弹出寒光!
  此时,一道凌厉的杀气从天骤降,两方夹击!
  杀手有两个!
  乙晶剑法,初遇强敌!
  假尸的剑平稳而单纯、单纯而直接……直接刺向我的喉咙。
  我的脑袋一面空白,但我的身体却一点也不空白,平时的锻炼立即做出反应,铁尺骤然弹出,身子轻轻往旁半步,闪过致命一剑之际,弹出的铁尺削下假尸的手腕。
  正当我骇然不已时,我的身体突然溜滴滴往前一倾,一掌惊天霹雳地击在尸体身上,但假尸悍然如山,不为所动。霎时我的身体陡然往后跌倒,胸口沉闷欲昏。
  假尸的手不知何时印在我的胸口,震得我五内翻腾,手脚冰凉。
  而师父呢?
  师父手中的铁尺不见了,格手站在我面前。他的铁尺钉在另一个杀手的“飞龙穴”上,那可是人体十大好穴之一。杀手捧着铁尺,坐倒在馊水桶旁,脸上也是两个黑色大窟窿。
  “你是谁?”师父看着站着的假尸,挡在我面前。
  假尸生硬地说:“蓝金。”
  师父摇摇头,说:“不可能,刚刚被我杀的家伙,武功都比你高。”
  假尸举起左手,那只没被我削断的手,手掌微微震动。
  师父冷冷地说:“况且,蓝金不会扮尸体,不会耍计谋,他只是个行尸走肉的恶魔。”
  假尸突然大叫“啊——”,往前冲出,师父杀气大盛,双掌往前一轰,无招无式,无巧无妙,纯粹的刚猛无匹!
  假尸“匡啷”一声巨响,脊椎骨像橡皮筋般往后弹出,胸前肋骨顿时射向四方。
  假尸变成真尸,上半身一块块黏在巷壁上,下半身则呆呆站着。
  “没事吧?”师父蹲下来,搭着我的脉。
  “痛得想哭。”我虚弱地说。
  “好险刚刚没让你一个人进来。”师父深深吐了一口气,背起了我。
  “你也知道?”我勉强笑着,然后就在师父的背上睡着了。
  “我会不会死?”
  这是我睁开眼睛时,第一句话。
  “会。”师父断然说道。
  “好倒霉。”我又闭上眼睛。
  “但不是现在。”师父笑着,然后,我的身体缓和了起来。
  凌霄派关于内伤的疗伤法门,就是卯起来传送内力,然后强健筋脉。
  真是太随便了。
  幸好我的内功扎实,加上那假尸先被我劈了一掌,要不,我的肋骨稳断得干干净净,像虾味先一样酥脆,散在地上。
  我在师父彻夜输功的治疗下,第二天早上居然就无啥大碍,我背上书包后,便撇下不断打哈欠的师父,上学去。
  一路上,我很认真地在思考:为什么有那么多个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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