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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曾有人疼爱过,所以造就了今日的他。如果当年她紧紧跟着他,会不会今天的无赦是另一番面貌?
心头说不出的滋味,那股酸气涌上胸口,又酸又难忍。湖里是她的影子,夜色渐暗,只能瞧见自己迷惘的脸。
在迷惘什么呢?不是想要拉他脱离充满罪孽的生涯吗?就算现在,心里仍然坚定其意,盼他能早日摆脱罪恶,可是……为什么每每瞧见他细心侍她,心头酸楚便增了几分?
第六章
他没转过身,也没别过脸,就在湖畔的草地上坐下,瞧着她背对着他脱下衣衫,她虽隐在巨石之后,却还是能隐约看见她雪白的身影。
如丝缎的黑发没入水中。纤细的肩头几乎一捏即碎,使曾经瞧过她的身子,心头仍是情潮翻搅,难以自制。
他半眯着黑眼,目不转睛的。
为什么不能要她?他向来随心所欲惯了,要她就要她,她终究还是他的人啊。心头不由自主的浮现这想法。
万一,强要了她,她却又呕了血,该怎生的好?他没忘两次的碰她,皆让她难以承受他的气味而呕血。这是巧合吗?宁愿相信是巧合,偏偏他的理智告诉他:若是巧合,天也会飞鱼了。
俊雅的脸庞立露凶相。为什么?就因为她拥有菩萨心肠?就因为他恶贯满盈?一个是天,一个是地,所以不能要她吗?
他就不信!不服他们之间的距离。情欲与愤恨交错,几乎让他走进湖里强要她,脑海却浮现了她呕血的样子,心头一软。
“倘若我真碰不得她,为何不让我呕血?为何不让我承受她所承受的苦?”他双拳紧握,是恨是痛也是怨。
什么叫心痛,总算是见识到了。但虽心痛,却也心甘情愿,只要她能陪着他一生一世,就算每天遭受焚心之苦,他又有何怨言?!
“头子,可以用饭啦。”青慈走近说道。
“转过身去!”
青慈一听他暴喝,连忙转过身不敢瞧他,“头……头子,发生什么事啦?要不要叫青仁过来?”
“叫他过来?你们是想找死吗?回去!”
“喔,喔……”青慈咽了咽口水,正跨步要回去,鼻间又袭来那股味道。“好香!”是孙众醒身上那股味道,怎么在夜里格外的浓郁?“是香包吗?”他喃喃自语:“可没瞧过这么香的香包呢,改天定要同孙姑娘讨上一、两个……”
原本不理睬青慈,一听他提及众醒,无皱蹙起眉。“什么香包?”他可不记得众醒身上有什么香味。
“头子,你没闻到吗?打一开始,孙姑娘身上的莲花香味好重呢。”
“莲花香味?一开始?”他只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味,其余之外是她身为女人的香气。
“对啊,我起先还觉奇怪,怎么放眼望去没一朵莲花,偏偏香味好浓;尤其在青仁杀他母舅那一日,气味久久不散,我还以为是我的鼻子坏了,吓个半死呢。”
无赦抿起唇,阴沉的黑眼注视她掩嘴咳了两声,抓起放在巨石上的衣衫穿上。莲花香气吗?他可从没有闻到过。为什么?是青慈搞错了吗?还是……为何会有莲花香味?
“啊……”众醒换上了衣服,转过身来吓了一跳,脸微微泛红。“你……你没别过脸?”
“我没说我要别过脸不瞧你。”他不顾她同意与否,将她拉上岸用力抱住她。
“无赦,我……我的衫子还有点湿呢。”
“没关系,我可以温暖你。”他俯头在她颈间闻了闻,只觉她拥有女人柔软清爽的味道,除此外就仅剩淡淡的病骨味道了,哪来的莲花香气?
她确实有点冷了。她的身子本来就属寒性,不管春夏秋冬,四肢总是冰冷冷的,尤其刚从湖里出来,全身有些颤抖。他的体温好暖,她闭上眼,勉强忽视他的血腥之味,汲取他的体温,她只觉他的体温彷佛变高许多,
“我可以当你是心甘情愿的献身吗?”他沙哑问道:“就在此时此地?”
