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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信你这一次。”
白皓匀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份基本演歌星合约,递予沈婕汝。“请你仔细看完之后,在左边最下方的空白处签上姓名。”
“这是特地给我的?”连合约都预先拟好,其中会不会有诈?
“不,这是统一规格,所有新进人员签的内容都一样。”他一笑,很具嘲弄的意味。
“你不需要另外针对我拟一份合约?”太草率也太不重视她了吧。
“你想要求额外的优惠条件?”刚刚是谁说要凭自己的力量闯出名堂的?
“不是的,我是说……呃,算我没说。”沈婕汝不悦地拿起合约,才看到第二条就失声惊叫了,“这上头说,不出唱片的时候,我仍必须每天到公司上班,而且月薪才两万五千元?!”她家帮忙煮饭的欧巴桑都不只这点酬劳。
“没错,这是劳委会公布的基本薪资,不做事还有钱领,你应该感到很庆幸了。”
“问题是……”她已经很习惯一个月不花他个十万、八万(而且是港币)不过瘾了呀。
想到以后必须节衣缩食甚至挨饿受冻度日,她就觉得前途一片黯淡。
可恶的家伙,瞧他一副道貌岸然,原来只是披着羊皮的吸血鬼。
现在怎么办?海口都已经夸下了,还打退堂鼓,岂不要被他笑破肚皮,教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贼船,她糊里糊涂上了贼船,而眼前这坏男人正是如假包换的海盗头子。
深深为悲惨的未来哀悼一分钟后,她好不容易再度提起勇气往第三条合约看下去——
“五年会不会太长了?”也许她一举成名,半途有人出高价前来挖角或什么的,岂非只能望钱兴叹,亏大了。
“这点倒是可以商量,你希望签多久?”
“一年好了。”凭她的实力,三百六十五天够她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本公司从来不在一年内为新人出片。”理由是新人需要多磨练、多学习。
“意思是,我必须先坐一年的冷板凳,第二年才能上台唱歌?”那不呕死她了。
“不见得第二年就能出片,一切都得看你的表现,表现得好,三年内应该有机会和歌星沾上边。”要是表现不好,当然就得回家吃自己喽。
“既然是这样,那签这份合约有什么用?”根本一点保障都没有嘛。
“签了才有机会,”他潇洒无比地扬了下剑眉,“很多人挤破了头,还拿不到这份合约。我可以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不要太勉强。”
“谁勉强了?”她就是这点经不起激的个性非常要命,人家又没明说什么,飘进她耳里就全不是滋味。“签,我现在就签。”
抓起合约,大笔一挥,为期五年的卖身契就这么拍板定案了。
白皓匀很满意地点点头,“欢迎你成为聚阳的一份子,明天开始上班可以吗?”
“明天才开始算薪水?”她没好气的问。
白皓勾勾起嘴角,微眯着炯亮的黑瞳,说:“今天。”
“算你还有一点良心。”她伸手拿起其中一份合约,白皓匀的大掌竟猛地按住她。
“你?!”吃豆腐!
“公事谈完了,可以谈点私事吗?”
这家伙分明不是个好人,可,为什么讲起话来总那么恳切、真诚,令人难以拒绝。
“什么私事?”先把你的手拿开再说不迟。
“和解好吗?”白皓匀非但没挪开手的意思,甚且握得更紧。
“往后我们将在同一个办公室朝夕相处,最好能心平气和,理性合作。”
“多谢提醒。”哼,有仇不报是孬种,有志气的人,岂能不把雪耻图强当成终身使命。
沈婕汝皮笑肉不笑地拎开他温热的大掌,合宜地表现出宽大为怀的模样。
“今后我自当唯白总监的命令是从,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多多提拔。”有够虚伪,自己听了都快反胃。
“由衷之言?”白皓匀犀利的双眸紧盯着她的眼,仿佛要从中看穿她真正的居心。
“你不是要逼我立誓吧?”
就算是也行,从中学被记第一支大过开始,她发誓就跟吃饭一样容易。
“立誓倒不必,肯赏光吃个饭吗?”
“今天又找不到女伴陪你吃饭了?”她抓起背包,傲然旋身走向门边,“我是来卖唱,可不是来卖笑的。”
白皓匀没有叫住她,事实上在她前脚才踏出办公室,他立即就关上房门。
恼羞成怒了?哈,谁理你!
办公室里恢复先前的寂静。白皓匀若有所思地仁立在窗台边,眼光飘得好远好远。
“你想,这会不会是一招险棋?”庄以旭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不人虎穴,焉得虎子。” 白皓匀拉上窗帘,神色阴鸷地坐回办公椅。“都打听过了,沈从声确实不知道她到台北来?”
“是的,”庄以旭挪了下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慎重的说:“她是背着沈从声到台北求发展的,洪小慧还特地交代,别透露了她的行踪,以免引发他们父女的火爆冲突,等地处处碰壁之后,就会乖乖回香港去。”
庄以旭和洪小慧认识多年,原是一对恋人的两人,在浓情转淡之后,仍维持着友好且亲密的关系。
“有洪小铃的金援,短时间内她大概不会知难而退。”白皓匀沉吟了一会儿,道:“我们动作要快,杀他个措手不及。”
“一切都按照你的指示进行,无论沈从声如何接招,都会是一场难得的好戏。”庄以旭顿了下,“怕只怕,某个环节失了控,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有话直说。” 白皓匀才智双全,岂会听不出他话中有话。
“人是感情的动物,你又一向宅心仁厚,再加上沈小姐对你情苗暗生,往后局势会怎样发展,实在很难说。”
“她对我动情?”白皓匀嗤然一笑,“不可能,这天之骄女狂妄傲慢,目中无人,她怎么可能!”
