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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青思绪凌乱的看著半阖的房门,没多说什么只是捡起地上的碎玉与白罗纨。朝……阳!三块碎玉意外的在他掌中拼出“朝阳”两字,他顿时犹如遭电击一般,战栗踉跄了数步。“怎么会?”他口齿不清的呢喃,脑子里剩下的只是她离去时悲苦的身影。
此时,海棠干笑出声,“现在才发现玉佩不是凡芷的呀?我看你真被鬼魅迷昏了头,青色跟白色都分不清,现在可好了,打跑了你的未婚妻,这下子要『你侬我侬』可难喽!哈……哈……”她幸灾乐祸的仰笑离开。
她的报复成功了,早在朝阳踏进睿王府的那一刻起,她就锁定了朝阳的动向,原本她只是想跟朝阳搬弄一些是非,离间朝阳与凤青的感情,没想到凤青竟会选在这个时候回府,理所当然她只好顺应时运,来个大毁灭!
天色已经很晚了,自从朝阳从睿王府回来后,她就一直沉寂的坐在窗前,幽暗的房里没有点上烛火,惟一的光线就是窗外的月光。
“格格,你不要这样……我看得好难过……”没离开过半步的宛儿,终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不安,哭了起来。
格格以前是很开朗的,不管受了什么打击,也一定会在哭过之后振作起来,可是现在她就像死了一样,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宛儿知道她现在心里一定很苦很苦,她那么爱凤青贝勒,没想到得到的回应,竟然是如此残酷的打击。
朝阳的脸肿了,宛儿想拿水帮她敷,可是朝阳只是微弱的回拒,还说如果可以她不想要这张脸。宛儿听得好害怕,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格格,你为什么不哭呢?至少哭出来会好过一点。”宛儿道。
“没事的,你别难过。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可耻……今天以前我竟然还妄想用爱来感动凤青让他爱上我,天真的以为只要我努力一点,总有一天我会取代凡芷在他心中的地位,但是事实证明我在痴人说梦,今天凤青可以为了凡芷打我,但他又会为我打谁?没有,因为我就只是这一副空躯壳罢了,我不可能代替凡芷,也不可能让他把爱转移到我身上。”
“你不是痴人说梦,是贝勒爷不好,辜负了你的感情,你不要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你没有错啊!”宛儿双肩耸动,涕泪纵横,湿了又湿的手绢,早已沾满她的泪水。
“真的吗?”她缓缓起了身,走到桌前点燃了烛火,“可是爱上他就是我的错,我贪婪的迷恋他的怀抱,让自己不断的作著梦,而现在梦醒了,因为是梦,所以负伤的只有我一个。”
“这样对你来说太不公平,如果不是他缠著要娶你,你又怎么会爱上他,是他的错,全是他的错!受伤害的不应该是你是他!”宛儿吼了起来,激动得抓著朝阳的手臂,她不要朝阳怪自己,格格没有错,真的没有错!
朝阳移开注视她的视线,凝望窗外的黑夜,“宛儿,你知道绝望是什么感觉吗?它就像这夜幕,除了黑暗还是黑暗,我想哭,可是哭不出来,我是如此的绝望痛心……”
“格格……”宛儿再也泣不成声,斗大的泪珠一颗接一颗的滚出眼眶,“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要你拿回玉佩,也不会发生今天这件事。”
“早一点认清事实何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有机会让我抽身。”朝阳温婉的道,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她要离开他!离开这个无法爱她的男人,自私如她,虚幻的婚姻她不要。
“抽身?”宛儿止住了泪水,“你的意思是离开他,放弃对他的感情?”
“如果能说放弃,我就不会这样的倍受煎熬了,离开这条路是要走的,只是我多带了一份感情。”朝阳无怨恨的道,十分珍惜这份“爱”,而这就是她要的。
“可是格格你要走去哪里?你没有地方可以去啊……”宛儿紧张的道。
朝阳幽然一笑,“去哪里都行,就算死了也无所谓。”
宛儿顿时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格格……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猛揪紧朝阳,慌乱的道:“格格你不可以寻短见,千万不可以!”
“傻瓜,寻死是需要很大勇气的,我不会寻死的。”她笑著移开宛儿的手,优雅的走到床边坐下,不知怎么的,她的笑令宛儿感到毛骨悚然……
歌玄一进凤青的房间,眉头便挑得半高,“兄弟,你别告诉我你正在藉酒消愁。”
凤青笑了两声,扬著嘴角嘲弄道:“我就是在藉酒消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喝也醉不了。”
“那我可真来对了时候,两个为情所困的可怜虫,正好互相慰藉。”他洒脱一笑,自动自发坐下来斟杯喝酒。
“你怎么看得出我为情所困?”凤青挺好奇的问。
“我们做朋友不是三天两天的事情,你这副堕落的德行不是为了女色,难道会是为大清帝国的政务?见鬼的才有可能!”歌玄半调侃的道,一把扇子悠悠的扇着。
“说得好,想我凤青贝勒金戈战马奔驰于沙场上,冲锋陷阵面对数十万大军,也没今天来的懦弱。”凤青嫌恶的看著自己的一双手,他怎么能忍心下得了手?她是如此的娇弱,如何能承受得起自己的蛮力?
歌玄敏锐的察觉出他的自责,以扇子点了点他的手心道:“你到底用这双手对你的宝贝格格做了什么事?”
