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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野仙踪-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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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至,何难走遭?况别连城璧已及三年,也须与他想个下落,岂可长久住在金不换家?直隶亦须一往。”于是于无人之地,驾起风云,早到虞城县地界。将超尘唤出吩咐道:“你去虞城县朱文魁家,查他兄弟朱文炜有妻子没有?刻下是何光景?朱文魁夫妇相待何如?详细打听,莫误。”超尘去了一个多时辰,不见回来,于冰深为怪异;又叫出逐电查复。少顷,二鬼道上相遇,一同回来。超尘禀道:“小户人家非名门仕宦可比,最难访查;况他家又住在柏叶村,离城七十里,鬼头在城中遍访,始知其地。到他家细问户灶中溜诸神,已访得明白。”遂如此这般,细说了一遍。又言:“前日晚间起更时分,姜氏同段诚女人欧阳氏,俱假扮男子,分带银五百两,欲奔四川,寻朱文炜去。本日住吴八店中;昨日止走了十五里,住在何家店中;今日总快也不过走十数里,此刻大约还在西大路上行走。”于冰大笑道:“果不出吾之所料!幸亏来得不迟不早。四川道路,岂是两个妇人走的?还得我设处一番。只是朱文魁固属丧心,其得祸亦甚惨;若非欧阳氏两次窃听,姜氏亦难瓦全也。足见上天报应甚速!”再看日已西斜,收了二鬼,急忙借土遁向西路赶来。不过片时,见来往人中,内有两个人异样:头前一个穿灰布直裰,象个家仆打扮;后面跟着一个穿着蓝衫,儒巾,皂靴,步履甚是艰苦,文雅之至。于冰紧走了几步,到他跟前一看,但见:头戴懦巾,面皮露脂粉之色;身芽阔服,腰围现袅娜之形。玉顶低垂,见行人含羞欲避;柳眉双锁,愁远路抱恨无涯。靴底厚而长,疑是凌波袜;袍袖宽而大,莫非鲛绡囗【上敝下衣】。裁剪不齐,容貌端肃,实有子都之韵,肌骨薄弱,却无相如之渴。宜猜绣帏佳人,莫当城阙冶子。
  于冰见他羞容满面,低头不敢仰视,心下早已明白,也不同他话,离开了七八步,在后面缓缓随行。看见百步内外有一店,两个人入去了。于冰待了一会,也入店内;见他两个在东下房北间,于冰就住了对面南间,总是一堂两屋的房。少刻,小伙计问于冰饭食,言:每顿大钱四十五文,房钱不要。于冰道:“我起身时如数与你,饭是不吃的了。”小伙计去对过打发饮食。须臾,又送入灯来。于冰忖度道:“此刻入尚未静,须少待片刻,再与他们说话。”又待了一会,见门户早已关闭,于冰道:“这也是他回避人的意思,我也不必惊动,且到明日再说。”依旧回南屋打坐。次日天明,听得北房内说话。商量要雇车子。于冰看了看,见已开门,便走入北房举手道:“老兄请了!”只见姜氏甚是着慌,欧阳氏道:“相公来有何见谕?”于冰坐在地下板凳上,问姜氏道:“老兄贵姓?”姜氏也只得答道:“姓朱。”于冰又问道:“尊讳?”姜氏没有打点下个名字,便随口应道:“贱名文炜。”于冰道:“是那一县人?”姜氏道:“虞城县柏叶村人。”于冰道:“这是属归德府管辖了。”姜氏道:“正是。”于冰道:“这也是个大奇事!”欧阳氏道:“一个名姓、地方有何奇处?”于冰道:“天下同名同姓者固多,也没个连村庄都是相同的。我今年在四川成都府东门外龙神庙中,见一个少年秀才,名姓、地方与老兄相同,还跟着个家人叫做段诚。”