“不可能就不会远从香港追到台湾来。”情字这东西他懂,随便一个眼神都能泄漏出可靠的讯息。“洪小慧还告诉我,她跟香港那票损友讲电话时,曾多次提到你,并信誓旦旦要把你千刀万剐。”
白皓匀闻言不怒反笑,而且是朗声大笑。
“你还笑得出来。”庄以旭名义上虽为星探,但实际上他也是聚阳传播的股东之一。以他和白皓匀的交情,他这样的反应更令他忧心忡忡了。
须知白皓匀尽管处事圆融、予人和善,但他对女人则很少温柔以对,理由是怕惹麻烦,因此公司里的女同事,对他总是又爱又敬,又不敢造次。
这回听到沈婕汝寻仇觅恨而来,他非但不撇清关系,反而笑得如此灿烂,莫非落花有意,流水亦非无情?
“谅她没有那个能耐。”
白皓匀满是讥消的说。
“别忘了,她还有个叔叔,是黑凤帮风禾堂的堂主。”传播业者最怕和黑道人物扯上关系。
“沈孟起?”
“没错。”庄以旭一颗心已提到半空中了。
“他不足为虑,”白皓匀却仍是老神在在。“黑凤帮帮主温凤,是我家多年的邻居,情谊相当深厚,只要跟她打声招呼即可。”
“好吧,看来你早已成竹在胸,我听任差遣就是了。”
沈婕汝歪躺在沙发上,看*赛车实况转播,看得正起劲,手上的爆米花洒得满地,茶几上亦是杯盘狼藉。
“这是台风过境吗?”洪小慧提着大包小包,从外头走进来,一看到她心爱的闺房,被搞得一团乱就忍不住勃然大怒,冲过去把电视关掉,一手叉在腰上,一手指着沈婕汝的鼻尖道:“立刻改掉你这种颓废的坏毛病,现在把客厅给我收拾干净,十分钟后回来听训。”
“别发火嘛,生气很容易老的。”明知她小阿姨最怕听到“老”这个字,她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潦草收拾好她制造的混乱后,她又懒洋洋的瘫在沙发上,还跷着二郎腿。
“放下!”洪小慧决心彻底改造这个不学无术、家教甚差的外甥女。“身体挺直,两脚并拢。”
“这样坐多累啊!”说着沈捷汝的身子又严重朝左边倾斜,眼看又要瘫平了。
“你敢给我躺下,我就马上将你扫地出门。”洪小慧威胁的竖起两道峨眉。
“不给住拉倒,我住饭店去。”她两手一摊,拍拍屁股就想走人。
“给我站住!”洪小慧性子也是满硬的,“当我这里是哪儿,说来就来,想走就走,没那么容易。除非你要我姐夫来把你逮回去。”
你姐夫不就是我爸爸?沈婕汝眼睛一下子瞠到极限大,“你心肠很坏哦,我是很不得已才沦落到你这来,你不善加对待,就够糟的了,还出言恐吓。”
“我也是很不得已才收留你,你不知感恩图报就够糟的了,还肆无忌惮、胡作非为。”
“哪有,人家也只不过是把你的客厅弄乱了一点点,这也算得上胡作非为?”她还没使出全套的看家坏本领哩,到时岂不要列名为十大枪击要犯。
“非也,须知从小地方即可看出一个人的本性,瞧你这副吊儿郎当样,就可知道你多么没有家教、多么欠缺教训、多么不懂规矩,多么……气死人!”
“你惨了,你骂我也就算了,连我爸爸妈妈都不放过,我要打电话跟他们告状。”
“免啦,我今早已经足足跟你妈叼念一个多小时了,她现在应该已羞愧得没脸见人了。”
真的?“哇,你好坏哦。”
“甭谦虚,要论坏,这世上恐怕没人及得上阁下了。”
“阁下是谁?”
沈婕汝脑筋熊熊转不过来。
“唉!”难怪中学毕业时,老师给她的评语是:该生素质欠佳。“别管阁下阁上了,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要对你展开天使训练,教你怎么坐、怎么走路、怎么穿衣吃饭。”
“当我三岁小孩?”不然教那些劳什子做啥?
“废话少说,衣服脱下来。”洪小慧铁青着面孔命令她。
“干嘛?”她不知道洪小慧居然有这种嗜好,那么老的人了,还……真要不得。
“当歌星的,有人穿得像你这样吗?非洲的难民都穿得比你像样,脱!”她从提回来的包包里,取出好几件质料、剪裁都是上等货的服饰,要沈婕汝—一试穿。
“你要我穿着这个蚊帐去上班?”有够累赘的。人家不要啦!
“呵!看不出你身材一级棒,该细的该翘的,比例超标准,简直是天生的衣架子。阿汝,我看你当模特儿比当歌星适合。”洪小慧望着这袭黑色紧身小礼服,在沈捷汝身上所营造出的“神奇”效果,不觉呆掉了。
“不要。”人各有志,不能勉强的。“我不要当模特儿,也不要穿成这副德行。”
“是你说的哦,要是冷板凳一坐三、五年犹见不了天日,别说我没帮过你。”
“有那么惨吗?”
她脑海不自觉的浮现白皓匀说过的话,好像真有那么回事。
“哼,三、五年还算好的了,据说任贤齐窝了九年才窜红起来。”
“那是他运气太背啦。”
她老妈说,她已经坏到达老天爷都怕她,所以,安啦。“你等着我赚大把白花花的银子回来孝敬你吧。”
“做梦。”
本来想邀她去吃顿大餐,庆祝她顺利取得合约,成为聚阳传播的签约歌星的,结果却气得一点胃口也没了。“合约呢,拿出来我看看。”
沈捷汝在包包里摸索了半天,最后干脆把整个包包里的东西倒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