原本昏昏欲睡了,被他的问话给惊醒,连忙要退几步,他却紧紧抓住她的手……“你的脸红了,是为我而红的吗?”情潮难忍,经轻在她额上亲了一下,细观望她的神色。“这样,你可有呕吐之意?”
“不,我还能忍受。”
“我却不能忍了。”他咬牙道,“我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我却为了你,甘忍痛苦。什么时候你才能接受我?不要我身上的血腥之味?”
她抬眼看他一脸愤恨,幽幽叹息,“是我不好。如果……如果你……”
“别再叫我另找一个好姑娘!”他怒叫,怔了怔,随即像是发现自己失去控制,勉强收敛几份,只流露薄薄的怒气。他真是走火入魔了,连他的冲天怒火也怕让她受到伤害。
他是真感到恐惧了。这一生,头一遭明白何谓恐惧。他杀过太多人,看过太多的死尸,心里却只有快感,而不知道什么叫恐惧。明知这世间强者生存,若有一天有一个比他更强的人来报仇了,他也只有死路一条,他依旧都不怕。
他连自己的死都不怕了,偏偏只怕她会被他这一身病骨给拖垮。
“我只要你了,众醒,不管要我再重复多少次,不管要我再断几根手指,我都只要你了,别的女人我再也看不上眼,我只求你爱我。难道,这也是奢求吗?”他低喊,充满罪孽的眼眸是自私的爱、是独占的爱,是这一生一世唯一执着的爱。
就对她,没有其他人。激烈的爱情透过这一双眼眸传递给她。
她咬住下唇,无言以对。从来没有人对她这般,她周身的人们总是温和善良,即是暴怒之人,也从未将激猛的感情涌向她,那让她……好生的迷惑。
他牵着她,走进夜宿之地,小福瞧见,大叫:“小姐,你们总算回来了,我还怕面要糊了呢。”
“面?”她以为是馒头了事呢。在外头诸事不便,没料到晚上小福还费心煮起面来。
“对……对呀,”小福的眼珠悄悄绕了其他三人,续道:“是素面呢,快点趁热吃一玩,要是糊了就不好吃了。”
“嗯,谢谢。”众醒温婉笑道,坐在无赦身边,目光特意避开了火架上的山鸡。她虽然吃素,却不能阻止旁人吃肉。悄悄叹了口气,正要吃面,忽感无赦递了个眼神给小福,小福急急忙的从马车上拿下披风。
“小姐,披着才不会受寒。”小福笑咪咪的将披风盖在她身上。
众醒瞧着她青春活泼的脸蛋,也笑了。
无赦微微再领首,青慈青仁才撕起肉来吃。“快吃吧。”他对她说道,目不转睛的注视她小口的吞了面,才微微放下心来。正要跟着动筷,忽见她猛然呕了出来。
“吞进去!为何不能吞!”无赦狂怒道。
“你……是你?”她忍不住,又撇过头干呕出声,像要将五脏六俯尽吐出来。好恶心哪,嘴里尽是一股发馊的味道。
“小福,你是没将我的话听进去吗?我要你煮尝不出肉味的面来,你煮了什么?”凶残的双目瞪向小福,她一呆,双腿跪了下来。
“爷,奴婢……奴婢是熬了很久……连我自己都吃不出来,是真的……”全身不由得发颤。
无赦瞪她一眼,将面端起吃了两口,确实尝不出肉味来。众醒为什么能尝出?“你为什么要这样?”她低语。浑身不舒服到极点,嘴里馊味久久不去,小福连忙端了茶,让她小口小口的吞饮下去,才勉强去除一点味道。
“不吃肉,怎能养好身子。”
“我说过我吃不得肉啊。”
“谁会吃不得?你若习惯了肉味,还怕会吃不得吗?”他就怕她吃不得肉,那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更遥远。
“我……我是一出生就吃素……无赦,你岂会不知道。”蛾眉蹙起。他是存心的吗?为什么?“我若能吃,也不会尽数吐了出来。我不爱吃有生命的动物,方才那一口让我……”她开了闭眼,有些天旋地转。“我……我有些不舒服……”
他怔了怔,连忙扶住她欲倒的身子。
“小姐!”