姜氏忙问道:“此人在四川做甚么?”于冰道:“一言难尽!他有个哥哥叫朱文魁。”随将成就林岱夫妻,并他哥哥如何长短,详说了一遍,姜氏道:“这讳文炜的与我最厚,既言被他哥哥赶逐,不知他近来光景何如?栖身何地?”于冰道:“他如今困苦之至。”又将文炜投奔崇宁县,被赶逐出境,又不好再回金堂,无奈住于成都关外龙神庙中,主仆轮流讨饭吃。老兄既言交厚,我理合直说。“姜氏同欧阳氏听了,立即神气沮丧。欧阳氏还掌得住,姜氏便眼中落下泪来;若不是对着于冰,便要放声大哭。于冰道:”老兄闻信悲伤,足见契厚。“欧阳氏道:”老相公尊姓?“于冰道:”我姓冷,名于冰,直隶成安县人。“欧阳氏道:”老相公适才说今年见他两人,此时还是三月上旬,好几千里路,不知是怎样个走法?“干冰心里说道:”怪不得此妇与他主母出谋定计,果然是个精细人。“因笑说道:”是我说错了,我是昨年十月里见他们。“欧阳氏道:”这就是了。我说如何来得这样快!“姜氏拭去眼泪痕,又问道:”先生没问他几时回家么?“于冰道:”我见他时,他正害病。“姜氏惊道:”什么病?可好了么?“于冰道:”也不过是风寒,饥饱劳碌,郁结所致,病是我与他治好了。至于归家之念,他无时不有,只是他主仆二人一文盘费没有,如何回来?我念他穷苦,又打听得林岱与荆州总乓林桂芳做了儿子,大得时运,我帮了他十八两银,打发他主仆去荆州后,我才起身。“姜氏闻听大喜,道:”先生真是天大的恩人!我磕几个头罢!“说罢,恰待下床叩谢,欧阳氏悄悄的用手一捏,姜氏方才想过来,又问道:”他到荆州,林岱定必帮助,倒只怕一半月也可以到来。“于冰道:”他因他哥哥不仁,回家恐被谋害,定要久住荆州;临行再三嘱托我,务必到百叶村面见他妻子姜氏,有几句要紧话着我说。我受人之托,明日还得去寻访这柏叶村方好。“姜氏道:”我就是柏叶村人,他的眷属从不避我,有什么要紧话,和我说一样。“于冰笑道:”岂有人家夫妻的话向朋友说的?“姜氏心急如火,又不好催逼;欧阳氏心生一计,道:”我相公行三,叫朱文蔚,是文炜的胞弟,所以才是这般着急,原是骨肉,说说何妨?“于冰大笑道:”既如此,我说了罢。令二兄起身时,言令大兄文魁为人狡诈,不堪回家,必要谋害他妻子姜氏,恐怕不能保全;着姜氏同段诚家女人,同到我家中住一二年,等他回来,再商量过法。“欧阳氏道:”尊府离此多远?“于冰道:”离此也有二千余里。翱捎星妆适第二十五回 出祖居文魁思寻弟 见家书卜氏喜留宾
  词曰:荆树一伐悲雁旅,燃箕煎豆泪珠淋;木本水源宜珍重,且相寻。
  客舍陡逢羞莫避,片言道破是知音;异城他乡恰素心,幸何深!
  右调《花山子》
  再说朱文魁被大盗劫去家财妻子,自己头上又撞下个大窟,满心里凄凉,一肚子苦气。虞城县传去问话,头上包裹不甚严密,受了些风吹,回到家中膀肿起来,脑袋日大一日。李必寿只得与他延医调治,方得肿消痛止,慢慢的行动。又过了一两天,亲自到县里,打听拿贼的音信,并妻子的下落。问了问,才知本县行文到山东青州府去,照会乔武举有无其人,拿解的话说,询问捕役们,都说各处遍访,踪影全无。抱恨回来,逐日家悲悲啼啼,哭个不止。又想起房价银尚未归结,遂到买主家说话。买主道:“你今日搬了房,今日银子就现成。”文魁妻财两空,那里还有山东住的心肠?在本村看了一处土房,每月出二百文房钱。又想了想家中还有些箱柜、桌椅、磁锡、铁器等物,到此际留之无用,弃之可惜,就一齐搬来;这几间土房内,也放不了许多,又且是些粗重东西,雇人抬送也得费钱,于是又到买房人家说了情节,要减价一总卖与。买主怜念他遭逢的事苦,又图占他些便宜,同他看视一番,开了个清单,把价钱讲明,连房价一共与了他三百六十两。文魁也无心拣择吉日,收了银子,就同李必寿夫妻二人,带了几件必用的器物,搬入士房居住。将房价并卖了家器银子,拆开从新看过,又用戥子俱归并为五十两一包,余银预备换钱零用。收拾将完,猛将房子四下一看,竹窗土壁,那些椽一条条看得甚是分明,上面连个顶棚没有;回想自己家中光景,何等体局!孰意几天儿就弄到这步田地,不由呼天吁地,大哭起来。