“我打了她,狠狠的打了她。”凤青沉吼著,明显的愧疚不言而喻。
歌玄玩味的吹了一声口哨,戏谑的笑道:“不管谁对谁错,我劝你还是赶快去跟她道歉,以我纵横情海的经验告诉我,女人这个时候是非常不可理喻的,轻者哭闹一场,重者难保不会自杀。”他可一点也不危言耸听,常碰到嘛!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现在事情已经复杂到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凤青愁闷的道,历历在目的凄凉身影令他心痛如绞,他知道令朝阳凄凉的除了那两巴掌,更包括他的虚情假意。
“听你的口气好像还有内情?”歌玄问。
“内情就是我不爱她,对她一点感情也没有。”
“啧啧啧,凤青啊凤青,原来你比我想像中还无情,你可以人前人后恩爱的对她,心底却彻底没付出过,看来我这个『狠男人』得让你做了。”在他看来,自己可比凤青有人性多了,至少他对女人都会事先声明是逢场作戏,除了……那么一次,而且那么一次,现在正陷他于水深火热之中。换了个口气,歌玄尖锐的反问:“你既然说你对她没感情,那你又何必在这里藉酒消愁?唉,凤青,感情不是你说了就算的!”他语重心长的道。
他的话让凤青一阵惊愕,盯著酒瓶,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瞥了一眼闷重的空气,歌玄理了理衣著起身,“快下雨了,我得回府了,原本是来诉苦的,竟然变成我在开导你,真是吃力不讨好。”他边走边抱怨著,方欲开门之际,一个仆役抢先推门进来。
“贝勒爷,不好了,出事了!”仆役慌张的道。
“出了什么事?”凤青紧张的追问,一个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朝阳格格失踪了,硕王爷现在愤怒的上……”仆役话都还没讲完,已见凤青迅即离开了房间,“门兴师问罪……”
别人没瞧见,歌玄可看得清清楚楚。凤青这种反应也太大了吧?做事向来处变不惊,稳如泰山的他,竟然会没听人把话说完,不由分说的就往外跑?“没感情?愚昧!”歌玄咕哝了一句,扬长而去。
“硕王爷……”凤青神色慌然的走进正堂。
“凤青你来得正好,我问你,你到底对朝阳做了什么事?”硕王爷雷霆万钧的一阵吼声,瞬间响荡于整个正堂。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他管不得硕王爷现在究竟有多气,他只要知道朝阳的下落。
“怎么样?失踪了,怎么样?凤青,我把女儿交给你,是相信你能照顾她,现在你非但没尽到半点责任,还连带伤害她,我真是看走了眼!”硕王爷气愤难平的对他叫骂。
“硕王爷,今天这件事错在我,他日我一定亲自登门请罪,当务之急,是赶快找到朝阳才是。”凤青务实的道。
“是啊,王爷,你赶快让贝勒爷去找格格。”宛儿忧心的接口,朝阳那句话在脑海挥之不去。
硕王爷的火气刹那间软化了下来,但仍没好气的说:“今天这件事,我改天再跟你算,你最好祈祷朝阳平安无事,否则我惟你是问。”
凤青得了硕王爷的应诺,立刻转身询问宛儿,“可是你发现格格失踪?”
“是啊,自我们回府后,格格就一直呆坐在房里,直到天黑才把我支开,晚些时候,我想格格整晚没吃东西,于是热了些饭菜到她房里,怎么知道门一开就不见人影了。”
“府里可曾找过?”
“找过了,格格说她要离开你,就算死了也没关系,贝勒爷,我求求你快点去找,再晚就来不及了。”宛儿道及此,眼泪已禁不住掉了下来。
离开我?不,我不可能让你离开我。他寒著脸色对宛儿道:“你放心,我会把她平安的找回来,现在告诉我,从你被支开到现在,已经过了几个时辰?”
“大约三个时辰了,硕王府早先已经遣人出去找了。”
“备马!”他转身对仆役叫道,刻不容缓举步离开。朝阳不会骑马,所以三个时辰的脚程不可能走得太远,只是她会往哪里去?
雷声隆隆四起,不久雨水便一滴滴的掉下来,倾盆大雨随之而到。
凤青冒雨出府,他只能放手一搏,假设朝阳是个胆小的女人,只敢往她去过的地方走,但是天不从人愿,他找了五六处带她去过的名胜,就是找不到她的人影。
“罢了,再找最后一个地方,如果再找不到,只好『私事公办』了!”语毕,调马往碧水湖奔去。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碧水湖畔的朝阳,此刻正缓缓把脚伸入水中,一阵椎心的寒意,倏然由脚底窜人心脏,等寒意过了之后,她又向前移开第二步,一步一步的,她让自己走人湖中。
冰冷湖水已经高及她的胸口,但是仍浇不息她心中的狂浪,它们一波一波的冲击著她的心,几乎令她窒息。她想,那或许就是她的泪水,她一直哭不出来的泪水。
不知道这世界上有没有人可以帮她换脸?帮她换一张她不那么痛恨、那么妒嫉的一张睑,她是硕王府的朝阳,不是庆亲王府的凡芷,没有理由要她背负凡芷带不开人间的感情,她不是凡芷的影子。
湖水冷得朝阳频频颤抖,她又往前走了一两步。她不是想死,因为死的勇气她没有,她只是在想像死后的情景,想像凤青会不会为她伤心难过?
不、他不会的,他或许会伤心、会难过,但伤心的是他失去了她这个会走会跳的傀儡,而不是她的灵魂,因为他看不见它们。
突然间,一阵马蹄声传来,朝阳还来不及回头,已经听到有人涉水。
“朝阳,你站在那里别动,如果你敢动一下,我会要你好看!”
传来的是熟悉而盛怒的声音,她连忙转回头,果然一眼就迎上了凤青冒火灼人的双眸。
“站住,你不要过来!”朝阳对他喊道,不自觉拉开了两步距离。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不过去,难道要我眼睁睁看你自尽?”凤青怒火攻心的道,忧惧的不安在找到她时全然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