“真有这么难受吗?就因为吃了一口面?”他痛恨的自言,不知是痛恨她抑或是他自己。
剑眉聚起,将她小心抱起,放在铺好的薄被上。小福连忙扛了被褥过来。他接过,细心的盖住她的身子。
“怎样?你好点了吗?”
“嗯……”她的眼睛是闲着,眉是皱的,脸也是白的,溢出的答话是要他们安心,但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小福紧张兮兮的。“爷,小姐……小姐她会不会会不会……”
“住口!她要有事,你第一个完蛋!”他暴喝,见众醒动了动发白的唇,他瞪了小福一眼,压低了声音:“你尽心尽力侍候她,你的小命就可以保全下来,若是她将来出了什么事,我可不管与你有没有关系,我拿你当陪葬。”
凶狠的目光里带有十足的煞气。以往觉得爷虽好看,但隐约觉得他毕竟是山贼,有其残狠的一面,如今真见识到了:双腿发软,青慈向她使了使眼色,要她快快离开,她却走不动了。
“不要挡着头子。”青仁冷冷的说,将她拉了起来。她的双腿无力,被他拖行了的十步远的距离,他才放了手,任她跌坐在地。
“笨蛋,你的脚生来何用。不走,难道你要坐在那里陪着孙姑娘一块吗?”青慈低声说道,不敢惊扰头子。孙姑娘的寿命不长,是大伙心知肚明的事。她的脸色打一开始就没见好过,上回见她呕了那么多血,老实说,他心里还真怀疑她体内的血还剩多少,不会差不多都呕完了吧?不敢问,因为怕被头子给杀了。
“我……我走不动啊……”小福眼泪汪汪的,感激的瞧了青仁一眼。“多亏青仁大哥救我,要不然……要不然……”怕早被头子一掌挥开了。
“我救你?”青仁的嘴角连扯动一下都懒。“我不是救你,头子嫌你碍眼,我代头子赶你而已。”他转身走了。
青慈的眼珠转了一圈,瞧小福垂下头,又瞧青仁的背影,摇头道:“奇怪,青仁一向不爱说话,又丑得像鬼,你怎么会喜欢他呢?”
“喜欢?谁喜欢谁了!”小福抬起脸瞪他。
“不是喜欢,那你怎么老看着他?我瞧他上茅房,八成你也躲在一旁偷窥,羞也不羞啊。”食指在脸颊上刮了刮。
“才不是,是他瞧了我的身体……”小福胀红了脸,又低头。
“瞧了你的身体?又扁又瘦又黄的身体?”青慈低叫:“妈啊,那可真伤了他的眼。”心头却暗惊青仁这个木头鬼怎会去看女孩家的身子,要看也得先看他的啊,可恶!“那,是不是瞧了你身体的男子都得让你魂牵梦萦?”他恶了两声。在她抬起脸又要怒骂时,忽将衣襟敞开,露出黑黝的年少身体,咧嘴笑道:“现下你也瞧了我的身体,你说,你要不要对我负责?哈哈!”不敢笑太大声,怕被无赦头子一气之下给砍了,朝她抛了两个媚眼,便大步往青仁走去,搭上青仁的肩,又被甩开,青慈不死心,干脆抱住青仁,远远的向小福挤眉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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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介于晨与夜之间,最易受凉。每当这时候,总是会咳嗽不已;清冷的空气吸进了肺部,散至四肢,只觉颤冷而想咳嗽。
一股咳意差点溢出了唇,直觉将嘴紧闭,却也让她惊醒了。她张开惺松的眸,鼻间净是温暖的摩娑,是无赦的怀里。
一整晚,他一直睡在她身边吗?