  哭了一会,倒在炕上,千思百虑,觉得这后半世没个过头。欲要带银两寻访妻子,又不知他被动何地,看捕役们的举动,日受比责,是个实在拿不住,并非偷闲玩忽;山东行文查间,看来也是纸上谈兵。自己又知道素日得罪乡里,可怜者少,畅快者多;将个饱暖有余的人家,弄了个一扫净光。想到极难处,又大哭了一番。猛然想到文炜、段诚身上,不禁拍胸大恨道:“没人心的奴才!你止有一个兄弟,听信老婆的言语,日日相商,做谋夺家产的想头。后到四川,因他帮了姓林的几百两银子,藉此便动离绝之念;若讲到胡花钱,我一场就输了六百七八十两,比他的多出一倍。他花的银子,是成全人家夫妻,千万人道‘好’;我花的银子,白送了强盗,还贴上老婆,搭了弟妇,把一个段诚家老婆,也被他捎带了去。银钱诸物,洗刷一空;房产地土,统归外姓。我临行止与我那兄弟留了十两银子,能够他主仆二人几日用度?且又将父亲灵榇置之异乡,他生养我一场,反受其害,丢与我那穷苦兄弟,于心何安?我起身时,九月将尽,他止穿着单衣两件,又无盘费被褥,三冬日月,总不冻死,定必饿死。”相到此处,痛泪交流,自己骂了声“狼心的奴才!”打了十几个嘴巴。又恿起兄弟素常好处:在慈源寺中,打了他三四次,并未发一言;讲到分家,倒是段诚还较论几句,他无片语争论,就被我立刻逐赶出去,我便偷行回家,不管他死活。想到此处,又打了几个嘴巴。骂道:“奴才!你分的家在那里?妻子、银钱在那里?田地、房屋在那里?我这样人活在世上还有甚么滋味?”恨将起来,将门几关闭,把腰间的丝带解下,面向西,叫了两声“兄弟!”正欲寻上吊的地方,忽回头见桌上堆着二三百两银子,还未曾收藏,复回身坐在床沿上拿主意。李必寿家两口子在下房内,听得文魁自骂自打,好半晌也不敢来劝他;此刻声息不闻,又看见将门儿关闭着,大是惊异,连忙走来推门,一看,不想还在床上坐着。文魁看见,大喝道:“去罢!不许在此混我的道路!”李必寿连忙退回。文魁想了半日,忽然长叹道:“我何昏愦至此!现放着三百七八十两银子,我若到四川,不过费上四五十两,还有三百余两,寻着兄弟,将此与他,也省得白便宜外人,再与商量日后的结局。设或他冻饿死,也是我杀了他,就将此银与段诚,也算是跟随他一场,然后我再死不迟。”又想及“山东关拿武举,老婆已成破货,无足重轻;若拿住乔武举,追赃报仇,也算是至大事体;我意料文书至迟再不过耽延上数天,到底该等一等下落为是。”主意定了,依旧随缘度日起来。
  再说姜氏自冷于冰雇车打发起身后,一路上行行止止,出店落店,多亏二鬼扶掖,无人看出破绽。姜氏系于冰早行说明,暗中有两个妥当人相帮。起初二鬼相帮时,眼里又看不见,不知是神是鬼,心上甚是害怕;过了两三天后,视为寻常。披霜带露,许多日子,方到了戍安县。入得城来,车夫沿路问“举人冷逢春住在何处?,就有人指引道:”从大街转西巷口,有一处高大瓦房,门外立着旗杆,还有金字牌匾,最是易寻的。“车夫将车儿赶到门外,欧阳氏先下车来,门上早有人问道:”是那里来的?“欧阳氏道:”是尊府太爷冷讳于冰打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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